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城门大开，无数臣民在另一个方向高声歌颂他们王的英明领导，赞扬着统治者的英明神武，仿佛困守许久并非是在同一个人的掌控下。
    仰止和木依次走进城门，迎接他们的是一国臣子的问候，还有那身白衣温和亲切的目光。
    我在最后，看着人流向城内涌去，不去提醒仰止他似乎暂时忘记的约定，也没有期盼这些虚伪的令人作呕的眼睛，会有一双投向我。
    但是。。。。。。
    “勇士助我退敌，难道不让饮泉略尽地主之谊便要离开么，不妥啊。”
    很温和很干净的声音拉住我转身的步子，我想我知道这是谁，也许会那样潇洒地想要离开就是因为知道会有一个人的挽留吧。但是，我是为什么，这样坚信？
    不懂，从离开烟锁，太多的事情交织在一起，连成一片网，束缚我的视线。冥冥中仿佛有一根看不到的细线，指引我向前，但路的尽头，一切都未分明。
    城门在身后缓缓落下，我听到它轰然落地的声响以及不及溅起又落下的灰尘，心中一片泰然。
    眼前，是数十臣民或惊愕或鄙夷的目光，仰止真心的微笑在其间显得很突兀，但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宣布那个约定的真实。
    我所在意的却仍是另一双同样清澈却沉稳的眼眸，它的主人现在没有说话，但刚才，是他的声音留下我。
    似乎认识了很久，只是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仰韶就用那样一种淡淡的，但是很亲切的目光注视我，那种感觉，很温馨。
    其实我明白所有人对我的不友好，正如我同样看穿他们的真实。不过是因为我身着的，是禁忌的黑色，是被唾弃、被嫌恶的表征。
    但是，那又如何，我只是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鄙夷而有丝毫改变。
    殿堂之中，仰韶高坐于上，凌驾于所有人。我看到那些对我一脸不屑的人在面对他们的王时，那恭敬的神态，仿佛摇尾乞怜的狗，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权利要比能力更为好用，即使助他们退敌的是我，但最终的结局。。。。。。
    呵呵，不提也罢。
    “阁下便是止口中的暗夜公子吧，对您的慷慨之助我感激之极，以后若有差遣，我饮泉定竭尽全力达成。”座上的人开口，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感觉，反而是很温柔的语气。
    “殿下。。。。。。”群臣中走出一个白胡子老头，虚浮的脚步提醒着他年事已高的事实。
    看他那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我已经很明了他想说的话，不过是提醒上位者我的身份，希望他收回给我的许诺罢了。
    可是，我又真的在乎么？！
    倒是仰韶，的确令我惊讶了，竟然把仰止一人的承诺上升到整个国家的高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丞相不必多言，孤意已决。”仰韶挥袖，阻止了那老头未完的话，然后转向我，“暗夜公子一路护送王弟辛苦了，不如先去殿内休息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在和我说话的时候眼里有一种不一样的光芒，仿佛确定，又仿佛迷茫。似乎是雾笼之森中终年不散的岚气，缠绕着迷离的色彩，纠结几世的执着。
    仰韶给我的住所是很偏僻的一所大殿。看得出来当他说出大殿的名称时底下人的幸灾乐祸，但我却不得不说，这的确是深得我心的地方。
    远离吵闹的人群，意味着我做什么都有绝对的自由，不必理会别人的异样眼光，即使我从不在意。
    还有，当脆弱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看到。
    谴退为我引路的侍婢，厚重的大门被我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前突的一黑，来不及自嘲这虚弱来得真是及时，便放任自己倒在冷硬的地板上。
    其实，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响，当被神诅咒的种族再次踏上光明的土地时。所有人被我战时的狠厉蒙蔽，似乎完全忘记了暗夜永生不得于阳光下出现的约束。作为仅存的暗夜之子，我有着与族人不尽相似的体质，那便是我可以在光下自由活动。遇到师傅以后，在他的调养下更是可以发挥一定的战斗力，然而过分使用能力的结果便是我会有一段时间的深度昏迷，这个时间里面，即使是幼小的孩童都具备杀死我的能力。
    仰韶，这份人情你可欠大了，即使是仰止带我前来，但最终让我决定卷入的，却是你啊。
    梦里很塌实，因为有纯正的黑暗包裹，仿佛回到了母亲的身体，回顾最原始、最安全的体验。
    暗夜的人不会像其他的种族一样，对光有着特别的渴慕，相反，我们惧怕，同时厌恶着那样的感觉。从被放逐被以往的时候开始，光就如同宿世的仇敌，令族人分外憎恶，因为它时刻提醒着遗弃、背叛、唾骂。
    关于我们被放逐的原因已无从知晓，所记得的只是黑暗给我们的安定，在最艰难时刻的包容。那是无法抹杀的，最真切的依赖。
    即使身在梦中，也感觉到有人的注视，不带丝毫敌意，只是静静地看着，温和的目光，似窗外月色皎洁。
    睁开眼，看到床边的人。
    干净纯粹的白色，剔透的清眸，在无人的氛围中凝望，那样坦然，那样熟悉。
    似乎预演过千遍万遍，却始终想不起类似的场景，只能说是前世的延续吧。
    我利落地起身，不带人起床时惯有的懒散，然后对着一直不发一言的人轻笑。
    我唤：“仰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