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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200*年6月25日
骆长天的官司二审开庭,架不住席芫盛情邀约,花染去旁听。他事先了解了一下案情,骆长天这边占了一小丢丢的理,但经舌灿莲花的雷络这么一掰扯,被告的脸已如北风中的大白菜一般蹉跎。
雷络这孩子,口才好的让你有一种灭了他的冲动,邪恶的花染如是想。
一退庭,外面肯定是乌泱泱一群记者,花染和席芫会心一笑,各自撒丫子撤了。
城北,步行街。
透过衣染香十六扇全落地玻璃窗可以看见,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两名英俊的男子。其侧脸逆着光,平日里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一个悠哉游哉地翻着杂志,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闲散自在,另一个则百无聊赖,双手叠在脑后,双脚架在茶几上,作挺尸状。
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后者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来,一弹盒底,上面应声跳出一根。嘴角叼着烟,他摸遍全身,愣没找着火。前者放下杂志,凑过去叫了一声什么,趁他欢喜愣神的工夫一拳直袭他的面门。
不消说,正是非常有兄弟爱的花染和花行。
花染受袭,未待思考,身体已本能地向后一弹,沙发登时被掀翻。他脚下的水晶茶几滴溜溜转出去,正卡在楼梯口,茶几边缘装饰用的琉璃贴花纷落飞扬,正走下楼的阮西寐双手立刻背到身后,撇清:“不是我干的!”
唉,都不是什么好小孩儿。
沙发后面的花氏兄弟还在互掐,听到这话,闷笑两声。一本飞出去的杂志殃及了鱼缸,一泼水带着几条熊猫蝶尾鱼翩然落地,鱼儿“吧嗒”两下,不动了,躲在廊柱后面的老板娘丽莎心疼的直骂娘。
西寐穿了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红色长裙,画淡妆,戴银色耳圈,氤氲眸子顾盼生辉,她嘴唇抿成可爱的“一”字,笑吟吟地看戏。打着哈欠的林一袖也走下来,望着一室狼藉,长了见识:“哦,不是自己家的店也能这么砸的。”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花染和花行站起来,旁若无人地整理衣服头发,在“废墟”中一仰头,谈笑自若:“换好衣服啦,中午想吃点什么?”
西寐竖起两指在另一掌心横着走了几个来回,笑弯了眼:“大——闸——蟹!”
林一袖则踢踢茶几,征询:“不是让我飞过去吧?”她是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被阮西寐从床上挖起来的,而在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她的行为会非常之脱线。
林一袖大二的时候参加过一个社团组织的野外生存。具体行程为坐车到山脚,每小组背着帐篷,食物,清水,手电等杂物按照各自的地图上山,大概下午五点钟集合在半山腰的点将台,扎营休息;第二天,各小组按图索骥,以下午五点归来时找到的物品最多的一组为胜;第三天,全体拔营上山顶,下午五点坐缆车下山,六点钟班车回学校。
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满风和日丽的,到点将台的时候,忽然刮起大风,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林一袖这一组有两个经验丰富的老队员,到的较早,也是唯一一组在下雨之前扎好帐篷的。
她在地上瘫了不到三分钟,社长冲进来,大吼一声:“打起来啦!”
她心说这关我什么事啊,我虽是红颜但我不是祸水啊!社长估计是真急了,早忘了“怜香惜玉”这一人生第一信条,跟拖破麻袋似的把她拖出去了。
雨伞刚撑开,就在猎猎大风之下脱手,前方四五米处,七八个男生厮打成一团,滚到东,滚到西,竟然没散架,这身体的柔韧度不服都不成。旁边悻悻地站着几个男生,都是拉架时挨了黑手的,惨一点的那个,脸上被挖了一个坑。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拽社长退回帐篷,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惊雷滚滚。
她吼着:“怎么回事?”
社长都快哭了,说起话来更是词不达意。
不过扎帐篷的时候大家意见相左,开玩笑似的掐了几句,跟着有意无意地推搡两下,也都没往心里去。谁想到突然刮起的大风卷散了不牢靠的帐篷,雨急风横,一群人手忙脚乱地补救,偏有个没担当的开始推卸责任。
谁没有个脾气啊,这么一撩拨,“腾腾”地火都上来了,开始呛声。呛不明白就武力解决呗。而且是最野蛮的拳头对拳头,真是一点水准都没有。
弄清始末,林一袖怒火中烧,大叫:“打死算了!”一向温吞的社长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她呲牙:“行,您老慢慢想法儿弄死自己吧,实在不行用掐的。掐不死别人咱还掐不死自己吗?”
