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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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去月牙泉,外面长长一排卖手工艺品的摊位小远都顾不得看,全注视着后面的鸣沙山上。
买了门票进去,立刻到了另一个世界。
脚下踩着绵软的沙子。远处一排排的驼队让小远兴奋了好久。坐骆驼进去月牙泉,小远骑在骆驼上一直左顾右盼。我问他看什么,他说,想找到照片上的位置。我心下明了,也帮着看,驼铃一路响着,四处的沙山看着都像,却又都不像。
最后快到月牙泉跟前,忍不住问了驼队的人。老人晒得很黑,带着帽子,看看照片,笑着说:“怎么找的到?”然后比划着说,“沙丘一直在动,想找过去的样子,根本不可能的。何况十几年前啊……”
让老人给我和小远照了相,背后也是一座山,起伏却是另一个方向。
到了才知道门口离月牙泉远没有想象中的远,同队里有些人觉得不值,我和小远为的本不是这个,无所谓。
虽然找不到过去的地方,小远还是很高兴。
一起去滑沙。花钱租两个竹板。陡陡的沙山,一路爬上去,在坐着滑下来。因为人多,想找一条一贯到底的路线都很难找。沙山上满是混乱的痕迹。有时候滑到中间就怎么也动不了了。
单独玩了一会儿。我搂着小远,又一起玩了几次,其中的一次到中间居然翻了,还好俩个人拉着,要不小远滚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回想到这些,我觉得轻松多了,不知道的时候,脸上也微微笑了出来。
记得那天到后面,已经很累了,准备走,又被人叫去连了几十人一起下滑,结果可想而知。前面的被后面的人压着,吃了一嘴的沙子;中间有不少人偏了,滚到一边;我和小远还好,但也歪去了一边,满身沙子,头发里都有。笑声,喊声,响成一片……
沙山包围中间,月牙泉的确小了。一圈长满了绿色的芦苇。映衬着周围连绵茫茫然的黄沙山峦,不由得令人佩服自然造物的神奇。
旁门有铁栏杆围着,近不到跟前,绕行一周,就在旁边的阁楼里吃东西,喝茶,看摄影展。
从这里看旁边连绵的沙丘,上面满是滑痕和各种足印,让人只能想到满目疮痍这四个字。和茶老板聊起来,那人笑笑,不无自豪的说,这就是鸣沙山的奇处,即使再怎么搞,一个晚上,明天绝对又是平平整整,一点痕迹都不会有。
我和小远惊疑之余,看到很多人在沙山上写名字和留言。
老板说,“要是找一个山没有被人踩过,你踩了,那足迹就能留一天。”
“将来就能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心动,即使一天,即使明天就会消失……
和小远说,他一口答应。用矿泉水瓶跑去装了半瓶五色沙,在小店买了冰镇饮料,就正式上路。
我们绕了远路,在一座完全干净的沙山上沿着山脊往回走。
拖了鞋袜,赤脚踏在绵沙上,很舒服,每行一步,身后都会留下两行清晰地足印。
两小时十七分,等我们终于看到为售票而建的门廊时,那天的太阳,已然下山了。
还记得走过第一道山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月牙泉。
有一天,这一奇观终究是要消失的吧。
那么,到那个时候,我和小远又会在哪儿呢?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我站起身,走到窗边,一轮火红的旭日正冉冉升起,恍惚中,仿佛看到另一轮红日。
和小远走到累的不行,买的水也喝完了的时候。山下驼铃清脆的响声,几乎是一种召唤。彼此间弯着腰歇气,看着对方傻笑,却都不愿意放弃。最后静听驼铃远去的声音。
突然,小远指向一边。山巅处,一轮血色的夕阳,渲染了整个天地,茫茫沙漠也都披上了同一种艳丽的幻彩。
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感觉到自身的无力和渺小,如同我的奢望和背离的道路。想走完剩下的路,或许,这是我一生唯一能够拥有的坚持!
“赵扬?朝阳?”
小远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躺满汗水的红色脸庞满是欣喜。“赵扬,你的名字谁起的?”
“朝阳?永远都带着希望呢!和你一样!”
临窗站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不禁想问自己,我,会有希望吗?
这两天,里里外外来了不少人。很多都没有见过。据说还有从延安老革命区来的。老人干瘪的身躯拄着拐棍,看到外公的遗像,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战场之外外公曾经还救过不少人。
外婆心脏不好,一直带着起搏器。以前一年有大半年必须住在疗养院,这次悲痛之余,感觉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爸妈接受医生的建议,决定送外婆去疗养院。一来后面这段日子有太多的事要处理,外婆在这里,照顾不到,混乱中难免有所失误;再者,待在这里,看着周围环境,多少会有睹物思人的意思。
我本来也想陪外婆去,但医生建议还是先静养,稍微缓缓再去不迟。
于是,我只能呆在家里,每天看着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出入家门。
把自己反锁在屋里。除非爸妈叫我,我几乎不再下楼。这样,是不是可以避免接触到那些压抑的气流?
时间,走的尤其慢。唯一能令人放松安慰的,依然是脑海里的回忆……
西千佛洞那株树干分分合合长了几千年的巨树……
雅丹地貌里鬼哭狼嚎一般的巨响和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阳关、玉门关,背负着遥望的雄浑和历史的苍凉……
很多复杂的感情交织着。带去的数码相机4个G的卡照完还不够。我说等我把照片洗出来拿一套给小远,眼下怕是没时间了。放在电脑里,深夜里一张一张的看,未尝不是一种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又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一下醒来,惊的满头是汗。却是曾经做过的梦……
那是去阳关的路上,我们包的车没油了,车主去加油,我和小远商量下来决定自己坐车先去阳关。让司机到时去阳关等我们。
一辆陈旧的中型巴士,小远一路晕车,坐这种车晕的更厉害,我开始后悔刚才的决定。
车开出不久,小远的头一搭一搭的终于落到我的肩上,我试探着也把头靠在他的头上。他的头发柔顺光滑,即使出了汗,依然残留着洗发水淡淡的薄荷清香。
汽车颠簸,我们坐在最后一排,随着汽车的高低而弹起落下。小远的脸色不大好,昏沉沉的一路半睡半醒。
闭上眼,恍惚知道是在梦里,黑暗中,我和小远飘浮在深夜的海面,波涛翻滚,我们沉浮挣扎,带着咸味、令人窒息的海水一次次灌满我们的口鼻,完全的包围,无力的绝望……
但我和小远始终相拥,死死的,谁都不肯放开对方……
睁开眼,车子依然剧烈摇晃,车窗外灰尘满天,七月正午的太阳刺眼的悬在天空正中。
身旁,小远满头是汗,轻皱着眉头,依旧闭着眼睛……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爸妈每次看到我,总是欲言又止。其实不用他们说,我也理解,看看频繁来往的人,我心里有数。
外公,一直是我们家强有力的后盾,即使深居简出,即使每天在家只是写字喝茶,但每每有爸妈都无力的事,但凡外公出去开个口,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现在,外公骤然辞世。我们家的影响可想而知,虽不至立竿见影,但这圈里的人嗅觉何其灵敏,不急早准备处理,后面的路,怕是很难行的。
和振说了外公去世的事情。他叹口气,说要不来天津散散心吧。
我没有去。缓了几天,去疗养院陪外婆。外婆的精神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认不出我。一种无言的悲哀时时泛上来。爷爷小姑都打来电话,要我过去。转月,我便住在那边。
但不论走哪儿总有种压抑的感觉,并不是为家里,说不出,可心情就是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