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祁森从秦睿一进门就看见了他，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比如那家伙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粘过来亲亲热热地叫他“祁总裁”，再比如那家伙皮笑肉不笑地对他一点头客客气气地叫一声“祁总裁”。祁森唯一没想到的是，秦睿的目光掠过他，没有作任何停留就离开了，脸上的表情波澜不兴，完全就是一副“本宝宝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祁森：“……”很好，非常好，简直好得不能更好。
    他端着一张脸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和秦睿进了同一个化妆间——出镜前上点粉、整理一下发型是对节目组和观众的起码尊重。化妆间不大，秦睿在左，祁森在右，中间隔着两臂宽的距离，明晃晃的灯光打在脸上简直令人晕眩。
    祁森不想去看秦睿，索性闭上眼睛任凭化妆师摆弄。他虽然不喜欢这些，但既然来了也不会为难人家。可惜秦睿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跟化妆师聊天，他想不听都不行，加上两人离得近，一字不漏地全听进了耳朵里。
    最重要的是，这两人聊点有意思的也就算了，还偏偏都是些毫无营养的话题。
    比如：
    “小郑，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才没有啦！”
    “咦？可是有句话不是叫恋爱中的女人会发光吗？你今天简直就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呢。”
    再比如：
    “你的头发好香啊！”
    “真的吗？可能是因为我用了新出的护发精油吧。秦总不会觉得这个味道太腻吗？”
    “不会啊，甜甜的玫瑰味最适合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甜甜的玫瑰味”他是没闻到，倒是闻到了春心荡漾的味道。
    祁森烦不胜烦，好在不久之后就有人进来领了他们出去候场。祁森按照指示率先出场，在主持人对面的沙发上落座。沙发前有一张矮几，上面放了两瓶大概是赞助商提供的矿泉水。几句简单的介绍后，经验丰富的主持人话锋一转，临时赶来救场的秦睿便在再次响起的热烈掌声中款款走来，中途还十分热情地朝台下挥了挥手，整个一副国际明星的架势，一下子就把现场气氛给推向了一个小小的高潮。
    祁森端坐在沙发上看着秦睿一步步走近。节目组准备的是一张三人沙发，秦睿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在他身旁坐下，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笑容，偶尔相交的眼神里却全然不见平日里那种亲近，倒像是多年前两人第一次在国内重逢，祁森远远隔着人群看见他正在对人微笑，目光里却只有一片淡漠。
    按照台本，主持人不时交叉问一问两人对某些问题的看法。他原本担心这个临时组合会因为不和捅出什么篓子，没想到一轮问话下来，两人的合作惊人地默契，几乎不需要引导。于是中场休息过后，主持人按照导演的指示笑眯眯地说道：“因为现场的气氛实在是太嗨了，刚才有不少观众提出想再多聊聊有关两位个人的话题，不知道两位老总是否介意？”
    这个环节显然不在台本里。不过面对摄像机镜头，两人都选择了欣然接受。
    “那么我就先代表现场的女性观众问一个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二位有女朋友了吗？”
    观众席上发出一阵低笑。祁森第一个回答没有，秦睿向观众席抛了个飞吻道：“我打算今天就脱单。”
    “那么二位理想中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呢？有什么要求？”
    秦睿往沙发背上靠了靠，笑盈盈地扭头望着祁森道：“我也很好奇祁总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这还是自进演播室以来秦睿第一次看着他的眼睛主动和他搭话。祁森想了想，面无表情地道：“聪明、独立、有气质的那种吧。”
    “祁总虽然这么说，但第一眼看还是会选漂亮的——男人嘛。”
    “漂亮也分很多种，不能一概而论。我不否认主观印象好会加分，但鞋子合不合脚还是要穿过才知道。”
    主持人：“看来祁总在这方面非常慎重呢。那么秦总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嗯……那种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吧。必要的时候会撒娇，但平时也有自己的爱好，不会成天想要黏在一起。”
    祁森：“说了这么多，结果还不是看脸。”
    秦睿笑起来：“因为我身边都是俊男美女嘛。”
    “的确，刚才我听见台下有位观众感慨说两位坐在一起就像一幅画一样，还说我坐在这里破坏了画面的协调感。”观众席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等到笑声平息，主持人接着说道，“因为观众的提问实在太多，我们只能随机挑几个请两位回答。那么首先是这张——请问祁总和秦总私底下是朋友吗？”
    祁森没有立刻接口，秦睿倒是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当然。”
    当然是，抑或当然不是？
    台下观众显然默认了答案是前者，毕竟秦睿的笑容摆在那里，谁会怀疑这样一张迷人的脸蛋？主持人接着问出下一题：“请问两位平时都是怎么打发闲暇时光的？”
    祁森：“偶尔有空的时候会和朋友聚一聚。”
    秦睿：“和朋友打牌，或者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下一个问题：两位都是典型的高富帅，会不会经常被人投怀送抱？”
    秦睿：“有这种好事？我怎么没有遇到过？”
    祁森：“连秦总都没有，我就更没有了。”
    “下一个问题：都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是问题。那么两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
    秦睿：“首先我也有很多金钱上的烦恼，其次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比如我有个好朋友小时候养了一条狗，有一天他的狗不知道怎么挣脱了链子，跑进我家的花园里咬死了我养的兔子。这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无论我怎么说他就是感到很内疚——所谓无能为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祁森：“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难题。”
    “由于时间关系，下面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请用一种动物来形容一下对方。”
    这是什么破问题？祁森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秦睿。后者打开水瓶喝了几口，摸着下巴慢条斯理地道：“嗯……祁总的话，该说是狼还是狮子好呢？总的来说更像是猛禽，就是那种金雕的感觉吧——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却拥有绝对的速度和力量，能从几千米的山崖上俯冲下来一击必杀。”
    秦睿说着将视线转向他，明明还是那张公式化的笑脸，祁森却没来由地觉得此时此刻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且是褒义的那种。
    ——不可能。一定是秦睿的洗脑魔法太强大了。
    “刚才说到两位私底下是朋友，现在看来秦总对祁总不仅非常了解，而且也非常欣赏。那么我们来听一听祁总会怎么说呢？”
    还能怎么说，难道说他是蝗虫吗？祁森干咳一声，唇边扬起恰到好处的半分笑容，就连主持人都稍稍怔了一怔。
    “其实我觉得秦总是个很复杂的人，难以简单归类。一定要形容的话应该是豹吧？虽然是猫科动物，却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
    等到直播结束，导演笑得都快合不拢嘴。祁森好不容易摆脱他来到停车场，才发现原来众人遍寻不着的秦总裁早就躲进了车里，正靠着车窗不知道和什么人打电话。祁森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扭过头来，四目相接，祁森本想装作没看见，却不料秦睿抢先一步倏地踩下油门，连人带车一下子消失在视野里，只留下一阵燥热的尾气。
    祁森：“……”老子今天真他妈的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