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似隐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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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8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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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上,兮兮心中仍是忐忑不定,反复咀嚼文觉语中的禅机。
这时,只见前方有一妇人怀抱婴儿向他们走来,到了跟前,和气道:“打扰二位尊驾了。我家小女初满月,本欲在法觉寺中求个好名儿,可寺中的师父让我在此等候,说若是看到了第十位有贵气的官人,便可求他赐名,无论赐个什么名字,我家女儿将来都可荣华一生,还请大官人不吝赐名。”
“是么?”胤禛乐呵呵道。他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个事,他也是信佛之人,既有僧人如此点化这母女,他也定当是愿意为之的。取个什么名字呢?
“兮然,你说,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胤禛胳膊碰了一下兮兮。
“莫强求……”兮兮仍然心不在焉地喃喃重复这句话。
“莫?莫什么?莫……好,就叫莫儿吧,哈哈——”胤禛朗笑道。
“啊?什么事?”兮兮方才回过神来。
“谢大官人赐名,谢大官人赐名!”那妇人欣喜道:“大官人必定也是洪福齐天之人,别的不说,瞧您这闺女,长的多好看啊……”
她话还未说完,胤禛突然黑面,硬硬“咳”了一声,拉住兮兮便往山下走。
兮兮一阵喷饭,回头见那妇人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便挣开胤禛的手,走到她身边神秘道:“我是他闺女的娘——”
“啊?”那妇人恍然大悟,急忙连声道:“真是对不住,小妇人不是故意的,还望这位官人海涵!”
胤禛转过脸去,仍是不作声。
兮兮见状,笑道:“我家相公脾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
“那小妇人定要谢罪的,两位可否移驾寒舍,就在山下,让小妇人略备薄酒……”
“兮然!”胤禛喝道:“一会儿还要去看十三弟!”
“是。”兮兮恭敬地应承,又转身对那妇人嘻声道:“我家相公命我回去了,我不敢不从的,以后有空来法觉寺时我便前去寻你。”
“那敢情好,今儿,真是多有得罪了……”那妇人再次行礼以示歉意。
“我们回了,你也回吧,外面风大,别让孩子受了风——”兮兮与胤禛走后挥手道。
见胤禛与兮兮越走越远,那妇人仍是满脸的自责。
“现在的人真是莫名其妙!”胤禛愤愤道:“爷有那么老吗?”
“说了不让你留胡子的。”兮兮小声道。
“这与胡子根本就没有干系!”胤禛一生起气来就不爱讲理。
“你自己也说了嘛,这些人都是莫名其妙!”兮兮劝道:“哎,这世道真是让人越来越不明白了,连八爷都能给皇上送死鹰……”
“妇道人家,莫论国事!”胤禛嗔道。
“哦,知道了。”兮兮小鸟依人道。
“哼,莫名其妙,又怎会是莫名其妙?老十四……”胤禛冷笑着,最后一句“老十四”三个字声音低得似有若无。
竟会是胤祯吗?兮兮心里忖度开来。
“八哥,确是个值得让人舍生忘死的人……”
“你四哥也是!”
“八哥是,四哥是,殊不知,我胤祯也是……”
果然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为了皇位,他们真的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么?
回府之前,胤禛与兮兮又去了胤祥府中一趟,由于胤祥腿病境况堪愈,康熙也不常将他带出巡视防范了,但也绝计没有对他改观。
康熙在胤祉、胤祥和胤祯3人的请安折上朱批:“胤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胤祥与其他皇子一起恭阅上述朱批,遭此状况,所受刺激之大,尴尬羞愧之状,皆不言而喻。
胤禛于此也只能劝胤祥忍字当头,两人又在书房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话。
他们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每次胤祥都能仰声大笑。可他的笑,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畅快?还是为了掩饰满腔的痛苦?抑或是只为了让他的四哥安心、放心?
在进门之前胤禛还将几张地契和房契交与兮兮,让她无论如何要兆佳氏收下。
这又是个难题!
兮兮只说无论庄园还是地都是租给他们的,让兆佳氏每月交租金,盈利自余。不过租金她也不好定的太低,否则兆佳氏铁定不干,遂让她每月交一百五十两,虽比市价低了很多,可也不至于太过离谱。
刚同意接下园子和地,兆佳氏又不愿收地契、房契,说既是租的就用不着。
兮兮只得扯道:“不瞒你说,这些其实都是我的私房财产,不敢放家里,怕被人瞧见了,你就帮我收着吧,可千万不能赔本儿了啊!另外,有了地契、房契,你管理起来也方便些……”
与此同时,在康熙面前,胤禛也表现出对其他兄弟的关爱仁厚之心,曾多次要求降爵减工资,用来分封给那些爵位较低的弟弟们,使大家地位相当。
康熙当然不会应允,只会越来越喜爱胤禛,哪怕他是装的,起码他还有这份心。
其实,胤禛的诸多作为,也只有对胤祥才是发自五内的真心之举。
五十四年三月间,年氏生下了她与胤禛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胤禛的最后一个女儿。
就在四月,发生了准噶尔策妄阿拉布坦部众骚扰哈密的事件,康熙命吏部尚书富宁安督兵往讨。
咸安宫中的胤礽很快得知此事,他虽圈在高墙之中,可由于几十年的储君地位,再加上康熙的一贯疼爱,所以过的还是舒舒服服的皇子日子,并且一直以来仍不安份、不甘心。
十一月间,胤礽借医生贺孟頫为其妻石氏诊病之机,用可以瞒人眼目的矾水写信让他带出联络正红旗满州都统公普奇,希望普奇保举自己为大将军,企图以出征恢复旧日的储君之位。岂料此事被辅国公阿布兰探听了去,八爷党骨干贝子苏努威胁要他揭发,遂生出矾水案。自此,康熙又是戒备又是寒心,将贺孟頫处决,普奇拘禁,并严惩了他所怀疑的胤礽同党,此后凡大臣上疏立储者,或处死,或入狱。
由于康熙在两次废太子时对胤礽的甚严防范并不是为了要有力的制止他,反而顺着他,以为如此便可以“感悦伊心,冀其迁善。”
可事与愿违,康熙也许是太过疼爱胤礽,也许是对他的认识并不透彻;也许是康熙的责任所在,也许是胤礽的本性难移……
至矾水案止,这个曾经宠冠古今天下,不可一世的皇太子从此真正退出了大清帝国的政治舞台,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史书上,便仅仅只有一个字,卒。
胤禛如今事事诸顺,心情也爽到极点,在圆明园还开辟了一亩三分地,动员一家子去种菜。
对于此事,貌似也就只有兮兮的积极性最高。
“胤禛——”兮兮卷着袖子嚷道。
“你又怎么了?”胤禛一脸专注的在地里抓虫。
我说你那近视眼能看清吗?
