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彼岸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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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啊啊啊!!!开门啊!!!!!”
    “求求你们!!谁来救救我!!啊啊啊啊!!开门!!”
    “开门啊!!开门!!”
    “救命啊!!!”
    一座宅子里传来一群人一阵撕心裂肺的求救声!还有很多人不断敲击门板的声音,里面的人哭着喊着不断拍门,显得好似在忍受着及其痛苦遭遇,听得人毛骨悚然。里面的人却好似出不来,但是常理来说,既然在门里面,直接开门出来不就完了吗?为何还要拍门求救?
    “他们拍门做什么啊?里面打不开啊。”外面围观的村民悻悻的问到:“叫的这么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另外一人回复道:“要不,我们翻墙去看看吧?”
    其他人窃窃私语起来:“这可是常家的府邸,他们家主能在天上飞来飞去,一家子都是神仙,神仙的事儿我们哪能帮得上忙?”
    “哎呀,那我们还是别管了吧,怪吓人的。”
    其他人一轮说到:“走吧走吧,快别管了。”
    说着外面围观的人一哄而散,各自快步离开常府,害怕惹祸上身,竟无人去看一眼那常府的惨况,喊叫声拍门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才渐渐平息,而常府大宅的房顶上,坐着一个黑衣少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静静地看着常府里的人痛苦逃窜,拍门求救,手上把玩着一把长剑,在月色的萃染下闪着冷冽的光,反射在少年的脸上,称得少年的笑不再甜腻,反而有种被毒蛇盯住的窒息,仿佛蛇信子瞬间就能扑到你面前再咬断你的脖子。
    黎明即将到来,那黑衣上年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笑出声,不止对着谁说到:“事干完了,走了。”,说完便闪身跳下屋顶,隐于隐隐的黑暗中。而昨晚听到叫喊声的人一晚上都不寒而栗,无法入睡。
    ——————————
    两人一路向西南,入了城,二人并肩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忽然,蓝忘机问道:“身上的伤如何了。”
    魏无羡到:“已经好了,还有一点。”说完嘻嘻一笑。
    蓝忘机道:“一点是多少?”
    魏无羡手比划了一下,再把袖子拉上来露出白嫩的皮肤,伸到蓝忘机面前:“呐!含光君,要不你亲自检查检查!”
    蓝忘机眉头微动,赶紧把这人露出的皮肤重新塞回袖子里去,严肃到:“胡闹!”
    魏无羡哈哈一笑,收回了手,转了个身倒退着走了两步。那晚的事,两人心照不宣选择性遗忘,魏无羡觉得在路上逗逗这一本正经的谦谦君子还真是有趣,两厢若无其事地赶路,魏无羡那闲不住的又开起了玩笑,而蓝忘机也早就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恶劣玩笑,只当他少年心性,活泼爱闹,也并不在意。
    魏无羡从和蓝忘机下山调查鬼手事件以来,就一直喊他的名,只有在玩笑调侃之时才会喊他尊称,喊出了习惯,况且这个称呼由他喊出来,带着一种故作正经,莫名滑稽的味道,他在外边便继续半真半假这么叫了。
    魏无羡正色道:“蓝湛,你相信聂怀桑的话吗?”
    蓝忘机道:“一半。”
    魏无羡道:“嗯!含光君高见!这人心思缜密,虽看似在被逼迫下道出的秘密,实际上在故意引我们探寻,而玄武洞一事就是引君入瓮。”
    魏无羡继续道:“再者,幕后那人大费周章把腿缝到另外一具尸体上藏进墙里,明摆是不愿意让肢体被发现。既然如此,就不会故意抛出左手去袭击姑苏蓝氏的人,这样一定会引起注意和追查。一个费尽心思藏匿,一个却莽撞出手。。。。。。。”
    话都被他说尽了,蓝忘机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但还是“嗯”了一声。
    魏无羡转回身子,边走边道:“藏腿的人知道清河聂氏有祭刀堂的传统,而抛左手的人了解姑苏蓝氏的动向,引我们去玄武洞的人知道我们的行踪,恐怕来路都不简单。秘密越来越多了。”
    蓝忘机道:“一步一步来。”
    魏无羡笑了,道:“也是,有含光君作陪,也不无聊了。”说着扒了一下蓝忘机身后的抹额带子,被蓝忘机立马扯回。
    蓝忘机才被调侃到耳尖通红,又见这人爪子不老实居然扯上了自己抹额,赶紧拂下扯着自己抹额的爪子,把抹额解救回来摆正重新整理好才略带怒气的说到:“别动,抹额乃私隐之物,旁人不可触碰。”
    魏无羡讪讪地收回手,把玩着自己手中都小扇,问到:“蓝湛,我看你们姑苏蓝氏都带着抹额,这抹额有什么寓意吗?”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道:“抹额寓意规束自我。”说罢眼神不禁落在魏无羡手中都小扇身上,自从两人下山以来,也多次见魏无羡将这把小扇幻化为剑,上一世魏无羡自从射日之征后就再不用剑,每次都有各种理由不带配件,想到那个惊鸿一剑的少年和眼前都人都脸慢慢重合,盯着这把小扇问道:“此扇可有名?”
