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一废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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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几番无道犯上,皆化险为夷,更增加了他的唯我独尊感,越发觉得自己直可上天入地。另外,皇父,也真的是老糊涂了。
可是,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个个都在背后捅刀子,他又能防到几时?唯有早日临登大宝才可真正放下心来。而且,皇阿玛老了,老糊涂了,他还想霸着那个位子到什么时候?既然你这么疼我爱我,为何不早些退位于我?
又或许,发生了帐殿夜警这样的事,皇阿玛都不曾怪责于我,亦不疑心我谋位政变,已是起了禅让之心呢?
九月初四,蒙古王公为康熙举宴饯行。
胤礽一反常态提前而至,似是要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根本没有失宠,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
见讷尔苏至宴,胤礽洋洋得意地走上前去,戏谑道:“平郡王,这附近的戏班子,你竟是还没找到么?”
讷尔苏不欲理睬,径自转身。
胤礽伸手拦道:“狗奴才,本皇太子根你说话你竟敢如此张狂!”
“张狂的好象不是奴才。”讷尔苏拱了拱手:“奴才还与蒙古王公有差事要办,恕不奉陪了。”
“站住!”胤礽怒道:“本太子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奴才领的是皇上的差事,太子无权过问。”讷尔苏直盯着胤礽,清清楚楚地小声提醒道:“皇太子您现在还不是皇上……”
“是吗?”胤礽逼上前道:“你可知,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讷尔苏抬起脸来,突然大惊失色,跪地不起。
胤礽以为他终是怕了自己,仰天大笑:“哈——哈——哈——你也怕了么?你不是一条铁汉子么?你也想跟阿尔吉善他们一般做我的奴才为我效命么?做梦!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说我生——而——克——母——”
“你难道不是生而克母么?”
胤礽如当头棒喝,康熙愤恨的声音传来。
“你等得不耐烦了是么?你竟想着要逼宫篡位了是么?”康熙一字一怒道。
“皇阿玛。”胤礽既不下跪,也不行礼,心中怨恼皇父竟如此不给自己面子,遂气言相顶:“难道不是么?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你——再——说——一——遍——”康熙拽紧的拳头之上血管似要暴裂。
“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畜生!”康熙一个耳光用力扇来,颤吼道:“跪下——”
胤礽瞠目结舌,康熙一脚踢上他膝盖,胤礽后退了几步倒地,心惊胆战地重重跪在地上。
康熙命李德全集诸王大臣,谕道:“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暴戾淫乱,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僇辱廷臣,专擅威权,鸠聚党与,窥肆恶虐伺朕躬起居动作。平郡王讷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遭其殴挞,大臣官员亦罹其毒。朕巡幸陕西、江南、浙江,未尝一事扰民。胤礽与所属恣行乖戾,无所不至,遣使邀截蒙古贡使,攘进御之马,致蒙古俱不心服。朕以其赋性奢侈,用凌普为内务府总管,以为胤礽乳母之夫,便其徵索。凌普更为贪婪,包衣下人无不怨憾。皇十八子抱病,诸臣以朕年高,无不为朕忧,胤礽乃亲兄,绝无友爱之意。朕加以责让,忿然发怒,每夜偪近布城,裂缝窃视。从前索额图欲谋大事,朕知而诛之,今胤礽欲为复仇。朕不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似此不孝不仁,太祖、太宗、世祖所缔造,朕所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付此人!”
康熙边哭边诉,竟至气倒在地,被大臣急忙扶起。康熙当即下令,首先惩办了怂恿皇太子的官员,同时诛杀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阿尔吉善等人,继而又废了皇太子,令直都王胤禔监视胤礽。
这次废皇太子,对康熙帝精神上刺激很大,致使他六天六夜不能入睡,并且患上了中风,右手不能提笔,只能以左手批阅奏折。
康熙之后又召见随从大臣,边诉边注,罗列了胤礽的罪状;群臣也为之伤感,泣不成声。
九月初七日,康熙令留京的胤禩署内务府总管事。
九月十六日,圣驾回抵京城。
十八日,遣官以废皇太子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将胤礽幽禁于上驷院侧,由皇长子直郡王胤禔看守。
胤祥,则被圈禁在了养蜂夹道。
这个宠冠古今天下的皇太子终是废掉了。
康熙终究是皇帝,他要顾虑的是整个天下,江山社稷,绝不可能永远放任胤礽闹翻了天却仍然置若罔闻。
只是,他知不知道,胤礽的骄纵跋扈、暴戾不仁、荒诞不经,也许都责在他一己之身?
