正文  第二章 退色的伤害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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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郭的电话业务一向繁忙,但是半个小时内N次的纪录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江南停下手里的工作,忍不住调戏苦瓜脸的郭郭:“世界如此美好,郭郭如此暴躁。这谁啊?把我们郭郭弄得愁眉苦脸的。”
    郭郭狠狠剜了江南一眼,没好气地说:“还有谁?你呗!”
    江南一愣,美目婆娑,温柔兼委屈,“我要是能把您搞到唉声叹气,我就是你的组长了。哪次不是你收拾我?”
    郭郭深深叹息,“美女,以我今年的年终奖发誓,我是真的在你这儿走了背字。”
    以郭贪财的性格,她肯以自己的“亲钱”起誓,那必然是真的了。江南压低声音问:“怎么了?郭组,要是我的问题我一定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地为您结草衔环去。”
    郭郭做事雷厉风行,是江南所在业务组的组长。郭郭平时又不摆架子,大家同她玩闹惯了,很少称她“组长”,就连郭郭这个名字也是江南给起的,叫熟了大家甚至记不清楚郭郭的原名了。
    郭郭紧张兮兮地环顾一下四周,依旧不放心,索性拉了江南到楼梯间,“你记得昨天相亲时的那个酷版电眼裴勇俊吧?”
    江南心跳忽地滞了下,脸顿时烧了起来。她一边嘲笑自己还是对他没有防御力,一边点了点头。
    郭郭脸一垮,“问题就在于,对方提出再见一面,而且强调要你也出席,即使不再见我也要再见你,即使不再见你也要拿到你的联系方式,即使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也要……”
    “也要怎么?”江南平复了心绪,嘀咕道。
    郭郭双手环在胸前,说得咬牙切齿,“那两个猥琐男就要到公司来守着!”素来爱面子的郭郭从来都是偷偷摸摸地去相亲,如果被他们这样一闹,岂不是让整个公司都知道英明神武的她原来是个需要相亲的纸老虎!
    江南失笑,轻松地拍拍郭郭的肩,“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和他们约时间地点吧。对了,你要不要去?昨天那人怎么样?有希望没?”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不要玷污了你在我心目中圣洁美好的形象。”郭郭恢复常态,一脸的成熟愤青加白领精英模样。
    “哼,我的圣洁就是为了容忍你的怪癖?”
    江南和郭郭是公司内公认的骨灰级死党姐妹花,从江南进公司开始就在郭郭的麾下,用江南的话说是“受其荼毒”。郭郭做项目,她就是Assistant;郭郭做了组长带队伍,她就是骨干。郭郭常打趣江南说:“我怎么觉得你俨然就是等着即我位的皇太子呢?”江南会撇郭郭一眼,“你不要大言不惭地暗示自己是女皇啊!”5年下来,她俩生活和工作上的默契都已经深入骨髓了,古怪的郭郭加上温顺的江南,俨然是行内的一对霹雳怪胎。
    郭郭理理衣服,满脸严肃,“江南同学,你那个‘厌男症’的怪病是不是痊愈了?”说完凤眼一挑,发给江南一股电流。
    “只是不去相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么?我的性向很正常的……”
    “性向是正常,可生理不正常。”郭郭搂着江南的肩膀,附耳说,“对那个电眼裴勇俊有兴趣没?”
    江南一闪身,逃出郭郭的魔爪,边往外走边嘻嘻一笑,“我不告诉你!”易飞像裴美男么?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发现呢?
    郭郭不依不饶,追上江南,“你个没良心的,我为难半天还不就是怕你不愿意去么!狗咬吕洞宾,不识我的心!”
    江南不顾身后郭郭的叫嚣,快步走去茶水间。她撕开红茶包时,手竟微微地发颤。
    真的又要见面吗?要解释清楚吗?他易飞,足够坚强去听这个故事吗?
    张爱玲说:对于年轻人而言,3年5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那么,这5年的时光要我怎样还给你?还是说我们已经再世为人了?