    魏无羡打开这把扇,轻摇道:“此扇名曰——彼岸,寓意此岸者生死也,彼岸者涅盘也,中流者结使也。”
    说着魏无羡将小扇幻化为一把包裹着红色灵力闪着流光的长剑,清挥一扫,就有一种超脱之感,此剑亦曰——彼岸。
    魏无羡轻道:“一川云水,一朵彼岸,佛铃花落醉尘火,一影碎念一季花开,以生死为此岸,涅槃为彼岸,一季悲怨,枕上伤,花开不见叶,叶落不见花,生生世世,两不相见。”
    蓝忘机心中惊涛骇浪:这便是魏婴重生归来的。。。。代价?
    魏无羡见他整个人都呆滞了,收回剑执着扇瘪瘪嘴,又重新扯了扯蓝忘机的剑穗道:“含光君,怎么了,看呆了?”说着面带严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吐槽一句,全是小古板,正色道:“含光君,我没来过栎阳,之前都是我找人打听事情的,这次我偷个懒,劳你去打听吧。不知含光君介不介意?”
    蓝忘机转身便走,还未从刚刚的沉痛中挣扎出来,不知该如何面对,魏无羡立即拦着他立即道:“且住!含光君,敢问你去向何方?”
    蓝忘机垂下眼睑回头对魏无羡道:“找此地驻镇的仙门世家。”
    魏无羡揪着他的剑穗,把他往回拉:“我说含光君,这是人家的地盘,你贸然的去问这些邪祟的问题,他们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要么藏着捂着怕丢脸不说,要么死撑着不让外人插手。”说着还叹了口气,道:“并非我抹黑你,出来办事,你没我真的不行啊,你这样打听,若能问到什么那才是怪事。”
    这话说得口无遮拦了些,蓝忘机眼帘下的目光却是一片柔和,掩下苦痛,轻声道:“嗯。”然后虚心请教:“那该如何打听?”
     魏无羡指向一侧:“当然是去那里啰。”
    他所指的,是一条宽阔的长街。街边两侧高高低低挂满招摇的幌子,飘着鲜红的巾子,亮眼极了。每一家店铺都门面大开,圆滚滚、黑乎乎的坛子从店内摆到店外,还有伙计捧着一托盘的小酒碗向行人拍胸自荐。
    烈烈酒香飘了满街,难怪魏无羡方才越走越慢,走到街口,就彻底走不动,还把他拖住了。
    魏无羡严肃的说:“这种地方的伙计一般都年轻机灵,手脚勤快,每日客多,来往人多口杂,附近流传的怪事,一定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蓝忘机“嗯”,但是用怀疑的眼神盯着魏无羡道:“你伤未好全,不宜饮酒。”
    魏无羡马上扯着他的衣袖摇摇晃晃,一脸恳求道:“蓝湛,含光君,我伤早就好了,禁酒这么久了,你就让我喝点吧,就一点。。。。。。。。。嗯?我保证不喝多。”
    看着那人恨不得竖起三根手指发誓的模样,蓝忘机还是忍不住他如此恳求,心软道:“不可贪多。”
    两人进了店,店中设有木桌木椅,供酒客歇息谈天。里面另一伙计看蓝忘机衣容气度,惊为天人,不敢怠慢,卯起劲儿来擦了好一阵桌椅板凳才敢指座。魏无羡叫了两坛酒,倒在碗里就开始喝起来,还同那伙计搭讪热络起来,便切入了正题,还是问此地异事。那伙计也是个话多的,搓手问:“什么样的怪事?”
