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云浅 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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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约会,她坐在蛋糕店前的石阶上,他一脸浓浓的笑意对她说:
    “如果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呢?你也是否回送我一个愿望?”
    他的手指抵着她的唇说:“不许走,我马上回来。”……
    那一次连夜暴雨,她发高烧了,醒来后看见他,他戏谑说:
    “难得抱得我那样紧,原来是因为头脑发热,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
    在雾峰山上,月色皎洁,他对她说:
    “每一次你拒绝我我都会心灰意冷,但是随后就会死灰复燃。”……
    她因失血过多而晕倒,他输了血给她,说:
    “如果你觉得欠了我些什么,那你就用你的快乐还回来!”……
    拿了机票有点生气不打算再见他,再见面时他却说:
    “记住,这一次你是自投罗网的,你……不要后悔,因为以后我绝不放手,除非,我死……”
    ……
    谁知道,竟然一语成谮。
    她躺在公寓的床上,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不停地做着梦,梦里见到的都是那些断断续续的破碎的片段,很多事情好像电影回放一样看得一清二楚,唯一看不清的却是明川的脸,他总是背对着她,最后,他说了一句:
    “不是说好了不要为我哭么?这么快就不记得?……”
    她霍然醒来,发现枕头已然湿了大片。
    她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打听他的消息,她只能从电视新闻报纸上面得到一些消息,两天过去了,人还没有救出来,直到今天上午才有消息说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地救出……这时候她才醒觉自己对他所知甚少,除了他的生活习惯外,他的家庭背景她竟一无所知。
    原来,从来都是习惯了他来爱她,对她好;她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好奇,或是了解的渴望。
    甚至,她连相信他到底的勇气都没有。
    一大早她跑去买了到东部的机票,结果淋了雨,回来就昏昏沉沉倒下了。她两天前从机场回来的行李还没动过,她吃了点退烧药,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后拉着行李下楼打车直奔机场。
    她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只要见他,一定要见他。
    她想起她从来没有开口对他说过那情人间必说的三个字,也还没有对他解释她和天朗之间不存在什么磨人的感情瓜葛,她还有很多很多想为他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过……
    下午六点,她到了那个东部的城市,并通过报社打听到了救出的伤员住在那家医院。之后,她强忍着头痛,拖着浑身发软无力的身子到了医院,问了护士后才知道明川头部受伤,刚刚做完手术,进的是加护病房。
    她向加护病房走去,迎面却看见了站立在门口的洛长河。他看见她,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惊讶,他身边传黑衣服的两个类似保镖一样的男子伸手想拦住她。
    “我要见明川。”她斩钉截铁地看着他,坚定地说道。
    洛长河摆摆手说:“让她进去。”
    “谢谢你,伯父。”她心里微微的激动起来,推开病房的门,里面一股更为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鼻而来,她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明川整个头部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紧闭的眼睛和依旧直挺的鼻子,两只手的手指都缠满了白布,连输液都是在手臂上插的针,她张开口想喊他一声,却恐怕惊醒了他,只得颤巍巍地收起了声音,但是嘴唇却因悲伤而颤抖着,泪水大颗大颗跌落。她半跪在病床前,握着他的手,低声哽咽着说:
    “我来了,你看我一眼,好歹看我一眼……”她的额头滚烫,贴在他冰凉的手臂上更惊觉那种刺骨惊心的冰冷,她抹抹眼泪抬起头看向跟着进来的洛长河,洛长河沉重地说:
    “伤了头部,缝了二十针,还有颅内出血的可能性……”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脸色一片惨白,仿佛受了严重打击一般僵在那里无法动弹,洛长河继续说:
    “医生说,就算醒来了,因为脑髓受损,他的智力也不可能再跟普通人一样了。”他的眼圈红得扬起了一圈泪影,“你以后,不要再来看他了,我想,他也不愿意拖累你一辈子。”
    她握紧了拳头,泪影婆娑地看向躺在病床上饱受折磨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冷静地说:“不,明川不会有事的。伯父,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这句话大出洛长河的意料之外,他怀疑地问:“你,想清楚了吗?”
    “是的,我要等他醒来。等他醒来之后,如果他什么事都没有,就当作我从来没有来过;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我就一直留下来,这样可以吗?”