当年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为了寄托对孝诚皇后的哀思,康熙将所有的感情转移到了胤礽身上。为了把他养成未来的孝子圣君,更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自从宣布册立胤礽做皇太子以后,作为父亲的康熙就自任他的启蒙老师,待到胤礽年龄稍长,又即为其聘尽当时名儒为其辅导。天资聪颖的胤礽进步很快,五岁时就跟皇父打猎,箭法超强,弓马娴熟。八岁就已通晓满、汉两种文字,才华横溢,文采超群。成人后更是身材魁梧、举止大方、容貌俊美、仪表不凡,是为康熙理想皇位的继承人。
想当年,他也曾勤奋刻苦、拼命学习,康熙亲征准噶尔之际,太子留守京师监国期间认真、仔细、辛劳、勤政,毫无差错。因此康熙对他赞赏有加,而且他文武双全眉清目秀,连外国人都称赞他,起码法王路易十四肯定是赞赏他的。
明君贤后之后,又是康熙花全部心血下工夫悉心培养的储君,他并不像一般清戏、清文中描述的那般不堪,那般窝囊无能,除了床上工夫在行别的一概不行。
可是,康熙将天底下全部的爱都给了他,事事由着他,不允许任何人跟他过不去,否则康熙就找他麻烦。结果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胤礽被惯坏了,由此脾气变得暴躁,性格叛逆,喜怒无常,一不高兴了就拿别人当出气筒,这出气筒不仅有下人,还有朝中的王公大臣。他每次得罪了人,都得康熙给人家赔不是,收拾烂摊子,而他则什么事都没有。
哪怕他视若无睹胤祄的死,窥探帐殿等大恶之过,偃旗息鼓都是康熙。
不过他太不知道收敛太不知道把握分寸了,再加上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们觊觎皇位对他的挑拨、陷害,而他又被康熙宠坏了,沾染了太多坏习惯,信任的又都是些小人,他便是想做贤圣的储君,也缺乏机会。
太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主要责任实需康熙负责,他严重溺爱孩子,惯坏孩子,又引起其他皇子、王公大臣、天下百姓的不满,是他自己把太子孤立了,改变了。
回京之后,康熙也许是出于防卫警惕,短期圈禁了几个有资格有嫌疑继统谋位的年长皇子,包括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八子胤禩。不过康熙很快又将他们开释,仍命胤禔与胤禛看守胤礽。
而胤禛自由之后当即便去养蜂夹道看望胤祥,可胤祥对于自己被圈禁的原因仍是什么也不愿说。去景仁宫问兮兮,兮兮也一无所知。
释放了诸位皇子之后,康熙在漱芳斋设了家宴,既为缓和一直以来紧张的政治气氛,也为表彰在座皇子的洁身自好,后宫诸妃以及皇子家眷皆同赴宴。
席间,康熙忽然想起胤禩已二十八岁了才于今年初刚得一子,血脉实在单薄得可怜,便又想为胤禩指一门婚事。
谁知话才刚开了头,便被郭络罗氏一口回绝,说家中一妻两妾已够了。
康熙心头异常恼火,压着怒气道:“多妻多子方才是福,寻常小富之家也俱有三妻四妾,而老八堂堂皇子才一妻两妾,朕都替你们寒碜!”
“皇阿玛,为什么男子非得三妻四妾不可?儿媳与八爷夫妻情深,不想横生枝节,望皇阿玛成全!”郭络罗氏向来大胆,坦言禀道。
“你——”康熙将洒杯重重往案上一放,溅了满案的酒水,斥道:“你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胤禩脸上也极为不好看,奈何皇子与妻室不同席,也无法阻她言行。
“皇阿玛,儿媳并非荒天下之大谬,普天之下,自有女子会这般认为,四嫂也是这样看的。”郭络罗氏辩析道。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看向那拉氏,那拉氏仍然稳若泰山,起身回禀道:“回皇阿玛,儿媳从未……”
“不是大四嫂,是小四嫂。”郭络罗氏纠正,还看着佟贵妃身边的兮兮,求助道:“小四嫂,你说是吗?”
幕鸿啊幕鸿,你这是在害我啊!
康熙心料果不其然,大清第一妒妇与大清第一狂妇就是物以类聚,惺惺相惜。
“你怎么看啊?”康熙的声音深远而幽长。
兮兮急忙跪下,脑中一片混乱,若实话实说,必会不利于胤禛,若附和康熙,必会陷幕鸿于泥泞,该怎么办?
“说话!”康熙终于发怒了。儿子们个个不老实,竟连媳妇们也胆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吗?
“奴婢……”兮兮硬下心来,咬咬牙,朗声陈奏:“奴婢认为男子三妻四妾是天理伦常,是社会稳定的基础。”
“你——”郭络罗氏几欲立起身来不可置信道。
“哦?”大清第一妒妇与大清第一狂妇居然没有统一战线?康熙开始感兴趣:“接着说!”
“回皇上,奴婢认为男人就像是茶壶,女人就是茶杯,一个茶壶肯定不能只有一个茶杯,总要多配几个方为正事。”兮兮引用了后世广为流传的辜鸿铭大人的经典语录。
康熙隐隐含笑。
一种被出卖的感觉袭上心头,郭络罗氏怨懑的目光看着兮兮,兮兮不敢看她,却能感觉得到。
可是,为了不连累胤禛,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你若要怪我,便怪好了。
我,若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你这个情。
幕鸿,对不起,对不起……
“你,可以回家了。”康熙喝了口茶,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