    有的事,存在便是存在,不是所有人都必须知晓。易飞,你应该相信我是要你幸福的。我们的青春,太单薄太美好,永远都转不过命运的轮。
    时间是19点30,地点是B大东门的温室café。
    江南站在母校的门口,幽幽地望着对面街二楼的“温室”招牌,两只脚蹭啊蹭的,忸怩得像个青涩的初中女孩。
    郭郭看到选定的地址,就扁着嘴对江南说:“鬼都知道是冲你来的,打死我都不去当一万瓦灯泡。”
    于是,江南孤胆英雄般来赴这场迟来的鸿门宴。
    扎堆
    “小姐,要桔子么?5块钱4斤!”门口的水果小贩招呼她。
    江南摇摇头,走开。
    从前,她经常来这里买水果,老板也是这个价,她还价说1块5一斤卖不卖。易飞曾因这个笑话了她半年多。
    该来的躲不掉,既来之则安之。她不能做一辈子的鸵鸟。
    一个深呼吸,江南过了马路,轻车熟路地找到角落中的店门。还是深棕的木门,门上玻璃右下角的小菊花形裂痕还在,门把手握起来还是会发出吱扭一声响。一切,都似乎保持原状。
    老板娘也还是老样子,梳慵懒的发髻,穿裁剪合身的旗袍,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在读。当来了客人时,她便抬眼打量下,入得了她眼的就合书起身笑脸相待,她不喜欢的就“自生自灭”、不多理睬。
    江南进门,老板娘见是她,先是一愣,然后满眼笑意,盈盈地站起来,声音温软,“好久不见,江南。”
    江南回之一笑,“叶姐好。”
    老板娘名叫叶紫,江南叫她叶姐,她和易飞曾是这里的常客,与老板娘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叶紫看似不经意地说:“他等你很久了。”
    江南脸色一赧,扯出了一个过于牵强地笑容。“叶姐,给我杯水吧。”江南修整了神色,笑容无害明媚。江聿森说,当你做决定的时候,除了水,不要喝任何茶酒,那些附加的味觉和感觉会蒙蔽自己的心和眼睛。
    易飞右手夹根烟,袅袅的烟柱盘桓在他修长优雅的手指间,而后悄然消散,微红的光点在昏黄的灯光下明明又灭灭。他素来是个明亮的人,怎么会缠绕上了一股浓到契合无隙的忧郁?这样沉寂的气氛是江南不愿见到的。
    “原来你也开始抽烟了?”江南说。
    “你也已经不喝奶茶了,不是吗?”易飞身靠后,掸了掸烟灰,左手手指向江南面前的那杯冷掉的咖啡。
    “不,还喝的,不知道你已经点好了。”她解释。
    易飞眸中滑过一丝危险的眼色,“你忘了,这是我们的习惯。或者,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习惯了?”从前他们谁先来都会为对方点好饮品,易飞喜欢喝伯爵红茶,江南喜欢喝奶茶。
    “易飞,你别这样说,我们好不容易再见面,别这么偏激。”江南轻咬下唇说。
    “是,的确是好久不见!5年啊!”易飞狠狠地掐灭了烟头,看住江南。
    江南低头,“不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我也不期望你会原谅我,我也从来不相信情人变朋友的话,只是我想……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执著那件事情了?”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语调平润坚定。
    易飞向前倾,“不能。江南,你欠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吧?”江南后倚上沙发,表情温和地说。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易飞好看的眉毛紧锁着,薄唇泛出紫色,已然怒气冲天了。
    “谁?”她一愣。
    “那天在酒店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个男人。”他别过脸去,不愿再看那自己日思夜想的容颜。
    江南眼底灵光一闪,嘴角上扬,淡淡地笑了,“随你怎样想。”
    “江南,为什么?”易飞的语气忽然软了,眼神愈发深邃。
    她看着他近乎完美的脸,努力打压下自己的冲动,端起杯子使劲喝水。
    信仰崩溃的感受,有一个人遭遇便够了,不想你再承受一次。所以,易飞,别再纠缠了,可以么?
