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旭！”程弦觉渴，往池边走了几步，靠在壁上喊人：“端点茶水来。”
    外间的门轻轻一响，有个脚步闻声踏来。
    浴堂里水雾氤氲，药气刺鼻，叶知珩心道难怪几人都不愿进来，原来是因为这里面闷得厉害，气短胸闷着实不假。他端着茶水缓缓过来，当看到药浴池中闭目养神的程弦时，嘴角轻轻一扬，计上心头。
    “殿下。”他走到程弦身后，双手奉上茶盏，“殿下请用茶。”
    “怎么是你？”程弦回头一瞧是他，也不接茶，立刻往池子中央挪了几步，蹙眉问道：“冯旭呢？其他人呢？”
    “冯总管肚子不大舒服，方便去了。我就守在外面，听闻殿下口渴，就送茶水来了。”叶知珩维持着端茶的姿势蹲着不动，看着程弦道：“殿下不是口渴吗？怎么不用呢？难道冯总管端的可以喝，我端的就不能喝了？”
    程弦看到他就觉得头疼，只用下巴点了点他身旁，“就搁那儿吧。”
    叶知珩照做不误，再看池中央时，程弦微红的皮肤上还残着药渍，晶莹的水珠顺着白玉般光滑的后背往下慢慢地淌，像是朝阳下的芙蓉甘露，不知是白玉衬了甘露，还是甘露突显了芙蓉。
    “还有事？”程弦站在池子正中心，声音不悦：“有事就赶紧说。”
    “无事。”叶知珩摇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程弦裸露出水的上身，夸他道：“殿下的身形可真好，不愧是练武的人。”
    程弦也不怕他看，只是沉着脸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孤出去。”
    “哦——”叶知珩有些失望地拖着长音，他刚刚站起来就身子一歪，故意装作脚下打滑的样子往后面一仰，双臂在空中扑腾几下，于惊呼之中跌进了程弦的浴池。
    “救命！殿下救、救我！我……唔、我不会水……”他横着身体在浴池里左扑右打，溅得水花飞洒四起，“脚、脚抽了！”挣扎着仰起头辨了辨程弦的方向后，他装作溺水的模样继续在池下划水。
    他装得逼真，真让程弦信他抽了脚，待得慌忙来扶时，叶知珩跟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迅速睁开眼看了一眼水中的景象，故意朝程弦身下那一处摸去。
    “你乱摸什么！”程弦冷吸一口气，恨不得将他给扔出去，气得浑身发抖。
    “殿下对、对不住，咳咳咳……我眼睛进水了，看不见！”他心里使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又用腹部去触了触程弦的大腿根内侧，胸口也时不时地在他的小腹上擦动。
    “过来！”程弦本就被药浴蒸得热血沸腾，此时又被他这几个动作一撩拨，丹腹中顷刻就是一阵烈火。他的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地扯住叶知珩背上透湿的衣服，拖着他就往池边走。
    叶知珩挂在程弦的腰上，像一条死鱼般随着他飘到了池边，听他厉声道：“这水才半人深，你叫什么叫？给孤扒在这里别动！”
    窗外突然有一道白光闪了闪，转瞬即逝，叶知珩立刻寻着去看。
    程弦在这时来扯腰上的手臂，叶知珩迅速收回目光，抱紧了他不放，冷不丁地突然道：“殿下，你是不是硬了？”趁程弦还没说话，他马上又道：“看来殿下也不是心里没有我，不然身上不会这么烫，更不会容许我还在这里。”
    “闭、嘴。”程弦气得耳根脖子全红了，下身不硬也硬了，扣紧了他的双腕往外一翻，叶知珩立刻撒泼大叫：“殿下，疼！疼疼疼疼疼啊殿下你轻点儿我疼——”
    “不许叫！”程弦怕外面的人听到后想入非非，忙捂住他的嘴，松了他的手腕，小声道：“你再敢出声，孤现在就阉了你信不信？”
    叶知珩还搂抱着他的后腰，手指刚刚一抬，程弦就瞪他：“别动。”
    他于是悄悄低眼往下一瞧，只见清澈的药浴水中，程弦杂乱飘荡的海藻之间已经立起了一方擎天柱，好巧不巧地正抵着他的胸口。
    迫于太子殿下的威压，他只能连连点头，程弦刚一松手，他就问道：“殿下，要不要我来帮你？我有个法子可以唔——”
    “不、需、要！”程弦咬牙切齿，再次捂住他的嘴，生怕又听到什么淫词艳语。叶知珩看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身上亦是一片绯红，心中甚是得意，故意伸出舌尖，快速地舔了舔他的手掌心。
    “你——”
    窗外的白光又是一闪。
    “轰轰轰——”
    一声惊雷巨响倏然而至，盖住了程弦将说的话，叶知珩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眼中流露出了一股惧意，竟将程弦抱得更紧了些，整个人缩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你做什么！”程弦压低了声音斥他，体温继续升高，“放手！”
    “我怕……”叶知珩话未说完，外面又是一阵雷电闪动，震耳欲聋，吓得他又往程弦的怀中钻了钻，语无伦次起来：“打、打、打雷了……娘，娘……我怕……”
    程弦推开他不成，刚想喊人进来，又怕内臣们看到后会觉得不雅，再以讹传讹闹出去，到时候只怕会惹出不小的风波。倘若再让靖远帝知道了，怕是叶知珩小命难保，连荆南的事情也要打草惊蛇地闹出来。思及此处，他只好自己忍下一口气，拍了拍叶知珩的肩，“喂，打雷而已，这有什么好怕的？”
