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问君能有几多愁  【第十四章】桃花星移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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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冯旭进来时,手中呈着一张黄底赤字的符篆,“这是靳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说是特地为殿下算过姻缘,求了一签,这是签语。”
    程弦想起靳妃那日说他“面泛红光”的事情来,摇头笑道:“靳娘娘真是,怎么还较起真来了。”
    冯旭也跟着笑:“都说这姻缘寺的签最为灵验,不是还说,皇上与皇后当年也是因这姻缘寺才……”他觉察失言,猝然一停,见程弦的面色无甚变化,才松了口气,马上改口又说:“靳妃娘娘既然如此关心殿下,特地为殿下求姻缘,殿下不若看看这签语?”
    “也罢。”程弦看外面还站着传话人,接了符篆后说道:“让他替孤给靳娘娘带句话,就说她的好意孤知道了,定会好好对待这张签语。”
    “是。”冯旭领命出去,程弦将符篆展开一看,第一眼就是“年十八,七月初七亥时三刻生”几个字,看着又是一笑,心道这朵桃花倒是会挑日子出生。他顺着余下的字继续看,脸上的微笑在不知不觉中收了起来,一时间心乱如麻。
    怎么可能。
    冯旭回来时见他面色不善,关切道:“殿下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无事。”程弦摇摇头,将符篆置于一旁,突然道:“你去查查,应都的女子里面,年十八,七月初七亥时三刻生的有哪些,别把事情闹大,要悄悄的查。”
    “是。”冯旭瞅了一眼符篆,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正要退下,又闻他问:“叶知珩呢?”
    “他肚子不舒服,适才同臣说了一声,去方便了。”冯旭刚刚说完,叶知珩就回来了,开口就问:“殿下你寻我吗?”
    程弦招手让他来研磨,一面又给冯旭使眼色让他赶紧去查,手里顺势捏起未喝完的茶盏,靠在椅背上默默出神,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符篆上的字。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具体时辰呢?”程弦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刚刚说完就醒神过来,自己怕不是真的昏了头,竟然将桃花事想到他身上了。
    “靖远元年七月初七,亥时三刻。”叶知珩一停,说完后眉开眼笑,“殿下打探我的八字做什么?是想送我生辰礼吗?还是想算算与我的八字匹配不匹配?”
    却闻一声青瓷的脆响,方才还被程弦捏在指尖的茶盏已经落于金砖地面摔成了好几瓣,他惊诧着看向叶知珩,复问:“靖远元年七月初七亥时三刻?”
    “是啊。”叶知珩点头,“殿下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与女儿节重了吗?怎么如此惊讶?”
    程弦眼中的讶然转瞬即逝,按捺下心中的震撼,道:“没什么,孤就随口一问。”
    叶知珩眼睛一扫,看到他书案上的那张黄纸符篆还平摊着,好奇问道:“殿下原来也信佛,也会求签啊?”
    程弦立刻将符篆一收,冷着脸看了一眼砚台:“研磨。”
    早春的雨湿寒透骨,冷飕飕的直往人骨头里面钻,荆府的后门乍开,走出一个身披蓑衣的斗笠人,他左右一察周围的境况,放了心往前直走,混入了零零星星的行人之中。
    路经青龙大街,他随意找了一家包子铺买了一屉包子,视察一番后继续前行,转过几个弯,走进了一条狭长的小巷。喧闹的人声渐渐远去,四周慢慢安静下来。深巷无路人,只有雨水的滴落声和他踩水的脚步声,斗笠人警觉地往后方探视一眼,回身再看眼前延伸的幽巷,大步前行至一户门前,轻轻敲门。
    荷婆婆开门时惊讶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为何不叫阿琢递话?”
    斗笠人闪身进去,合上门之后才摘了斗笠问道:“汉文在吗?”
    薛离从偏屋探出头来,见了是他,才大大方方地出来,面色严肃道:“阿承那边有消息了?”
    “坐下吧,我慢慢说。”来人是蛰伏在荆府的裴源,他三言两语道明了叶知珩目前的处境及计划,听得荷婆婆摇头不已:“这……这怎么能行?太危险了,得赶紧让他五月帮他出来。”
    薛离却只字未言,望着桌面沉思了许久才道:“你认为,此举可行?”
    裴源点头:“我们可以里应外合辅助少主,再说程参已经对荆盛起了戒备,自然不会忽视荆南,我们借力打力,岂非正好?”
    荷婆婆不予赞成,“你们不在宫里,哪知宫里的险恶?在太子身边当差,那岂不是要、要……那要净身的!”
    裴源道:“程弦只将少主看做东宫幕僚,并未对他如何。再说我教了少主这么多年的武艺,他早已在我之上,即便是情况危急,也能够自保离宫。”
    荷婆婆道:“可万一、万一太子与荆南见了面……”
    “程弦已经对他起了疑,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即便是见了面,那也不过是暂时维持君臣关系,定然不会多问一句。”裴源肯定道,“先除荆氏,少主再慢慢掌下东宫禁军,程参身边还有阿锦日夜盯着,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齐齐拿下东宫与内宫,岂不是更快?”