    “鬼宅,荒坟,分尸,诸如此类。”
    伙计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已经猜到这两位该是修仙世家的仙人了,赶紧将自己所听到的奇人异象一骨碌全部道出:“怪事是吧,有的。不过不是如今,是十年前的了。在城西四五里处,有一处漂亮宅子,名为常宅,这家人啊,十年前被人灭门了,一家人全死光了,而且听说全是被活活吓死的!”
    能将一家几十号人活活吓死,这是极残忍恐怖的厉鬼凶灵了。并非家家都像清河聂氏那样有不得已的苦衷,一般的修仙世家不会容忍自己的地界上出现这种东西。
    闻言,蓝忘机若有所思,似是想起了什么。魏无羡却没留意,道:“死这么多人,这一带的修仙世家不管吗?”
    伙计叹了一口气道:“哎!想管也没用!”伙计把抹布甩上肩,也坐了下来,郑重其事地抖出了他憋了半天的包袱:“这驻地在栎阳的修仙世家,就姓常!死的就是他们家!人都死光了,谁来管?”
    魏无羡接着问道:“这常家是怎么被灭门的?”
    伙计道:“我也是听当时围观的人说的,灭门当晚里面的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一直在拍门,拍的震天响,里面的人哭着喊着叫救命呢,吓死人了,你说,门闩在里面,要出来直接在里面打开不就行了,拍门干啥?再不济翻墙也行啊,但是他们不仅没出来,还拍了一晚上。”
    “外面的人心里犯嘀咕,这家人的家主叫常萍,是能在天上用剑飞的仙人,厉害着呢,自己都无法摆平,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怎么办?所以也没谁搭梯子或者翻墙往里面望。就这样过了一晚上,里面的嚎啕声越来越小。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常家的大门,自己打开了”
    “整个房子,男男女女十几个主人,五十多个家仆,坐的坐、趴的趴,口吐胆水,全都被活活吓死了。”
    魏无羡又道:“那既然过了十年的事情,为什么现在还在传?”
    见这两人对这事极其有兴趣,伙计使出浑身解数,抑扬顿挫道:“自那之后,好一段时间,行人若是在常宅附近走夜路,晚上都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拍门声!”
    “你想,他们这种腾云驾雾修仙打妖怪的,见多了鬼怪,竟然能全都被活活吓死,那得多吓人啊。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连下葬了还能听到拍棺声!而且,听说,靠近那边的人,都被吃了,尸骨无存呢,所以,现在的人都不敢去那边,就算要走,也离得远远的。虽说他们家主人常萍出门在外没回来,逃过一劫……”
    魏无羡道:“不是说一家全死光了?”
    伙计道:“别急呀,正要说呢。是死光了,我说的逃过一劫,也是暂时的。没过几年,那个主人常萍还是死了。这次,死得更吓人,是被人用剑凌迟弄死的!凌迟是什么死法?不用我讲吧,就是拿刀子拿剑,一下一下在人身上剐,剐足三千六百刀,直到肉都被剐掉只剩骨头架子……”
    魏无羡瞬间严肃起来,如果因为仇怨灭门就算了,为什么唯一活下来的人,居然是凌迟死法,按照各种死法的不同寓意,凌迟代表的是惩罚,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一个修仙世家灭门还不满足,还要把惩罚家主处以凌迟之刑?魏无羡沉思不语,半晌又问起伙计:“兄台,那你知不知道常家为什么会被灭门?”
    伙计道:“要么是仇人寻仇,要么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魏无羡饶有兴趣道:“比如说?”
    伙计道:“仇人寻仇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就不清楚了,但是如果是得罪了什么人,那还真有一个,听说啊,像这种死法的啊,普天之下好像只有一个叫,叫什么,什么老祖,哦对!夷陵老祖!!只有他才做的出来!”
    魏无羡呛了口水,咕咚咕咚地在酒碗里吐出一串泡泡:“什么?”又是夷陵老祖?这人还真是厉害啊!哪里都有这人的传说,还都是无恶不作的恶名。
    伙计肯定地道:“对,没错!姓魏,好像叫魏无钱。别人提起他时的口气都又恨又怕!”