    “我送你回去。”在江南专心致志喝第4杯水的时候,易飞终于打破了沉默,回头看着她说。
    “不用了。”江南习惯性地拒绝。
    易飞站起来,俯视她,轻佻地说:“怎么?怕引狼入室?放心,我对你没什么兴趣。”
    江南咬咬牙,愤愤地抬头瞪着易飞。瞪着瞪着,江南的目光就软了,“别再找我了,是我对不起你,你说的那个什么我欠的,就请你大方点,放我一马,咱两清,行么?”
    两相对视。她,美目哀婉;他,朗目如炬。
    感情这回事,就像根橡皮筋,受伤最重的永远是后放手的那一个。
    她说要两清,多简单多残忍。
    同样的地点,同样是晚自习的时间,只是她已经不是那个任性得只喝香甜奶茶的江南了。
    她的固执,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开心地纵容,她幸福地坚持。
    对于她的事,他都摸得清楚,他知道:她可以穿20元一件的地摊货,却一定要买昂贵的鞋子;她酷爱俄罗斯方块,却鄙视网络游戏;她的笔永远都是黑色的;她的饮料,要么白水要么可乐(奶茶?);她宁可走一站地去买烤红薯也不给食堂做贡献……
    现在,他终于纵容不起她的任性了。
    只是,5年寒暑,1千8百多个昼夜,他惦念着她,而她决绝转身,音信全无。
    只一句“我对不起你”便算了?
    他易飞不是输不起的人。但,她江南为什么连解释都吝啬呢?
    吧嗒,华亭社区B幢1112室的门开了。男主人歪歪扭扭地推门进去,却一下跌在地上。
    易飞索性靠墙席地而坐,一个惯劲,无辜的门砰地关上了。
    易飞觉得自己好像老剧本里苦情的遗妇,守身如玉5年,一朝相认,却发现自己爱人的身旁早已有了另一个身影。
    总是温暖笑着看着他的江南,终还是遗弃了他。
    “IknewIlovedyoubeforeImetyou……”他的手机铃音还保留着出国前江南红着眼睛给他设置的歌。他听了6年,熟悉到骨子里。现在听来,除了讽刺还是讽刺。
    “喂?”
    “怎么才接电话?”电话那头的女生精神抖擞地叫了起来。
    “岳大小姐,麻烦你看下现在几点,我这里是半夜。”易飞扶墙站起,开灯,脱鞋,走向厨房。
    “别凶我嘛,人家想你了呀!”岳元的声音低了两度。
    “明天不就回来了么?”易飞边接听电话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酒后的他总是口渴。
    “那你记得来接我啊!”
    易飞喝了一口水,笑了,“放心吧,绝对让你有衣锦还乡的错觉。”
    岳元还是不依不饶,“可是我不想挂电话……”
    “那就继续为中美两国的通讯事业做贡献呗。”易飞猛喝了口水,清冽的水划过喉头,汩汩地稀释了血液。
    “易飞……”对方欲言又止。
    “嗯?”
    “你,想不想我?”
    他就这样被呛住了,咳嗽了一晚。
    整夜,脑海里晃的都是江南坐在自己对面,自顾自地喝了许多水。
    一句话就呛了易飞一夜的女孩,是岳广家的独生女:岳元。
    7岁之前,易飞是在美国由父亲易渡江一手带大的。至于母亲,只是易飞在课本上学到过一个名词罢了。易渡江告诉易飞,他的母亲是一只风筝,被自己不小心扯断了线,飞上了天。
    7岁之后,易渡江将易飞送回了国,交由世交岳广夫妇抚养教育,他则一身轻巧地上路,去圆梦——环球旅行。
    易飞总觉得,易渡江看他的眼神中,有种莫名的责备,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所以来到岳家,也让易飞感觉到了少年人的无忧无虑。
    那时年少,你爱谈天我爱笑,梦里花落知多少。聪慧漂亮的岳元心里,从小就种下了什么样的种子,易飞不是不懂。只是,左手牵右手总归是缺了些情绪的。
    也就是在送走赴美求学的岳元那年,易飞的生命中开始有另一个女孩的痕迹,它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充盈了他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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