    洛长河看着家霁,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和决断,苍白的一张脸有着一种动人的朴素洁净的美丽。他心里感叹一句,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放弃婚约,如此渴望一种自由的空气,也许,明川能在她的身上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希冀吧。
    而他的做法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呢?
    “可以。”临走前,他交代守在门口的保镖说:“照顾一下范小姐。”
    吃完饭时,他们拿了一碗面给她,她勉强吃了半碗,可是觉得胃很不舒服,不久之后,就觉得恶心并跑到厕所里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她瘫软着身子靠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仿佛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明川,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她对他说:
    “明川,你好像很久没有拉过小提琴给我听了,你真懒……”
    “我瘦了很多,你快起来给我做好吃的,你说过要养胖我的。”
    “你再是这个样子,我会很生气的,明川……”
    晚上,她趴在病床边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忽然,她觉得她枕着的手臂微微动了一下,她猛然惊醒,再看清楚,明川的手臂的确在动,她惊喜地站起身来,想要按响床头的铃叫医生,谁知道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整个人软绵绵地昏倒在了地上。
    床上的人一把抓开了脸上手上的纱布,苦笑着按响了床头的铃,马上下床把她抱到病床上去,并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来拨了一个电话。
    “你那边行了吗?我告诉你,她因为你,好像病得很严重。”启新合上电话,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开始给家霁检查,两分钟后,那个医生气急败坏地说:
    “是急性肺炎!赶快给她换一个病房!”
    启新对着门口两个人说:“要封锁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半点。”他叹口气,他扮演这个受伤的明川已经两天了,在他快要受不住时她就来了,在她用那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手臂时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果然晚上就出事了。明川那边,事情应该一早结束了,如果不是担心明川,面对她那样的眼泪那样的伤心欲绝,他怕是早就耐不住要起来告诉她真相了!
    启新隔着加护病房的玻璃窗看进去,那个他经常见到的女孩子安静地躺在那里睡着了,脸色不正常地潮红,眉头微微皱起。明川经常在她差不多回家的时间让他开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路口,静静地等着,然后看着她走完一段长长的路。偶尔她的脸上会露出笑容,晴朗如八月阳光,可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平静无波的表情,在路灯下拖着一条长长的、寂寞的身影。
    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明川何以会为这样一个相貌并不倾倒众生家世并不非同寻常的女孩子执迷,但是现在,他有点明白了。
    有一个人真真切切地爱着你,不为你的背景,不为你的前途,只因为你是你——这样的人你错过了,也许就再也不可能重新遇上。
    家霁张开眼睛时,对上的是范伯庵那双布着血丝略带苍老的双眼。她的精神仍然有点涣散,她不是守在明川的病床前吗?她努力把眼睛睁大,却看到范伯庵鬓边飞升的白发,范伯庵说:
    “醒了?还好吗?”他握着家霁的手,“你阿姨去叫医生来了,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爸,这是哪里?你们怎么会来?”她虚弱地问。
    范伯庵脸上现出奇怪的神色,他真怕她是病糊涂了,说:
    “这是离我们家最近的日东医院,以前你都是到这里看病的……”
    医生进来检查了她的体温、脉搏,然后说:“再观察一晚,明天可以出院了。”
    “爸,我怎么会在这里的?我明明是在……”她的头脑很是混乱,她记得明川的手动了,明明是在东部的那间医院里,怎么……
    “有人在路上看见你昏死过去把你送来的。”范伯庵看见她的眼里尽是泪光,吓了一跳说:
    “你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吗?医生说你退烧了,头还痛吗?”
    家霁摇摇头,眼泪却涌了出来,她掀开被子下了床,鞋子都没穿就往外面跑,她抬起头到处张望哪里有电视机,看到电视机时却很失望,原来已经过了报道新闻的时间了。她沮丧地想往回走,不觉看到咨询台那里放着一份晚报,她冲过去抓起报纸一页一页翻过去,可是没有一页提到了油田矿井塌陷的事,她颓然地放下报纸,鼻子一酸,一脸凄然的表情。
    “地上很凉快吧?鞋子都不穿就跑出来……”
    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双脚赤裸着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但是这个声音……她猛一转身,死死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拿着一双鞋子的人,他穿着一条洗的掉了色的牛仔裤,身上穿着一件带帽子的运动服,脸上笑眯眯的,用一种好笑的语调调侃她说:
    “快来穿鞋子,不然我要来抱你进去了。”他看见她呆立着,轻叹一声,敛起笑意,主动走到她面前,蹲下,抓住她的一只脚的脚踝把鞋子轻轻地套上去,他正要拿起第二只鞋子的时候,她却把脚缩了回去。
    他抬头看她,她的眼眸里尽是怀疑和不信,“你是谁?”她问。
    他站起来,比她高了一个头的他俯视着她的双眼,“我是明川,洛明川。”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
    她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神采奕奕的他,“你没有受伤?没有缝二十针?没有颅内出血?”