    魏无羡:“。。。。。。。”
    魏无羡再度沉思,涉及到夷陵老祖这个人,魏无羡不禁又想到蓝忘机,知道这个夷陵老祖对蓝忘机非常特别,连带着对这自己这张脸,都叫着魏婴的名字,心里一阵郁闷,不禁想到,如果真是夷陵老祖做的,那蓝湛会怎么办?不禁扭头去看蓝忘机,似是要找他讨个说法,蓝忘机等这一眼等久了,淡淡得对他说道:“走。”
    魏无羡了然,心知肯定是伙计说的夷陵老祖的事情让蓝湛生气了,赶紧快步追回去,不禁懊恼了起来后悔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这家酒肆,为什么要问这些,为什么要追根究底,诶,这下完了,蓝湛听着别人这么诋毁自己的心上人,指不定心里气成什么样子了。
    伙计见这二人快步离开,在后头嚷嚷:“哎哎!二位公子,你们现在是不是要去常宅啊?哗!真厉害,我本地人都不敢去呢,只敢偷偷隔得远远的望一眼。”
    魏无羡回过头道:“我们也只是远远的望一眼。”说完快步离开追着蓝忘机而去。
    出了城,两人朝那伙计所指的方向走去。行人渐少,树木渐多,魏无羡道:“蓝湛,你相信这事是夷陵老祖做的吗?”
    蓝忘机道:“不是他。”那人那么赤字丹心,怎么会做出灭门甚至凌迟的事情,况且,此时发生时,那人已经。。。。。,这事发生时自己虽禁闭不出,但是也略有耳闻。
    魏无羡想到,果然,这人对夷陵老祖还真是信任无比,连未知全貌不予置评都不顾地为他辩解,真是。。。。。。。手里的小扇已经打开合上打开合上折腾了好一阵。
    蓝忘机道:“此事我略有耳闻,虽不是他所为,但也与他有些关系。”蓝忘机简明扼要的讲了起来:“你可曾听过晓星尘此人。”
    魏无羡认真想了想:“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这两人事迹我入世时也曾听闻过一些,但是好似失踪了,现在也不曾有人提及。”
    蓝忘机道:“此人于十二年前出山成名,师承道门,抱山。乃是魏婴母亲的师尊,晓星尘按辈分是魏婴的师叔。。。。。。”
    ——————
    两人到了常宅,只见到了一片破败与萧条,墙头杂草丛生,门前都两盏灯笼也早已破败不堪,两人到这里时,已是酉时,天逐渐暗了下来,更显得这宅子阴森可怖,只是刚到没多久,居然有一阵拍门声响起,先是一两个人拍门,半晌后,一群人拍门声逐渐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两人不约而同地收敛了气息,飞身掠上常府墙头,不禁心神大震,迎面而来的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常府宽阔的校场之上摆满了各种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连幼儿都有,血已经染红了原本不大都校场,都已干透了,透出诡异都黑色。
    每具尸体都是双眼凸出,睁的极大,仿佛受到了极大都惊吓,额头青筋凸出,脖间布满了诡异的黑线,逐渐爬山胸口,魏无羡和蓝忘机下了校场一一查看这些尸体,有些死了有段时间了,有些才刚死几天,除了胸口的黑线,口中也有大量鲜血,魏无羡捏开其中一具尸体都下巴,发现,这人没了舌头,魏无羡又掰开另外一具尸体查看,也一样没有舌头,连续查看几几具尸体,都没有舌头。
    魏无羡不禁看向蓝忘机,对方向他点点头,确定了,这些人都是在生前被割掉都舌头,不然口中不会有这么多干涸的血迹,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这人就该被千刀万剐,魏无羡气愤的想到。
    魏无羡面部微微苍白,这一幕确实让他有些不适,幽冥彼岸花印微微发烫,似在替亡者悲鸣。这些亡灵都已经没有了灵识,无法超度,他们进来时听到都敲门声,也只是这些曾经的怨灵留下的残念,时间久了便会自动消散,无法构成什么威胁。
    看来那个伙计说的,靠近这里都人都被吃了,看来不是被吃了,而是靠近这里都人都被人杀了丢到了常府。
    魏无羡突然一个激灵,立马跑过去对着蓝忘机说道:“蓝湛,你看这些尸体,像不像我们在玄武洞的时候杀的那些凶尸,虽然玄武洞的凶尸已经腐烂到快看不到血肉,但是我依稀记得,那些凶尸的脖子上好像也有这些诡异的黑线符文。”