兮兮瞧着满园子奄奄一息的白菜,走到胤禛身边道:“这天儿太冷了,隔几天八成还得下雪,再这么冻下去,咱这一亩三分地就只能吃些白菜梆子,萝卜缨子了……”
“那你说怎么办?”胤禛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泥。
“咱得给这些菜取暖啊,就像人冷了要穿衣一样。”兮兮当然道。
“哦?如何给菜取暖?”胤禛饶有兴趣地问道。
“雍亲王聪明绝顶,睿智无双,天底下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兮兮故意卖起了关子。
“又想要钱!”胤禛双手负于背后:“说吧,要多少?”
“我又不是钱串子,你怎么可以把我想成这样!”兮兮嗔道。
“你要再不是钱串子,普天之下还有钱串子么?”胤禛辩道:“只怕哪天爷一时手头紧,还得找你借钱!”
“我的利息可是很高的哦——”兮兮故意逗弄胤禛。
“哼!”胤禛背过脸去。
“哎呀,你看你!”兮兮忙将胤禛负于背后的双手抬起来嗔道:“瞧你满手的泥,也不洗干净就往身上抹,一点不讲究卫生,像个顽童似的,黄带子都给你弄脏了——”
“你不早说!”
“谁让你把手背到后面的?我又没长透视眼,还能看穿人的身体不成!”
“这般污秽可不行,爷得换下来。”
胤禛素来讲究,无论是做事、欣赏、日用、吃饭或穿衣等等,他的眼里都是揉不进一粒沙子的。
“园子里哪还有你的黄带子?昨儿洗的没干,前儿干的那几条又带回府里去了。”
“爷不管,你给爷想办法——”
天,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貌似你只要一急一气,就喜欢不讲理。
“要不……要不先系弘时的吧……”兮兮小声建议。
“荒谬!”胤禛喝道,看着兮兮一副你爱系不系的表情,过了片刻又忍声说:“那个,就先系上吧……”
“这才听话嘛,媳妇儿我疼你哦——”兮兮伸手在胤禛气鼓鼓的脸上摸了两把。
“咳!你又不分场合!”胤禛打掉兮兮的双手嗔道:“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哈哈——”
“你笑什么?”胤禛不爽地问道。
“冷面王变泥面王了!哈哈!”兮兮扬起满是污泥的双手得意道:“对不起哦,妾身不是故意的——”
“你——你就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了,你奈我何?”兮兮摇头晃脑洋洋自得激道:“你来抓我啊——”说完便撒腿跑开。
胤禛本站在原地不欲与她追逐,嫌此举有失身份,但过了一会又实在憋不住,终于撵了上去喊道:“叫爷抓住了非抽你二十鞭子不可!”
就这样,两个加起来七十岁的夫妻俩在园子里嘻笑打闹,皮来皮去,园子里的下人虽然惊愕万分,却不敢正视二人,只得装作没看见,或是干脆躲起来。
“你系的松点行不行?”胤禛不满道。
“松了就系不上了!”兮兮一边使劲一边道:“这毕竟是弘时的尺寸,你勉强系上也说明你身材保持的够好了!”
“是么?”胤禛挑眉。
这个男人,还非常喜欢人家夸他外型出色。
“那是当然了!”兮兮拍拍手道:“好了,大功告成!不过,你这么好的身材还不是在我的督促之下……”
胤禛的表情有些不屑。
“不过最主要还是爷天生魁伟,天生丽质……”
“你胡说什么!”胤禛先是得意后又忍不住嗔道。
“不好意思,用词不当。”兮兮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你也知道,我没什么文化,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好了好了,爷又没有怪你。”胤禛将兮兮搂在了怀里。
靠在胤禛怀里,总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踏实与安全感,兮兮贪婪地呼吸着他的一切。
“回家了。”胤禛轻轻道。
“嗯。”兮兮随着胤禛往外走,边走边道:“下次再来的时候,咱得备上一套专门的工作服。”
“工作服?”
“就是咱来园子种菜时专门穿的衣裳,弄脏了也不要紧。”
“嗯,如此也好。对了,你之前说如何给菜取暖穿衣?”
“搭个棚子,盖上些棉布之类的将菜护在里面不就成了。”
“想不到你还真是有做农妇的天份啊!”
“我若是农妇了,那你是什么?”
“弘时这带子勒得忒不舒服……”
回到王府,胤禛迫不及待地去换回自己的黄带子,兮兮慢慢踱在院中望着天。
又要下雪了,又是一年了……
正要回若水阁,只见那拉氏急急走来,伸手摊在兮兮面前,她手中是一串珊瑚念珠,正是当年康熙赐给弘暷与念四的那般模样。
“这念珠?”兮兮面色大变。
“门外,有一位姑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