她抓起两把雨伞冲出去,对着打的天昏地暗的一群人狠抽下去,胡乱踹了几脚:“疯了你们!”转身就跑。再打再跑,再打再跑,再,脸上被挖了一个坑的男生一把将她拦在身后:“大姐,歇歇吧,你已经把他们惹毛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落后的第三小组终于赶到点将台。那一刻注定了娇滴滴的系花遭到永久的遗弃,要不是她一路整事儿,摘花、扑蝶、拍照的,半数体育生的第三小组绝不会是这个速度。
“诶?!”眼前的情况有些难猜地说。
社长红了眼,说粗话:“妈地还看什么热闹啊!!上啊!!!”
血性十足的呼喊一出,十几个男生一哄而上,将下手最狠嘴里不干不净的几个人分开来“教育”。
暴雨如注,黑压压的大山如怪兽一般扑面而来。
帐篷里,打架的几个男生被罚在角落里面壁,他们呼吸粗重犹生着闷气。林一袖可不愿拿自己的小命去赌他们的肚量,偷偷将两把雨伞塞进社长的包。她拧拧身上的水。揉着火燎着疼的虎口,叼着喝了一袋酸奶,打盹,心真是非常的大。
待雨势小了一些,社长带人去扎了帐篷。换掉湿衣服,吃了两片感冒药,一堆一堆地斗地主,然后很不幸,半数以上的人仍旧感冒了。
第二天清晨,满山翠绿,小鸟啾鸣。
社长走进帐篷,拍她肩:“一袖,一袖!起来吧,咱们要回学校了。一袖!”林一袖被烦的要死,闭着眼睛坐起来,在他嘴上“吧嗒”亲了一口,撵人:“滚吧!”倒头继续大睡。
“咕咚!”“咕咚”“咕咚”
门口路过、顺便偷看的人没什么职业素养集体笑翻了,惹得面红耳赤的社长大人磨刀霍霍。众人逃跑,他瞄瞄睡得正香的林一袖,是手脚并用落荒而逃。
一群散兵游寇提前一天回到学校,被导员一阵耻笑:“哟,这是被谁削的啊?哈!以后别说是我的学生啊,跟你们丢不起这个人!诶?瞪什么眼睛?还冤枉了你们不成?”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林一袖一个漂亮的侧手翻飞过来,阮西寐扯扯裙子,软绵绵叫着:“阿行,我不会飞。”花行笑一声,过去挪开茶几,伸开双臂,直接将西寐从楼梯上抱下来。
西寐的身上软软的,香香的,花行一指窗外:“嗯?哥,那人比你好看!”
一群笨头鹅齐刷刷望向窗外,花行低头亲了一下西寐的嘴唇,扣着她的手指向外走,浅笑无痕:“你们不是信了吧?”
……谁来灭了他吧!!!
吃过饭,两个女孩子去美甲。花行回酒店,花染搭顺风车,他忍了一路,终于没忍住:“阿行,你真要带她们两个去李唐周年庆?”
花行轻笑:“我肯拨冗前往是给他面子,我带一个人去他没的说,我带两个人去……”他嘴角浮现狡黠笑意,“他也总不能把我打出来不是?”
……
花染还真是有点后悔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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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花苑酒店。
骆长天以赢了官司为由头设了一个饭局,到场的倒有一半是冲着花染的面子。行事愈发高调的花染端着一杯酒和众人谈笑晏晏,走了一圈,没续过一次杯。这些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长袖善舞之辈,可关键是得有人有胆子逼酒不是。
摆谱摆的差不离了,花染压手示意众人继续,自己跑到走廊吹风。席芫叫过雷络叮嘱了几句,也跟着出去了。
走廊两头的窗户都被打开,穿堂风罕见地温柔,花染黑色的衬衫被风鼓起,整个人仿佛都融于夜色当中。席芫端了两杯酒过去,低低地叫了一声:“染少。”身后觥筹交错的喧哗声都模糊在夜风里。
花染和他撞了个杯,神情怅然:“前几天回了一趟旧城,小时候栽的树都有十几米高了,就在滨江大道那块儿,早忘了吧?”
席芫笑着接过话:“怎么会,我记得清楚着呢!当时我挨着你栽的树,你支使我去打水,然后把我的小树苗拔出来扔大道上了,等我回来时,都晒蔫了!不是染少,我看小时候照片,我挺好一小孩啊。你今天给我句透底的话,我怎么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啊?”
花染只是笑,不说话。
其实他当初挺喜欢席芫的,不冲别的,就那一口一个的“哥哥!”叫的多甜啊!呃~~虽说门牙有些漏风,可无伤大雅嘛。
那晚他睡得正香,花行爬上他的床,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地问:“花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花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小脸绷的紧紧的,睡衣上的小熊也眨着两只大眼睛。花行突然挠他脸,带了哭腔:“你要是再让别人叫你哥,我就不认你了!”