    “荆府那边,就全仰仗你探听了。”薛离并不反对此计,然而眼中心事重重,仍旧是担心叶知珩的安危,“我教了他这么多年,如今是他展露拳脚的时候了,他既然拿捏了计策,倒也不妨放手一搏。”
    “汉文。”裴源叫了他一声,迟疑道:“徐冰……可要拉拢?”
    薛离摇头:“他早已做出了选择,此非常之期,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还有,李汉文早已归隐山林,生死未知,以后莫要再用这个名字叫我。”
    裴源看着他这张容貌大改的脸,摩挲着粗麻衣角叹气道:“只可惜你满腔抱负,却要窝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独自过日。”
    薛离看得很开,只是笑了笑:“我后继有人,阿承定然不会叫我失望。”
    雨停时,裴源戴好了斗笠推开屋门,他在临走前回看了一眼身后人,对其微微点头:“少主机警聪颖,你我又一文一武教了他十数年,我们要相信他。”
    薛离略略颔首:“好走。”
    一连几日都是淫雨霏霏,淅淅沥沥的春露飘个不停,冯旭算准了日子来鉴英斋提醒程弦:“殿下,今夜是药浴的日子。”
    叶知珩站在一旁诧异地看了看程弦,见他握着笔,头也不抬就说:“知道了。”
    冯旭掩好怀中的折子不走,些微挡了点光,程弦笔尖一顿,大致猜了出来,余光微微瞥到叶知珩,淡淡地使唤他道:“你去蕉榭把孤前几日没看完的那本书取来。”
    “是。”
    他既然有意支开,叶知珩也没理由赖着不走。这脚步声一远,程弦就放下笔,问冯旭道:“如何?”
    冯旭呈上折子,道:“臣先暗访了应都官宦家的小姐姑娘,无一人生在七月初七,今年十八的倒是有几个。随后,臣又将应都内有户籍的平民女子筛查了一遍,年龄在十八岁上,又符合”七月初七”、”亥时三刻”这两点的,只有四个人。”
    程弦翻看着折子里的内容,正好看到他所说的这四人,不免留心多看了一会儿,皱眉道:“都不是。”
    冯旭为难了:“可……臣都是按照殿下说的来查的,莫非……殿下要找的人没有户籍?”
    “查查孤身边的人吧。”程弦想起符篆上的后面几行字,将折子置于烛上点火,扔进火盆时又道:“只查东宫。”
    叶知珩回来的时候,冯旭已经离开了,他试着和程弦搭话:“殿下今夜要药浴?”
    “嗯。”程弦应了一声,抬头又问:“什么时辰了?”
    “快戌时了。”叶知珩道,“殿下要吃点东西吗?靳妃娘娘下午才派人送了桃花糕来,还是新鲜的。”
    他说出“桃花”二字时,程弦的身体都跟着一僵,旋即冷淡道:“不用。”
    叶知珩自讨了没趣,站在一旁想着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计划,外面就来了个内臣道:“殿下,药浴已经备好了。”
    “孤这就过去。”程弦将书一合,经过叶知珩时缓了缓脚步,看他一眼,“你随孤来。”
    “殿下。”冯旭就守在浴堂前,见了他来,立刻迎上,“雨才停,殿下当心脚下滑。”
    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药草味,叶知珩朝浴堂看了看,隐约能够辨出里面热腾腾的雾气。他脚下跟着走,耳朵听着冯旭的安排:“都在门口守着。”
    “冯总管,”叶知珩初来乍到,不清楚内情,问冯旭道:“殿下都进去了,你不进去跟着服侍?”
    “不必,殿下若有吩咐,自然会唤人进去——”
    “咕噜。”
    冯旭的肚子突然一响。
    四周正安静,这一阵声音显得尤其瞩目。叶知珩寻声望去,只见冯旭半捂着肚子,面上仍镇定自若。他朝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咳嗽一声,对守在外面的几人道:“仔细听着殿下的吩咐。”
    “是。”冯旭说完就走,几个小内臣乖巧地俯身应着。目送他离开后,其中一个长长地缓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叶知珩看冯旭走远了,开始与这个小内臣攀谈起来,“殿下怎么还要泡药浴?”
    小内臣捂着嘴对他道:“据说殿下幼时落入过御池,那时候正是隆冬,若不是宫人发现的早,只怕就要冻死在里面。后来虽然救上来了,却落下了病根,太医就想了药浴这个法子为殿下壮身,每月一次,还让皇上专门给殿下请了师傅学习武艺,就为强身健体。”
    叶知珩瞬间就记起冬珠那日说的话,心里倏地有些发胀。他想起程弦的宵衣旰食,想到他那夜不眠拟稿,想到他殚精竭虑,心心念念富国安民,不知为何生出了怜悯。
    药香气弥漫在空中,叶知珩侧目看着那扇门,嗓子眼像是被苦涩的药给堵住了,有些喘不过气。
    “这药浴中的药草是太医特地为殿下调配的,常人进去的时间久了反倒会头脑发昏,所以殿下每次药浴时,都命我们守在外面,省得进去受罪,倒是极体贴我们这些下人。冬日里这样泡药浴、蒸药气倒还好,怕的是大热的三伏天,那里面热得跟蒸笼似的,也亏得殿下受得住……”
    小内臣刚刚说到此处,就闻听里面的程弦喊了一声:“冯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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