黒麻地少年 16、不可思议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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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可思议的转机
杨向我叙述下面这节故事,我记忆很深,那会儿,我们一起在布鲁塞尔市政广场上——是我约他去那的,我贿赂他,用热情换他的故事。于是,他就着啤酒,我喝我的咖啡……
咖啡一会儿就见底了,可啤酒还冒着泡……
(杨的故事)
猥琐的瘦男人开始探索那幽深的情穴,他感觉到了男孩本能的抵抗,但这种抵抗是微弱的,简直就是半推办就,这反而增添了男人的兴味,他想到,酒真是个好东西,如果不是酒的效力,事情就要难办得多。男人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成为一场厮杀,那会让他觉得大煞风景,即便是再过一会儿,血从男孩的咽喉口冒出来,他也希望是优雅的,咕嘟咕嘟,像美丽的鱼吐出气泡,随之流淌成一道无与伦比的曲线……而这些都要借助酒的效力,他希望酒劲能维持得久一些,有几次就是因为酒劲过去的太快,把一切都搞砸了,为此,他又狠狠喝了口酒,并把腥辣悉数吞进了自己的食管。
男人手指非常灵活,而且敏感有力,这全归功于他多年握笔习画练就的功力,他画荷花的时候,主要靠中指掌控笔管,形成笔力,或圆润,或遒劲,得心应手。此刻他依然把它看作像画荷花一样享受,墨在无形地洇开,心神也为之漾起涟漪,无序中就成就了一朵花,形态逼真,摄人心魄。
(我几乎无法喘息了,即便是在行人如梭的广场上,我依然感到莫名恐惧,不是因为故事在逐步走向残暴的终局,而是发现杨沉溺太深,故事中充斥着杨的假想,真相披露后,他也许无数次进入过冥想状态,以自己的方式补全事件的每一处缺损的细节。他这么做,使我感到,他已经被另一个灵魂附体。
我说:“杨,你不可能看到杀人犯的灵魂。”
杨愣了愣,仔细品着我的话,当他明白我的意思后,终于说——)
Tony,我现在对你讲的当然已经成为一个故事,当时在我手里只是一叠卷宗,是客观、枯燥的笔录,是一团乱麻,但作为一个办案人员,我必须把乱麻梳理成一根坚固的绳,考证每个细节的真实性、可能性和可靠性,包括寻找到存在于当事人背后的心理依据,否则我怎么来认定证言的真伪?不瞒你说,我和罪犯曾经进行过一次非常深入的谈话。那会儿,犯罪证据已经非常确凿,罪犯伏法只是早晚的事,他无须向我隐瞒什么。他对我谈起整个过程,不乏自我心理描述,这种描述甚至带着享受的、回味的、自我陶醉的口吻,当然,在这次谈话中,我进一步看到了他的人格缺损,用你们的话说,就是“病态”。
据有关数据证实,现代人群中,人格严重缺损的占百分之五,这个比例应该说相当高,相当惊人。
(我决定,在杨以后的叙述中,无论怎样都不打断他,我发现他的精神很容易被瓦解,每次我提出问题,总把他的故事搞得支离破碎。)
猥琐的男人有没有对男孩实施过暴力,自然是整个证词的关键,出于我个人的某些原因,我也是非常想知道的,但男孩提供不出任何细节。我估摸是酒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男孩的证词是不可靠的,其中很可能有太多的幻觉。但有两个比较清醒的记忆,后来我在男人嘴里得到了证实:
我问罪犯:男孩记忆中你曾经骑跨在他身上,你明确告诉我,那时候你在干什么?
罪犯嘴角抽搐,给出一个可怕的笑:“享受他……”
我感觉自己重重地蹙了下眉,继而问:“你对十八个,不,十九个都采取同样的步序?用你的话说,就是享受他们?”
罪犯想了想说:“几乎——”
我说:“什么叫”几乎”,是还是不是?”
“是。全都——”罪犯洋洋自得地说。“这些孩子都不拒绝,那时候他们的状态对我来说,要做成这件事很方便,我只需要像骑马一样——你知道,这个游戏就叫”旋转木马”……”
我打断他,继续问:“在此之前,你也……这样兽性?”
罪犯说:“那不是全部。”
我说:“那就是有这样的事?是吗?你明确回答我。”
罪犯说:“有这样的事。”
我问:“为什么不是全部?”
罪犯的表情有些油滑,这让我很不满意,我不知道他事到如今怎么还这样玩世?也许从他开始玩世的第一天起就打算一直这么“玩”下去,直到判决的子弹射穿他的脑仁为止。
罪犯油滑地说:“我说过,有些时候事情并不是那么顺利,搞砸的也有。酒的作用不是在每个人身上都一样,有的人酒量大,一直处于比较清醒的状态,那就比较难办……当然,有的人比较清醒也不拒绝,他们愿意接受。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我也有选择,我比较乐于享受那些弱小的……”
我急着问:“第十三号你……侵害他了吗?就是那个M?”
罪犯问:“你指的是什么?”