花行下手忒狠,花染一张脸被挠的鲜血淋漓的。
花染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慢慢地吐着烟圈:“为什么这么帮雷络?”
席芫沉默了好一会儿,苦涩一笑,说:“大概是因为他还爱得起吧。”
花染淡淡一笑:“他和西寐不合适,劝他早点收了这份心思吧。不然哪天犯在阿行手里,神仙也救不了他。”
花行和阮西寐就一定合适吗?这话席芫心里想了七、八个来回,也没敢往花染头上砸。
“你们并不了解西寐。一味的宠爱对别的女孩子或许就够了,但是西寐,她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将烟头摁灭在席芫的酒杯里,花染转身走了。
走到电梯口,他突然顿下,说:“你和李椴闹归闹,别过了。”
席芫正了神色:“知道了,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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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的雨来的又密又急,空气微凉,夹杂着槐花的香气。风是轻的,从半闭合的窗进来,流向粉白、水蓝两重纱帘。天幕黑压压的,远处的光晕开,清宛陷入一片迷离的景致。
阮西寐坐在藤椅上吃冰淇淋,双腿高高抬起,搭在阳台上。花行走过来,给她披上外套,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西寐仰头,挖了一大勺冰淇淋给他,他就着她的手吃了,沾着草莓酱的嘴唇落在她眼睛上。
她的睫毛不是很密,但很纤长,眨动的时候是蝴蝶最美丽的一扇翼。她把草莓酱蹭到他脸上,得意地看着他,忽然大叫着逃跑。他轻易抓住她,脸颊贴着她的,温热的气息打在彼此面上。
两个人背靠背坐着,说着情话。
窗外突然亮起了巨大的广告牌,橙色的光穿透雨雾,照亮了上面两行字:承君此诺,必守一生。下面是李唐广告的LOGO。
西寐忽然想起了冷灼,那个眉目疏朗的男子,他说这人生寂寞如荒雪。
深菀向他们介绍他时如是说:“冷灼,冰冷的冷,灼热的灼。”
清宛大学的周年舞会上,特邀调酒师是个画着浓妆,眼神冷漠的男子,翻瓶、手心横纵向旋转酒瓶、卡酒、回瓶、正面两周倒手、背后抛掷酒瓶、滚瓶,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般舒畅,人群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深菀附在西寐耳边低叹:“冷灼比他做的好。”
深菀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软,她眸子微眯,嘴唇半张,似乎醉了。那个“好”字明明已该散在风里,却仍在耳边环绕,温热撩人。
正面翻转两周起瓶+正面两周倒手+一周半倒酒,卡酒,回瓶+手腕翻转酒瓶+抢抓瓶。人群里连连爆发出惊叫声。调酒师微微垂目,掩去那一丝不屑和敷衍,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修长的五指按在他的手腕上,冷灼微笑,做了一个手势,调酒师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
“然后呢?”
“然后大家都疯狂了。”她枕在他肩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深菀哭了。”
花行反手揉揉她的头发,她半侧身抱住他的肩膀,轻声说:“因为这个我一直不喜欢冷灼,一袖和子轻也一样。当晚票选‘心目中最期待的情人’,我们三个都弃权了。”
“女生选了冷灼,那男生呢?”
“夏琅琅。”西寐一撇嘴,敢情是嫉妒了。
晚归的花染带了一身的酒气和雨水,走路玩漂移,还不许人扶。他终于一头栽在沙发上,花行拿过大毛巾相帮他擦头发,被他一轮乱拍,张牙舞爪地嚷嚷:“我跟你又不熟,少对我动手动脚的!”
阮西寐退后两步,一吐舌头:“那跟我更不熟了!”
花行无奈极了,连叫了几十声:“哥哥。”才把花染哄进浴室。这厮冲澡冲到一半开始炫耀:“弟,我开车回来的时候,有一帮警察说我酒后驾车还破坏公物,扣我驾照还要扣我!我打倒他们就跑,他们玩命地追我,我一直跑,一直跑,他们可笨了,怎么追都追不上我。”
他的声音忽然蔫下来,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阿行,我把车弄丢了。”
花行乐了,帮他擦头发:“没事,你的车没人敢动。”他保证了十几遍,花染才肯回房睡觉。花染爬上床,花行帮他掖好被角,关了灯要走,他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小声地说:“阿行,你以后不要叫我滚了。你现在让我滚容易,可等你想让我回来,我要是回不来了,那可怎么办呢?”
花行没有说话,一片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睛有点湿。
花行守在他床头,如他小时候害怕一个人睡的时候他守在他床头一般。
花染说梦话了:“快跑……快跑……回去晚了,阿行就被带走了……阿行,等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