    蓝忘机被魏无羡一提醒,自然也想起了此事,只是那些凶尸异常凶猛,看来,料想的不错,有人利用活人在生前用极其残忍都方式折磨,再割去他们的舌头,让这些人无法抒发心中都恐惧,不能叫喊,这样在身魂极其痛苦的情况下,只能活活的吓死,激发心中最浓烈都怨气,而这样死去都人,极其容易练成凶尸,怨气越足,戾气越大,自然,凶尸就越强。
    魏无羡想到这个,对这蓝忘机几乎用不可置信都语气说道:“蓝湛,这些尸体,怕不是灵识消散了,是灵识被禁锢了才对!,这些尸体,是用来炼制凶尸都材料。”
    话音刚落,靠近校场的牌楼的支柱之后,他们都看到了,墓园中央,在一片墓碑之中,隐隐传来一些响动,两人悄悄的潜行到附近,入眼的是一个挖得极深的一个洞,洞旁堆满了泥土,是刚刚挖的,有人在此掘墓。
    两人静静屏息凝神,等待着洞中那个人自己出来。
    半柱香不到,从那个被掘开的坟墓里,轻飘飘地跃上来两个人。
    亏得魏无羡与蓝忘机眼力够好,才看出来这是两个人。因为这两个人犹如连体婴儿一般,一个背着另外一个,紧紧连在一起,又都是一身黑衣,极难分清。
    跃上来的那个人背对他们站着,长手长脚。而他背着的那个人则耷拉着脑袋和四肢,了无生气。不过这才对,既然是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那必然是个死人,了无生气才是正常。
    正这么想着,那名掘墓人猛地转过头,看到了他们,但这个人的脸上,竟笼罩着一团浓郁的黑雾,教人完全看不清他的五官和面目!
    魏无羡心知他必然是施了什么诡异的法术遮挡面容,蓝忘机已祭出避尘,掠入墓园,与之交上了手。掘墓人反应极快,见避尘蓝色剑芒袭来,捏了个剑诀,也召出了一道剑芒。然而这一道剑芒和他的脸一样,被滚滚的黑雾缠绕着,看不清究竟是什么颜色、什么气势。那名掘墓人背着一具尸体,对打姿势怪异。两道剑芒相交数次,蓝忘机召回避尘,握在手中,脸上迅速爬满一层寒霜。
    魏无羡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之间神色凛冽。因为刚才那一阵交手,连他这个外人都明显看得出来,这个掘墓人,非常熟悉蓝忘机的剑法!
    蓝忘机一语不发,避尘刺得更沉,剑意如排山倒海。那名掘墓人连连后退,似是知道他背着个死人不是蓝忘机的对手,再交手下去一定会被生擒,突然从腰间摸出一张深蓝色的符篆。
    魏无羡即刻道:“蓝湛,不能让他用传送符!!”
    说罢魏无羡急忙祭出小扇,幻化成剑后立马向着这人刺去,红色都剑光带着磅礴的灵力,假意去挑他背后都那具尸体,那鬼面人果然中计,伸手抢夺那具尸体时,被蓝湛一剑挑落手中的传送符焚毁,反手封住鬼面人都灵脉,一剑刺在这鬼面人腿上,鬼面人立马双膝跪地,不能动弹。
    魏无羡把鬼面人身后都尸体抢到自己手中,一看他便微微一惊。尸体的头竟然已经破了。而破了的地方露出来的不是什么血肉脑浆,而是一团一团已微微发黑的棉絮。
    魏无羡将剑横在鬼面人脖子上,厉声盘问:“你是谁?在这里挖尸体做什么?常府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鬼面人的面部迷惑之法竟然是以魂绘制,除非人死,或自行解除,否则无法看清此人面目,魏无羡的符咒竟一时半会无法解开这个禁制,气得他的横在那人脖子上都剑又深了几分,刺破了那人得皮肤。
    鬼面人并不接话,抬起头来好像在看魏无羡和蓝忘机,最后哈哈的大笑起来,声音沙哑刺耳,仿佛铁锈摩擦都声音让人心烦,只见他笑够了,悠悠道:“别着急,你们都会死,看到常宅里的尸体了吗?你们以后也会是这个下场!!”说完不顾自身灵脉反噬强制破开灵脉禁制,再次拿起一张传送符,强行遁走。
    魏无羡咬牙切齿:“该死,居然让他给跑了!”
    蓝忘机道:“他强行破开灵脉,又用了大量灵力,活不久。”
    魏无羡这才有时间来好好观察这具被挖出来的尸体,伸手轻轻一拽便拽掉了尸体的脑袋,提着那颗做十分精致的假人头,道:“这算怎么回事。常家的墓地里埋着一具棉花和破布做成的假尸体?”