    他抓起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我好好的,家霁,我还是好好的……”
    “在东部医院,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你?”
    “是启新,我……”
    她用力拔出自己的手,冷然地说:“那就好,看来是我多虑了。”她踢开脚上穿的那只鞋子,光着脚,越过他,向自己的病房走去。
    他怔了怔,扔下手中的另一只鞋子,追上去从身后二话不说就把她横着抱起,她惊呼一声,无奈自己大病初愈浑身乏力,拳头落在他的身上软绵绵的没半点力度,只得任由他把自己抱着回病房去,旁边的护士惊讶地看着他们,明川笑笑说:
    “都是我不好,害我老婆生气了,她出来又不穿鞋子……不过,发点脾气也是应该的。”
    那些护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甚至有个别的人看着他们偷笑,想着现下的小夫妻还挺有生活情趣的。
    回到病房,他把她稳稳当当地放在床上。她看看四周,问:
    “我爸他们呢?到哪里去了?”
    “回家了吧。他们把你的鞋子给我之后就走了。”
    家霁为之气结,“你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们我就是那个在半路上看见你昏倒送你到医院的人。”
    “不对,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相信你?”
    “因为,你已经病了七天,你睡了七天,是我和他们轮流照看你的。”
    她看着他,难以置信,可是又想不到可以说些什么,于是抓过枕头一个侧身睡着,背对着他。
    不是这样的,她想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这样的,她想说的是:明川,你还在,真好。
    她还想说:我很想你,很想你……
    可是当她一想到自己居然傻傻地跑去东部,傻傻地对着一个躺在病床上的陌生人说了那么多情话,流了那么多眼泪,傻傻地发誓要守着他……她就觉得气愤!就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不过,心底却好像有一朵喜悦的,甜蜜的小花在慢慢地开放,花瓣一叶叶的舒展,到最后,满心都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她把头埋在被子里,不想让他看见她微笑着留下的泪。
    明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伏下身子把头贴在她的背上说:
    “家霁,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吗?是我不好,你可以生气,但是不要气到自己。”
    “我是有苦衷的,以后我会慢慢向你解释,现在不要不理我,家霁。你知道吗?看见你病成那个样子,我既担心又难过,所以马上把你送上飞机送回来这边的医院,怕你没人照顾,所以厚着脸皮给你父亲打电话。家霁,你没事就好了……”
    她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他说:“我没事,你也没事,我们这样就好。”负气地说完这句话后,她又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无奈地笑笑,伸手摩挲着她及肩的发,宠溺地说:
    “随便你对我怎样,反正,我就是这么厚脸皮的粘着你的了。想喝水吗?或是想吃什么?”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坐起来想拿过杯子,他却不松手,她只好抓着他的手把杯子送到嘴边咕噜咕噜地把水喝下去。虽然喝得不快,但她的嘴角还是渗出了两滴水,她皱皱眉眼睛看向桌子上的纸巾,他笑笑说:
    “何必费事?”在家霁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他已经欺过身来轻轻柔柔地吻上了她的嘴角,那两滴水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她伸出双手推开他他却顺势拉过她的手臂绕住自己,毫无阻隔地拥抱着她,说:
    “听到了我的心跳了吗?听到了吗?”他在她耳边呢喃,然后吻上她的唇瓣,灼热的气息绕着她的眉前眼畔,是啊,她整个人贴住他的胸膛,的确听到了她的心跳声,因为穿着病号衣服的她里面什么都没有穿,这样近的距离,这样薄薄的一层衣衫……她羞红了脸,低下头避开他的吻,同时又想起了那些纠缠不清的人和事,于是懊恼地说:
    “别这样,我们好像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他也不恼,只是松开她好笑的问:“哦,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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