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如梦令  第五章:初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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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峰等人到了晔郡后,才发现这晔郡果真若异国一般,穿着打扮暂不论,其音容相貌亦有所不同。如今看来,倒与这些入纳乐师极为相似。先前流传的入纳先祖为晔郡人果真并非无稽之谈。
    晔郡县令及戍关将领亲自出城相迎,早已安排好了众人住处。领着他们走过晔郡的大街小巷,齐峰与贺若仪悠闲地环顾四周,只有曾广一人失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前方。
    “贺若丞相初次到访,怕是有些不习惯。”
    贺若仪笑了笑,“非也!虽生于入纳,来此却仿若还乡,倒是有几分熟悉。”
    “丞相来此,不知欲从何查起?”
    贺若仪说道:“最想查的,莫过于晔郡的石碑了。”
    “石碑?”
    “正是。”
    “不知贺若丞相从何得知?”
    贺若仪说道:“先祖《传音录》中曾数次提及晔郡石碑,故如今前来,倒想一见。”
    齐峰说道:“石碑在关外北荒大漠中,如此说来,贺若丞相是要出关?”
    贺若仪点头,“纵有危险,城楼之上也可望见,不会有何差池。”
    齐峰心中有些犹豫,“出关之事关系重大,关外之地乃北荒大漠,若有流匪恶贼,生何事端,恐怕不妥。此事需向父皇禀告再做决断,不如先从他处寻。”
    贺若仪想了想,“也好,但据说此碑难懂,恐怕一月时日尚少,还望大皇子快些决断。”
    “贺若丞相无需着急,来回四日足矣。”
    “四日?怕是有些久了。”
    “这四日贺若丞相可先翻阅晔郡县志,其中载录晔郡古今奇闻异事,既然此碑如此奇特,定有先人考且录入其中,贺若丞相何不一看,也好寻些头绪?”
    贺若仪想了想,说道:“也好。”
    “曾将军。”齐峰见曾广极其心不在焉,便喊了他一声。
    曾广一直混身冒冷汗,“啊?”此时被叫了一声,整个人打了个寒战。
    齐峰不满地看着他,“莫非昨日将军因忧心贺若丞相和入纳乐师的安危彻夜未眠?”
    曾广见自己方才失态了,齐峰帮他打了圆场,便顺势说道:“贺若丞相和乐师的安危乃是大事,不敢怠慢。”
    “难得你有心,也得知晓如何用心才是。”
    曾广低下头,“是。”
    夜里曾广的房门前来了一个白天不在的小兵,那人敲了敲门,曾广便让他进屋了。不等他说话,曾广便问道:“如何?他可是回都了?”
    那人摇头:“回都必经之地的守城将领皆已问了,并未见过。”
    “你给的是肿脸还是二少爷的模样?”
    “皆给了,都未见过。”
    “你怎知他们不是看花了眼?”
    那人答道:“这个小的无法保证。”
    “那你还回来通报什么?山里呢?山中可寻到人或是……瞧我这乌鸦嘴。”
    “寻遍了四周的山,也未寻到二少爷的人或尸首。”
    “那便怪了!三日后皇上宴请迦蛮国国主,到时候定会委任礼部,若是……不在的话。便等着掉脑袋吧!”