    蓝忘机方才接过这具尸体,掂量过它的重量,知其蹊跷,道:“并非全假。”
    魏无羡把这尸体摸了个遍,发现它四肢都软塌塌的,只有胸膛和腹部有硬邦邦的实感。撕了衣服一看,果然,躯干是真的躯干,其余部位,全都是假的。
    看这肤色和左肩的断裂面以及这怨气程度,魏无羡能确定,这就是他们在找的鬼手的躯干了,刚刚那名鬼面人,明显是在挖它的,魏无羡将这副躯干塞了一个新的封恶乾坤袋中,起身道:“看来藏尸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调查这具鬼手尸体了,怕被我们查出来就来挖这副躯干想要转移位置,刚好被我们撞上,而听刚刚鬼面人讲的,看来这幕后的藏尸人和我们之前在玄武洞遇到的那些凶尸脱不了干系。”
    魏无羡将封恶乾坤袋给蓝忘机,继续道:“幕后之人用的是活人制造凶尸,且是用的极其阴毒的法子,正在大量制造,而且,这些凶尸攻击力和怨气都极强,蓝湛,这如果被放出来,那整个修真界就要危险了,整个事情,你要赶紧告知你兄长以及其他家族,要早做防范才是。”
    蓝忘机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已放出金蝶告知兄长,请他尽快返回云深不知处。”
    魏无羡点点头,心道:看来修真界又要再起风波了。
    “诶!”魏无羡叹了口气道:“没问出常府的事情,有点不甘心,这个鬼面人好像认识我们?”
    蓝忘机道:“这人会使蓝氏剑法,且极为熟悉。”
    魏无羡道:“那会不会是你们姑苏蓝氏的人?毕竟能强行解开灵脉禁制,还能再使用传送符的,修为应当是不低。”
    蓝忘机没有说话,他仅是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但是一时不曾想起。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又回到了校场,看着这满地都尸山血海,身为彼岸花灵的自己心里的悲鸣几乎控制不住,魏无羡道:“尸体的灵识已被封,强行解开,只会激发怨气,无法往生。” 
    蓝忘机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 
    魏无羡道:“死去了往生的灵,如镇压留在世间也是悲苦,无意识,无魂魄,生也苦,死也苦,既如此,灭绝于天地,也是解脱”转身去看着蓝忘机继续道:“如果我有一天也变成这样,我也是愿意消散在这天地间获得自由,我想,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蓝忘机上前紧紧地握住魏无羡都手,强忍着心头的恐慌,道:“魏。。。。。。无羡,你不会变成这样,我也。。。。。我也不会让你变成这样,我会护你周全。”一生一世,在你身侧,护你周全。
    魏无羡知道他又想叫魏婴,虽然充当别人都替身的自己确实不齿,但是听到蓝忘机如此握着自己都手这样郑重的讲要护自己周全,心中即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苦涩。
    魏无羡正了正神色,道:“那我们开始吧。”
    蓝忘机道:“嗯。”
    二人将常府校场里都尸山施以净化符咒配合一场大火,将这里的尸体全部焚毁,避免尸化,又将常府贴满驱邪符篆后,两人才慢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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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似一张泼满徽墨的宣纸,阴沉而厚重,几声闷雷响彻天际,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灯火阑珊处,暗香浮动,疏影交织。两人走在回客栈都路上,清冷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背影纤长。
    魏无羡道:“你是说,当年常萍又重新反口证明薛洋无罪?这明显是被人逼迫啊!”
