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正义凛然的眸光里没有半点起伏和波澜，直视风江，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只是在客观陈述他的见解：“我做过怎样，没做过又怎样？”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这样的话，也懒得再和任何人辩解。莫说他不是，就算他真的是，又轮得到他人来说三道四？
    “这个……”风江微微向后撤开身子，尽可能规避两人之间的肢体冲突。虽然此时此刻他没有在风鸣的眼中看到明显的敌意，但不代表话题继续下去，他不会突然嗖地一声抽出他的佩剑，对着他来一招见血封喉的平沙落雁，“我今天来，不是想逼问二哥什么，只是想跟您谈谈，看怎么尽快这件事的风头避过去。”
    风鸣平视风江，自顾自举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酒水。
    风江不动声色，又向后撤开身子，总觉得风鸣喝的不是酒，而是助燃剂。
    风鸣将酒水放下，淡淡地说：“我不认为有什么需要避的风头，男子汉大丈夫，行的正，坐得端，不怕别人妄议。”
    “我知道二哥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可您也得为风家考虑不是……”
    风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到风鸣眼底突然掠过一丝寒光，就在他提及“风家”的时候，十分明显的颤动了一下眼球。
    风江识趣地住了口，第三次向后撤开身子，额前隐隐渗出紧张的水珠。
    唐初听闻，风鸣在家，最不受宠。一来是因为他的脾气又直又硬，从不懂得讨好变通，在老一辈人看来，这就是叛逆，就是不服从管教，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二来是因为他在军中传出龙阳断袖一事，丢尽了风老爷的颜面，他总拿风鸣和大少爷比，越比越觉得他丢人现眼，久而久之，连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
    风鸣知道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一条会跑会跳会叫会讨好主人的狗。既然如此，他也想尽一切办法留在军中，能上前线打仗，就绝对不在家中留守。
    父子俩，大有最好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风江这个时候提起风家，无疑是火上浇油。自他闭嘴之后，风鸣也没再开口说话。气氛冷凝到冰点，唐初仿佛都能看到地板上骤然结起了一层雪白的霜。
    “咳……”唐初及时出来打破尴尬，一左一右小声地问，“两位饿不饿，渴不渴，忙了一天，有没有什么想抱怨的，随便说，我听着。”
    风鸣抬眸，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对风江做了妥协：“如果你是想问我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我可以很干脆地告诉你，没有。军中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不是我手下的兵，不会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是我手下的兵，不敢把这些东西拿到台面上来讲。”
    风江拧眉，小山似的额前，渐渐汇聚起一团名为困惑的愁云。这就奇了怪了，如果《一鸣惊人》的作者不是冲着风鸣来的，难不成……
    风江眼前一亮：“冒昧问一下，书中所写这位”柳郎”，他的原型是谁？”
    风鸣一贯淡然的脸上，突然有了凝重的表情，不同于刚才的云淡风轻，此时此刻的他，更像是刚才在院中起舞的他，一身杀伐之气，令人望之胆寒。
    风江毅然决然坐定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倒是坐在中间的唐初，忍不住向后撤开身子，保命要紧。
    “你怎么问我都没关系，但你不要去招惹他。”风鸣霍然起身，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吭一下将剑身出鞘，露出划破空气的剑光，“否则，休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唐初一个后滚翻去到墙角，脑袋正好撞在一个站岗的带刀侍卫脚上，对方居高临下看他一眼，他也自下而上看了对方一眼。这个身高，这个身量，放在现代社会，不是篮球运动员就是健身教练。
    他双手合十，接连冲着人家鞠了好几个躬，连滚带爬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对方翘头履上沾的浮灰，麻溜儿站起来和对方并肩站在一块儿，昂首挺胸，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面对风鸣的威胁，风江岿然不动，像极了一尊雕像。唐初望着他坚若磐石的背影，不知怎的，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
    不愧是在他唐初手下待过的人，论胆识，论气量，丝毫不比带兵打仗的将军差到哪儿去。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请三少爷自便吧。”
    风鸣对着风江下了最后通牒，转身离开了会客厅。随着他的离去，原本在会客厅里站成两排的带刀侍卫，也跟随他一同离开。齐刷刷的脚步声，对唐初脆弱的小心灵造成了又一次的伤害。
    待所有人都完全离开之后，房间里终于恢复安宁和平静。唐初长出一口气，承认连他这个见识过不少盛大场面的富二代都扛不住这种场合，风江却能扛住，属实厉害。
    他来到风江身边，对着他抱了抱拳：“哥们，今儿个我是真的服了，他那剑出鞘的时候你抖都没抖，这要是换了我，早吓趴那儿了。”
    风江坐镇原地，一动不动，刚毅的脸，面无表情，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没有聚焦，视线飘散在风鸣刚才坐过的地方，作若有所思之状。
    唐初不忍打搅他思考，愣是在一边等了许久才问：“少爷，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闻言，风江总算晃动了一下身体，恢复到一个活物该有的模样。他抬起手，四下寻找唐初的胳膊：“扶我一下。”
    唐初赶紧把胳膊递过去，搀扶着风江，帮他站起来。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风江站起来的时候，两条腿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两人缓步慢行，一路走出风鸣的房间，走出风鸣的院落，走上回房的小路。唐初憋不住问：“少爷，刚才您是不是腿软了？”
    风江一本正经：“没有。”
    唐初不信：“真的？”
    风江学着风鸣的样子，一脸云淡风轻：“真的。”
    唐初还是不信，逼问风江：“那您抖什么？”
    风江说：“我那是坐的时间太久，腿坐木了。”
    “哦——”唐初拖长音，往风江处变不惊的脸上看去，满眼怀疑和困惑，“您现在不是在学二少爷吧？”
    风江淡淡的：“没有。”
    唐初十分肯定：“您明明就是在学他。”
    风江也十分肯定：“我没有。”
    沉默片刻，唐初突然叹了口气，由衷地感慨道：“二少爷很帅气啊。”
    风江不动声色，也跟着唐初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是很帅气……”
    唐初又叹了口气，由衷地感慨道：“但也很吓人啊。”
    风江顺着他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是很吓人……”
    唐初翻脸怼他一通：“你还说你刚才腿没软？！”
    风江以一脸淡然，处变不惊：“没有。”
    唐初：“……”
    奥斯卡影帝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