    “可实在寻不到,二少爷此行目的便是与他们一同到晔郡,定不会无故失去踪影或是刻意躲避。除非他……”此人仿佛自己猜透的事早已发生一般变得紧张起来。
    曾广叹了口气后说道:“这天下大事,岂止你一人忧心。再给我去寻,快去。”
    齐朔睁开眼时,四周皆是黄沙,他四肢动弹不得,五脏六腑仿佛被炙烤一般,稍稍移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能回想起的,只有那天夜里驿站遇到的那五个人,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更不必说在这黄沙漫天的大漠了。
    他心想:“定是怕被人发现血迹,给我服了毒药。如今不死,兴许是服下的毁容药与之相斥,再者,亏得这荒漠和太阳的炙烤,汗流不止,毒也随之解了些。但如今这幅模样,也无非已是这北荒野怪的盘中餐了。”
    此时一阵大风袭来,沙石扬起,抖动间仿佛击起乐声。齐朔的身上被吹来的黄沙覆盖,脸上也被这飞沙走石划过硌得生疼,心中一阵苦楚,“怕是要死于此处了。”
    不多时风止,再听时,竟果真是乐声。
    “有人……”
    他喉咙说不出话来,求生本能让他拼尽全力向前爬过去,但翻身便已耗损了大半气力。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向前爬,一步,两步……才两步之远便已毫无气力。乐声越来越近,便是蜃楼也好,幻觉也罢,他都要一试。
    才往前爬了半步,整个前半身陷入了一个坑中,“糟了,是流沙。”他眼前一阵黑暗,慢慢陷入沙中,沙坑落陷越来越深,坑也越来越大,直到慢慢地,慢慢地,将他掩埋。
    “醒醒。”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推了推昏迷的齐朔,他身着灰色的衣服,眉毛细长,双眼极为有神,手中拿着一个牛皮水壶,穿着一双草鞋。
    齐朔脸上满是沙子,半湿半干地粘在脸上,他微微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沙粒。
    “水……”齐朔不知自己如今是死是活,只知道迫切地想要喝水。小男孩将水壶打开,喂到他的嘴边,清凉的水混着沙粒一道被齐朔喝了进去。
    小男孩见他眼中进了沙子,想睁开都睁不开,便拿出袖中的手帕用水沾湿后替他将眼周的沙土揩干净。
    “我……”齐朔体内的毒仍旧未解,嗓子依旧说不出完整流畅的话来。
    小男孩若有所思地将手搭在他的脉上,好似真会医术一般双眼向上翻,双眉紧凝,“中毒了,我去叫人。”
    齐朔费力地看向他跑去的方向,眼前是一片荒漠中的绿洲,不远处有座高楼。
    “师父。”小男孩跑到一间屋内,有个头发花白的长者正端坐着准备草药,见他进来冒冒失失的,有些不开心地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男孩平息后说道:“门前……门前有个人……中毒了。”
    “啊?怎会有人来此?”那长者不相信,继续准备。
    小男孩见他不动,便着急地说道:“师父,人命关天,无需在意真假,师父随我去了便知。”说完跑过来将长者的长袍广袖拽住,一个劲地往门口拖。
    长者拗不过,“好,我去便是,你也叫你师兄一道过去,毕竟凭你我之力恐怕扶不了他。”
    小男孩听了他的话又赶紧跑到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屋子,这屋子陈设与方才长者的房间毫不相同,先暂不细说。屋内榻上有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睡着觉,小男孩跑过去开始喊他,“师兄醒醒,快醒醒。”
    那男子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他生着剑眉杏眼,嘴薄而微翘,鼻梁高挺,若是个女子身,定是个标致的美人。他问道:“尚七,何事?”
    “师父命师兄前去救人。”
    “啊?公子出事了?”那男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双手扶着小男孩的双肩问道。
    小男孩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不是,是其他人,在门前不远处,你去了便知。”
    “其他人?如何来的?”
    尚七着急地说道:“他中毒了,师兄去了便知,快些吧!”
    齐朔见到三个身影从不远处赶来,有人来救他了。果真是命数未到,不至于死在这北荒之中,化作无名枯骨。
    三人走近后,那白发老头和年轻男子看着他,除了小男孩,两人皆是神色诧异。果真有个人,是个中毒的小兵。
    “师父,快给他看看,我不知他中的是何毒。”小男孩在一旁催促正发愣的师父。
    那长者将手搭在他的脉上,又看了看他的脸色,说道:“不难。”
    “那快些救他吧!”
    长者和那男子都没有施救的打算,反而犹豫不决。那男子说道:“他来历不明,得问清楚。”
    长者说道:“尚七,你师兄说得对。若是将他救了,他若是居心叵测之人,恐怕引狼入室。”
    “师父若是不愿救,那我去找公子。”尚七嘟着嘴不开心地要离开。但脖子后的衣领被那男子拽住了,他俊美的脸此时阴沉沉的,“公子在小憩,休要打扰。”
    “哼!”尚七转过身来挣脱了他,对长者说道,“师父见死不救,算何仁医?”