    蓝忘机道:“嗯。”又细细同魏无羡讲来。
    那时射日之征结束没几年,夷陵乱葬岗大围剿更是风头刚过,各大世家横行,四处招揽人才为己所用。晓星尘心怀救世之念出山,资质上佳,又师出高人,初次夜猎,一尾拂尘、一把长剑,只身闯山,拔得头筹——一战成名。
    众家见此品貌清明、修为了得的年轻道人,大为心折,纷纷送出邀请。晓星尘却全部婉言谢绝,明言不愿依附于任何世家,却和一位至交好友一起,一心要建立一个全新的不重视血缘联结的门派。
    此人性若蒲苇,心若磐石,外柔内刚,又洁身自好。当时一旦谁有什么棘手或难解之事,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寻求他的帮助,而他也从不推拒,是以风评极佳。。。。。。。。。。
    常氏的灭门惨案便是在那是发生的。
    栎阳常氏家主常萍某日带着几个家人出门夜猎,半月有余,忽然在途中接到噩耗,匆忙赶回。悲恸过后,只查出是被人恶意破除了他家的保护阵,纵入了一批凶残的恶灵凶尸,除此以外,一头雾水。此事一爆出,立即在玄门百家中传的沸沸扬扬,还有不少耸人听闻者传言是夷陵老祖重归于世的报复,然而并无证据,此时晓星尘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主动应承此事,为常萍探求真相。一个月后,终于查出了灭门凶手——薛洋。
    这个薛洋,年纪比晓星尘还小,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然而,其恶劣之处绝不会因为年纪小就有所收敛。他从十五岁起便是混迹夔州一带远近闻名的大流氓,笑容可掬,手段恶毒,个性残忍,夔州人人谈薛变色。他年少之时流落街头,似乎与常萍的父亲有过一些嫌隙,叫他记了数年。出于报复和一些其他理由,促使他做下了这桩惨案。
    晓星尘查清真相后,横跨三省捉住了仍在逍遥法外的薛洋,趁着兰陵金氏在金麟台举办清谈会,将他送到大庭广众下阐明始终,要求严惩。
    他证据确凿,清清楚楚,其他家族没有意义,但是兰陵金氏极力反对,因为薛洋当时是兰陵金氏的客卿。
    魏无羡疑惑道:“兰陵金氏当时已位列四大家族,为何要找一个流氓当客卿?”
    蓝忘机道:“这边是第二个关联,阴虎符,虎符乃是作号令之用,顾名思义,得此虎符者,持之便可号令尸鬼凶灵,使之听命,且阴虎符不认主。”
    魏无羡道:“这人还真是个人才,如果此人还在,我一定要与他彻夜畅饮!”
    蓝忘机只是淡淡得望着魏无羡不予理会,淡淡道:“当时,魏婴。。。。。。在乱葬岗时,毁了一半阴虎符,剩下的一半,在兰陵金氏手里。”蓝忘机讲出这话都时候,还是止不住都心悸。
    阴虎符是温氏的噩梦,也是魏无羡的噩梦,因为阴虎符,温氏倒了,百家觊觎魏无羡手中都阴虎符,又忌惮魏无羡,逼得魏无羡为了保护温氏岐黄一脉的老弱病残上了乱葬岗,画地为牢,到最后也没把这东西全部毁去,虽然余下半块并没有作用,但是兰陵金氏却找到了一个精通鬼道的薛洋。
    魏无羡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说,兰陵金氏需要薛洋复原阴虎符?”
    蓝忘机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常萍反口后,薛洋被放了出来,果然再一次展开了他的报复。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报复在晓星尘本人身上。
    晓星尘只身出山,并无亲人,只有一位下山之后结识的好友,叫做宋岚。薛洋便挑了这边下手,故技重施,将宋岚从小长大学艺的白雪观灭了个干净,并且偷施暗算,用毒粉毒瞎了宋岚的一双眼睛。这次他灭门灭出了经验,做得十分利落,没有余下任何线索。虽然谁都知道肯定是他干的,但知道有什么法子?没有证据。再加上金光善刻意包庇,怒有雷霆之威的赤锋尊也已逝世,竟然没有一个人拿他有办法。
    魏无羡有些奇怪,但也当即问出了:“既如此,含光君逢乱必出,为何只是耳闻?”
    蓝忘机突然回想起当年身负戒鞭,重伤难行,垂下眼帘神色闪过一丝颓然:“当年闭关三年未出。”
    魏无羡道:“原来如此,那这位晓星尘道长,后来如何?”
    后来如何,当然也只能惨淡收场。晓星尘当初别师离山,发过誓不再回去。他极重诺言,但宋岚双目已盲,又受了重伤,他便破了自己的誓言,背着宋岚重返抱山散人之处,请求师尊救治好友。
    抱山散人念在师徒一场,答应了他的请求。晓星尘便下山离去,从此不知所踪。
    再过一年,宋岚也出了山。世人惊奇,他竟然连当初瞎得彻底的一双眼睛都重见光明了,可事实上,并非是抱山散人医术出神入化,而是晓星尘……自挖双眼,把眼睛还给了受他所累的宋岚。
    魏无羡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生出一阵惋惜,拉着蓝忘机剑穗都手揣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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