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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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继续平滑如水地流过。一日复一日的生活令那些并不久远的事情也淡然模糊了。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南宫望才会约略地想起那个俊逸无匹的男子,形容那么那么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自从那次小丁走后就没有再见过面,甚至连他的音讯也没有一点。失落之余也有些许的庆幸,这至少说明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这一别之后再相见又是六年……抑或更多?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会出乎人的意料。南宫大公子死于从蜀中赶回的路上!
南宫世家掌着江南经济一脉,说一句跺跺脚江南的经济便会翻个个儿也不为过。虽不属于武林世家,但对道上的朋友也是以礼相待,照顾有加。大公子是南宫世家这一代的当家,行事刚柔并济,姓名绝少有人知道,所有的人都只尊称一声“大公子”。他死了,天下怕也要动荡了!
但离奇的是,再大公子身上找不出一丝伤痕,连中毒的迹象也没有!一时间,谣言四起。
“莫不是大公子中了什么巫蛊?蜀地可是有很多这种脏东西呢。”
“很可能啊!死得那么诡异!”
“那些东西,不是只报应坏人的吗?大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也说不准啊!这年头的商人,非奸即诈,谁知道他南宫家表面上是大善人,背后有没有搞鬼?这种人多着呐。”
“是啊!那些脏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就找上他的!”
“据说只要被那些东西缠上,就连与他有一点关系的人也会不得好死呢。”
“真的呀?咋么厉害?”
“当然是真的了。所以呀,以后还是不要上他们那里买东西了。命只有一条,宝贵着那!”
“……”
因为谣言俨然有越传越厉害之势,且对南宫世家越来越不利,供货商、提货商以及合作商纷纷中止与南宫世家生意上的往来。甚至民众也不再登南宫红黑标志下商行的门。无以为继,南宫旗下绸缎庄、药房、钱庄相继倒闭,几乎一夜之间,南宫世家从炙手可热跌为一文不名。恐怕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也不过就如此罢。
南宫跃游历昆仑未归,所有的担子俱都压到了南宫望的肩上。停灵四十九日,念经超度,做法事。出面辟谣,说大公子只是积劳成疾,不治而殒,但却是越描越黑。登门拜访那些平日里关系不错的商行,每每吃了闭门羹。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世态炎凉,却原来是对待落势之人的。
诸事操劳,南宫望几乎是夜以继日地四处奔走,不过几日人已消瘦不少。
丁愿到的时候,南宫望正趴在一沓账簿上睡觉。微锁的眉,乌黑的眼圈,瘦削的面颊,掩不住的疲态。丁愿拿薄被盖在南宫望肩头。看了看,还是不忍,打横抱起南宫望走向床榻。
南宫望惊醒道:“谁?”
丁愿柔声道:“是我。”
南宫望复又闭上眼,感觉舒适似的更往丁愿怀里缩了缩,呢喃道:“小丁,你来了,来了就好……”一个人孤军奋战了那么久,总算有个人可以依靠。
丁愿收紧了手臂。南宫,以后的路有我会陪着你走下去。
又几日,南宫跃快马加鞭赶回。悲痛之余,也着手料理一切事宜。因为事务太重,只拜托南宫雀心照顾家中女眷。
三夫人徐梓茉要求回苏州徐府见她父亲,恳请他帮南宫望渡过此次危机。无计可施之下,南宫望只得同意,派家人南宫宣护送徐梓茉回娘家。
不料三日之后,南宫宣只带着徐府家人徐进以及徐梓茉的一封信回来。展信而观:
望吾夫:
再称夫君,此后不能。夫妾嫁与,寄一生也。且望举案齐眉,唱和相随而已。然君之待妾,犹宾客者。路遇仅只点头,同室谨守礼仪。妾凡人,仅盼夫妻和乐,言笑晏晏耳。不可得,宁讨休书一封。相逢陌路,再无绊牵。
信刚看完,南宫洛已跳脚而起:“嫂嫂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家已经这么乱了,她居然说要走?!不行,我要去找她问个明白!”边说边往外冲。
南宫雀心拉住她的手:“你先别激动,听听二公子三公子的意思再说。”
南宫望默不作声。南宫跃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是没有想到她也是这种人。”
南宫望轻咳一声,道:“我也有不是。梓茉有她选择的自由。她没必要陪着我们受罪。”
南宫洛急道:“可是……”