    长者想了想,对那男子说道:“他如今倒是毫无气力,方才把脉,他也并非习武之人,便将他安置在偏房中,由你看着,等他能言后再问清楚。”
    “可如此一来,他……”
    “也只能如此了,岂能真的见死不救?”
    几人合力将他扶到了楼中,让他住在一间小房子中。
    齐朔说道:“多谢。”
    那男子白了他一眼,对尚七说道:“别让沙土弄脏了榻。”
    尚七对他做了个鬼脸,“小气。”
    “你……”男子作势要打他,尚七突然乖巧,“师兄,尚七以后必定乖乖听话。”他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男子满意地说道:“也好,那赶紧帮他洗干净,我去给他煎药。”
    “是。”
    尚七用男子端来的水给齐朔擦脸,盆中一下变得半是沙石半是水了,且沙水混作一团。齐朔的脸变得干净了,脸上有些划痕,但并不影响尚七欣赏。
    “你与公子画中的哥哥太像了。”尚七趴在他的床边,看着齐朔的脸感叹道。
    齐朔说话吃力,只是朝他笑了笑。尚七激动地说道:“笑起来的样子,更是一模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齐朔。”
    此时长者走了进来,听见齐朔的名字后,眼神突变。走近一看,平日里的沉稳镇定此时皆已不在,手中端着的汤药碗掉落在地。
    “你到底是谁?”长者问他。
    齐朔不知何处说错了,便重新重复了一遍,“齐朔。”
    “姓齐?”
    锦国百姓皆知晓齐朔和齐峰的名字,这长者知晓也并不稀奇。若是救了皇子,定有丰厚的奖赏,他们也并非坏人,兴许透露身份后能早些回去,齐朔点头肯定。
    那长者说道:“难怪。”
    尚七开心地说道:“师父,您也觉得他与公子那幅画中的哥哥甚像?看来尚七并未看错。”
    长者突然怒斥道:“像什么?那幅画早已烧毁了,让你休要再提,你竟忘了?”
    尚七极少见师父发怒,有些吓到了,双眼泪汪汪的。此时林泽听到似乎有争吵便走了进来,问道:“师父,发生了何事?”
    “把他请出去,这个人……不救了。”
    “啊?”
    尚七一听,便极力阻止道:“师父,不要啊师父!”
    长者拉着尚七,对林泽说道:“我说的话你未曾听见么?快去。”
    “是。”
    此时有个生得极为貌美的公子走了进来,他身着月白色的衣服,举止皆有仙态,尽显儒雅。
    “公子,快救救他!”尚七喊道。
    那公子皮肤极白,丝毫不似被这大漠的阳光照耀过,双眸熠熠生辉,可比团圆月,且其明亮不输半分,齐朔从未见过如此气度不凡之人。
    那公子走近齐朔,看着他,半晌未曾说话,竟眼角含泪说道:“公子容颜,令吾动心。”
    尚七在一旁叫唤道:“公子,他生得和你画中人可是一模一样呢!”
    齐朔看着那公子的脸,这容颜恐怕也只能在独立于尘世外的桃源仙境寻到。往那一站,便有仙家之气,无需白衣点缀,无需仙鹤相随。便如清风携春雨而至,绿意卷夏凉而来。他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间,仿佛从闪闪泪花中已阅过千百书卷,又仿佛皆是悲苦诗篇,惹得他亦落泪。
    “我为何会哭?”齐朔心中不解。
    那公子又走近了些,弯下腰来凑近他的脸,他那仙容更现于齐朔眼前。齐朔情不自禁地将手抬起,帮他拭去了眼角的那滴泪。感受着他脸的温热,那只手即使已经发酸,亦不愿放下。
    “不许碰我家公子。”

    作者闲话:

    尚七:我不管,我家公子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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