    叶知珩开始胡言乱语，不管程弦如何，他一直浑身抽搐，不是喊爹就是叫娘。更是攀附着程弦的身体往上爬了爬，两条腿都勾在了他的身上，动来动去地寻找一个更合适的位置当做避风港。
    “你若是继续在孤身上蹭，孤就在这药浴池中要了你！”程弦忍无可忍，本想以此话威胁他，刚刚说完立刻觉得不妥，这人连爬床强吻的事都做过了，这番话岂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意？
    程弦朝窗子看了看，外面正好起了一道闪电，若流星般一晃而过，惊天雷声随之袭来，怀中的叶知珩身体颤抖得厉害，往他的颈窝里又埋了埋头。
    倒是不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害怕打雷。
    程弦腹间的邪火已经下去了一些，他听着叶知珩的喃喃胡语，忽然间很可怜他，于是暂且抛除方才的不快，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滂沱雨声逐渐变小，叶知珩身上的抖总算好了一些，声音也清晰了许多：“殿下，谢谢……”他蜷在程弦的怀中，心里恨自己没用，却又很感激程弦刚刚的哄声。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从小就怕打雷。
    “雨停了吗？”他伏在程弦肩头问。只要雨停了，雷也会跟着停住。
    “还没有，只是小了一些。”程弦难得对他用着好口气，摸了摸他的后颈，“别怕。”
    “嗯。”叶知珩回应一声后猝然惊醒，程弦居然肯让他这样抱着？耳畔这时微微一暖，他恍然觉察，那是程弦吐出来的温热气息，还有后颈上抚着的手掌，掌心里的热意带着浓郁的药香味，摒弃了苦涩，一丝一毫渐渐游进心底。
    他身上可真好闻。
    “殿下？”冯旭听闻叶知珩进来送茶，久等却不见他出去，不免有些担心，擅自推了门进来，“殿下要换茶吗？”
    “不用！”程弦慌忙推开叶知珩，当即将冯旭叫停在原地，唯恐会让这打小就跟着服侍的东宫总管误会自己有龙阳之好。
    掺了他体味的药气蓦然一止，叶知珩心里不知为何突然一空，仿佛抓了满满一手的海市蜃楼，连余香都断得彻彻底底。
    外间的门轻轻一声响，冯旭又退了出去，浴堂再次静若无人，叶知珩披着湿哒哒的衣服，站在浴池里与程弦四目相对。
    “咳咳……”程弦清清嗓子，微微避目，“雨……好像停了。”不知何故，他脑中一瞬间划过符篆上的“年十八、七月初七、亥时三刻”几个红字，立刻转过身去，胸膛里的心脏跳动得厉害。
    “啊、好……好像是停了。”叶知珩也往另一侧别了别头，转身就去踏池边的玉阶。他心不在焉，不知是不是被药气熏得整个人发昏发胀，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程弦的味道，脚下步履不稳，刚刚踏上一阶就往后一滑，真真切切地摔了一跤，整个人毫无防备地仰面跌入了药浴池，呛了一喉咙的水。
    “咳咳……咳咳咳……”他扑腾着水勉强坐直了身体，嗓子鼻腔里火辣辣的一片，难受得肚子都有点反胃。
    程弦闻听背后水声一震，转身看时已是叶知珩落入池中的情景，他自己也不得幸免，同样被飞扑起来的水花洒了一身。本不想过来，但看他咳嗽得面颊通红，眼睛里还挤出了几道泪，心里虚叹两声，一只手拎了他的胳膊起来，“你究竟是真无心还是假有意？”
    “我若说无心，殿下信几分？我若说有意，殿下又信几分？”叶知珩咳出了喉咙里的水，笑看着他抓自己的那只手，右颊上的梨涡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妖花，还挂着几滴甘露，“殿下自己都说我追男人的方式与众不同，那就当我是有意为之吧。”
    程弦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松了手，他耳尖上还带着轻微的红泽，眼一移避开叶知珩道：“你、你赶紧上去。”
    叶知珩往他这边凑了凑，放缓了声音温柔道：“殿下也上去吧，药浴的时间差不多了，再泡下去反倒对身体不好。”他喜欢方才闻到的味道，程弦脖颈间的馥郁气息与药香混在一起，落在他鼻间时，像是接受了一场酣畅的酒宴，醇香沁人。
    离得近了，程弦还能感受到叶知珩身上的热气，他脸上发烫，说话都结巴起来，“孤、孤心里有数。”
    “殿下还是先上去吧，否则泡久了身上不舒服，皇上责怪下来，遭殃的还是下面的人。”叶知珩看着他红润的脸，目光稍稍下移，在他的侧腰上停留下来，有意地伸手在上面轻轻一推，耳语一句：“我服侍殿下穿衣吧。”
    侧腰突然被人沾染，程弦惊得一个机灵，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扣抓住叶知珩的那只手，拽得他口中“嘶”了一声，装腔道：“殿下，疼！”
    程弦刚想呵斥他，但一瞧见眼前这张还挂着水珠的脸，又觉得自己心底的气全都散了，于是将他一放，还是留了一句话：“下次再这样，孤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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