南宫望截口道:“没有可是。既然梓茉想要离开,我尊重她的选择。‘
排纸研磨,片刻间,休书既成。折好,封口,交与徐进,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希望她早日找到可以给她幸福的人。”
徐进将信仔细收入怀中,才深深施了一礼道:“徐进代我家小姐谢谢三公子。”说完转身离去。
南宫望看着众人道:“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大家还是去做各自的事罢。”
南宫洛一直看着南宫望的动作,突然间流下泪来:“怎么会这样?嫂嫂怎么可以这样……我一直都那么喜欢她……她怎么可以……”
南宫雀心揉揉她的发,然后单臂搭上他的肩摇了摇,道:“好了,好了,就当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对你很好的仙女。后来梦醒了,仙女没了。没什么的。不哭,跟我去熬点醒神补身的药给大家喝,乖哦……”南宫洛抽抽噎噎地被他哄到了后院。南宫跃、南宫望、丁愿自回到前厅招待来客。
来凭吊的人络绎不绝。看似繁荣的背后,却是不堪一击的脆弱。没有人愿意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这几日南宫望都快要绝望了。南宫世家现在只剩下一个华丽的空架子。再过几日,恐怕这个空架子也将不复存在。
由于南宫跃常年游历,对生意之事不通且不感兴趣。但有些事还是应该知道,也好有个准备。
南宫望拿着一本总账簿道:“现在我们共欠外债两百五十七万五千八百六十三两银子。葬礼过后债主就会来催债了。”
南宫跃道:“就这些数么?我们商行中的货怕就远超于此了罢。”
南宫望苦笑道:“南宫世家一百零八分号淡然不只这些数。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收购了足够多的蚕茧,却没有人为我们抽丝、纺织、染色、裁缝、绣花。我们有价值百万的药材,却只能积压。外界传言南宫世家被妖邪缠身,谁沾上谁就会倒霉,普通百姓畏于传言,根本就不敢购买我们的东西。而那些想收购的商人们则会将价钱压到极低。而且,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这么做。但现在,我们最耗不起的就是时间。”
南宫跃道:“我们家一向交游广阔,受过我们恩惠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如果我们以稍低于市价的价格卖掉货物,那些商行没理由拒绝罢?”
丁愿摇头道:“你错了。那些交情在他们眼中不堪一击。唯利是图才是商人的本质。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吃了南宫世家才是他们唯一考虑的问题。”
南宫跃不由蹙眉道:“那我们就没有一条路可走了么?”
南宫望伸出食指晃了晃道:“除非大哥死而复生,谣言不攻自破。否则,我们还有一条路,而且是唯一的一条路——死路!”
丁愿突然缓缓一笑道:“有人要置我们于死地,并借此牟取暴利。我们就偏不遂他的愿。左右无活路,货物索性压着,不要出手,大不了鱼死网破。欠工人的钱要如数给,家里还是有这些钱的这个信誉不能失了。至于那些想发财的老板,介于面子问题,明里大概不会用强。要来阴的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南宫跃与南宫望愕然相望,最后两人同时点了头。拼就拼了罢。
南宫跃打了个呵欠道:“时候不早了,睡觉罢,明天的事还多着呢。”率先走出书房。
自从大公子死后南宫望便在书房的隔间支了张床,并在两间房之间开了扇门,基本上已是吃住都在书房了。
“今晚睡好。”丁愿道,拉开门,准备回他的房间。
南宫望叫住他:“小丁。”
丁愿收回跨出的脚,回过头道:“嗯?”长长的凤眼微挑而半眯,削薄的唇角似笑非笑,再加上那由鼻中发出的声音慵懒而优雅,刹那间竟是无比的魅惑。
南宫望自背后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背上,瓮瓮道:“别走,陪我。”
丁愿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不确定地问道:“南宫,你确定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南宫望不说话,只绕到丁愿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丁愿的脸。长而浓密的睫毛颤抖着,缓缓将自己的唇印上丁愿的。
丁愿猛地伸手,箍住南宫望的腰,恨不得要勒进自己身体的力道,狠狠吻住南宫望,像是要偿尽自己多么的相思之苦。
衣衫凌乱,烛火甫灭,低低的喘息,压抑的呻吟,令无边夜色也染上了浓浓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