我猛地拍了下桌子,说你不要什么都问那么细,我说的话你应该都懂。我说你再问这么细,我就视你为故意刁难,拒绝坦白。
罪犯见我发怒,低下头,身子也缩起来,嘀咕道:“是你问得细……”继而回答我说:“……不记得了……”
我说:“你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是唯一从你手里逃脱的,事前你对他做了什么怎么会不记得?事实上,你对他施行了非常龌龊的行为——”这是我从男孩嘴里得到的第二个恍惚的记忆——那一刻,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迷蒙中看见男人一张奸笑的脸,而鼻子周围则弥漫着浓烈的腥味,他赶紧闭上眼,从这一刻起,他意识到这游戏太不好玩了,他后悔了,可真让他追悔莫及的事还在后头……
罪犯说“我真记不得了……他,那会儿好象是发烧了……
是,这情况完全和男孩自己的记忆是吻合的。男孩发烧了。由于发烧为男孩赢得了时间,赢得了转机,使他最终得以虎口逃生。
…………
男孩酒劲有些过去,开始恢复明确记忆时,男人正用一把尖利的刀在他胸口刻画,男孩是被尖锐的刺痛痛醒的,他低头,勉强能看见自己胸口的伤口正渗出点点血珠,一会儿就连成一片,成为一条血的溪流,他尖叫起来,随即滚到地下,把握着刀的男人一起带到地下,他的双臂被捆绑着,和长条凳让融为一体,瞬间倾覆的长凳扯得他如同脱了臼。在地下,男人还在他胸口补了一划,完成了那个尾巴扭曲的丑陋的“M”。
男孩震惊地叫唤:“你干吗?”刀和血让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他想到这不再是一个游戏,绝对不是。
“你想干吗?”男孩再次追问。
男人用尖刀抵住他的喉头,阴冷地笑着说:“游戏结束了——”
男人毫不讳言在这里已经“结束”了十多场游戏,十多个男孩的血就像鲜红的帷幕,徐徐在眼前展开,直到充满整个视野,完成最终的降落,而压轴的则是一场名为“杀戮”的大戏。听到这些,男孩哭了,他为身处绝境而悲哀,为自己的轻率而号丧,为恐惧绝望而啜泣。他简直哭得一塌糊涂,眼泪跟满脸可疑的黏液搅和在一起,肮脏至极,他哭着央求道:“你放了我……求你,别杀我……我好痛,好难受……”
男孩如果一径说痛,说求你放了我,还不足以引起男人的注意,每一个男孩死到临头都是这么几句话,绝无差别,但男孩突然说了句“我好难受”,这让眼睛已经发红的男人感到奇怪,他敏锐地发觉身子底下的男孩周身滚烫,似乎正在发烧,他手中高高扬起的刀突然就凝定了——
我不明白男人为什么对一个发烧的孩子突然就下不了手了,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罪犯,他不回答我,沉默很久,才死气沉沉地说:“每件事终归有一个断口,预示你,该结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理由这个断口就出现了,鬼使神差……鬼使……神差。”
男孩发烧就是一个断口,它意味着这起连环杀人事件走到了尽头,你说是神灵保佑也好,良心发现也好,是男人杀人杀腻了杀烦了也好,在男人心里,反正就是鬼使神差。
男人对男孩说你果真在发烧,这下男孩就更加变本加厉了,哭着嚷着“我烧得好难受”——我能想象当时男孩不可收拾的样子,许多次我都从他身上看到借题发挥的本事。男孩要男人去买退烧的药,男人一面埋怨这孩子身子骨怎么这么不经事,给他松了绑,一面真的就去买药了——吃了药退了烧再下手的想法是很奇怪的,难道真担心他在过奈何桥的时候烧迷糊了,以至认不了奔黄泉的路?但奇怪的事就是这样发生了,要不怎么就叫“鬼使神差”呢?
至于男孩怎么就在关键时刻发烧了?据男孩本人说,是因为喝了酒,他一喝酒就发烧。这种可能当然有,其他可能也是有的,紧张,狂躁,被剥光了衣服后着了凉……总之,他恰倒好处地发烧了。男人去通宵店买药的那会儿,男孩浑身哆嗦,冷到骨子里,不得不把整个身体蜷起来,他曾经想到要逃,但很快就意识到根本没有这个可能,门被锁死了,而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男孩吃了男人买回来的退烧药,很快就睡着了,而男人也筋疲力尽,在男孩身边睡下,他搂着沉睡的男孩,样子真像一对感情笃厚的父子……偶而,男孩在梦中打一个寒噤,他便有节奏地轻轻拍拍他,就像哄一个婴儿。
那会儿,天已经快亮了……
(我抬起眼睛,向远处眺望,看到市政广场繁复的建筑背后太阳正在沉降,布鲁塞尔的夜即将来临……)
作者闲话:
每一章节都断在艮节上,我很不忍心,觉得有点对不起读者。但讲故事就是这样的,这叫“留有悬念”,叫“且听下回分解”。否则,我拿什么吸引你再来?小的时候,听故事,总是在关键时刻,大人说,睡觉睡觉,下次再说!于是我就带着遗憾带着期待,坠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