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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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陆老九的门,见师妹磨磨蹭蹭,师兄皱眉说,走吧。
拎着空鸟笼,师妹没好气说,老木死了。
师兄说,把事情做完,带老木回家。
见师妹一脸沮丧,师兄鼓其志气说,别忘了,老木是锁匠,但又非寻常锁匠,一把专锁坏人的锁,但还缺一把关键锁匙……
有铜锁必有锁匙,老木的铜锁还在,锁匙又在谁手里?
茶棚燃起炉火,雾中一点光明。师兄值上半夜,师妹值下半夜。
一夜安然无事,似乎前夜的黄金马车、银骑和随从都是幻梦,待到天明一如既往,铺子一家一家开门,东西统统贵到离谱。
又去那家馒头铺子,馒头已经涨价一倍,师妹和老板互相瞪眼,最终廿两换十只馒头,算是进城吃得最好一顿。
等到蓬莱阁门口,又见着黄金马车,戴着面具的车夫,六名银骑护送。这一趟机关局,加上聋子哑巴,统共也才四个人。
眼见巳时就快到了,竟见前晚的女刺客,一脸决绝登上马车;随后又来一位文儒,举着测字算命的招牌,神色平静上了马车。
载满六人的马车,沿着悬崖栈道,临着万丈深渊,驶往雾缭缭的山巅。
车内之人相互审视,先开口的是女刺客,冲着师妹瞪眼睛说,谁要你们救人?我不会感激你。
师妹本来瞪着算命先生,别以为拿个招牌就能蒙混过关,谁看不出来他就是横征暴敛、卖馒头的黑心老板?!
这会子听女刺客呛声,师妹狠狠剜一眼师兄,冷怼说谁稀罕你的感激,你以为我想多事?!
女刺客说,最恨你们这些伪君子,武功高强有什么用,可曾帮人做过好事?!
师妹说,如果我们不做好事,你早死在鬼镰刀下。
女刺客眼圈红了,伤心说,别再装了,你们都是江湖高手,那日定能助我相公,但却眼睁睁看他被人所杀!
师妹嗤笑着说,劫持师兄的是你相公?那日他还想杀我师兄,这笔账我还没找老邹算!
女刺客说,那是为了大义,颍王残暴不仁,人人得而诛之……我又怎么能确认,你们不是颍王的走狗?
师妹翻白眼说:骂谁是走狗?若我们帮颍王,你们还能活着?
女刺客强忍眼泪,至于腹部的手,又紧紧捏起拳头,情绪激动说,我知道你们都是高手,但也没有阻止颍王,让他在城中胡乱杀人。
车内人都沉默。
女刺客伤心说,我的同伴和相公,死得太不值了,为一群麻木不仁的人,牺牲得毫无价值!
说罢,一滴泪落下,叩在手背清晰可闻!
哑巴目不斜视,静静坐在一角;聋子眼巴巴瞅着,越听不到越好奇。
稍带片刻,算命先生说,人死不能复生,想想怎么破解机关吧。我来城中这么久,还没见过有人生还!
女刺客冷笑,说我敢上车,就没想活着,大不了跟颍王功归于尽!倒是你,今日不卖馒头,又改行成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说,我本就是测字算命,只是城中无人识字,都是不信命的狠角,迫不得已改行卖馒头!即便再狠的角色,总要吃饭穿衣吧?!
女刺客瞅着他,忽然说,我知道是你!
算命先生一笑,抖了抖招牌,学着女刺客说,不急,我敢上车,就没想活着,大不了跟颍王功于尽。但在马车停下前,还有人想要测字?最后一次卜算吉凶,算是我免费请大家了!
女刺客说,那就测个”机”,问能不能破机关!
算命先生说,大吉大利,机字拆开几把木,以木为薪孕育大火,让暗鬼无处藏身!
女刺客说那就借你吉言!
还有人想要卜字?算命先生望着师兄时,一面刀牌递了过来,象牙雕刻隶属皇宫,哑巴冷冷瞅着他,指着当中的”颍”字!
算命先生瞅了一眼,打趣说,哪捡来的好东西,戴身上小心被偷,若是问破机关,这字本意不坏,仍是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哑巴不会说话,女刺客替他问,这字又怎么讲?
算命先生说,颍乃是水,颍王是也!页字本意人头,匕首架到颍王头上,颍王这次完蛋了!
说罢,又瞅着聋子,晃了一下招牌,说,我知道你听不见,但你要不也试一试,我也可以比划给你看!
见大家都在看他,聋子好似听懂了,大声喊了一字,杀!
算命先生哎呀一声,连喊三声大吉大利,冲着聋子连说带比:上有”乂”预示平安,下有木生火祛晦,这样都不能破颍王机关,你就砸我招牌砍我的头!
女刺客面容一沉,冷笑说,生搬硬套牵强附会,如此测字连我也会!
算命先生捻须说,女侠真有自信,那又何妨一试,从来都是我帮人,今日也有劳女侠,帮我测一个”灻”字。
女刺客冷冷说,你想问什么?
算命先生沉声说,跟你们一样,破颍王的机关!
女刺客说,不详之兆,传说中的上古灻树,虽有净化一切之能,但本体也会跟着消失!
算命先生哎呀一声,说罢了,定是我帮人卜算,泄露太多天机,这回要遭报应了!
饱含极大怒气,师妹忽然道:“为什么不问我?”
连师兄在内,一车人都看她。
算命先生说声抱歉,做个请的手势!
师妹怒说”正”,我要问老木的下落!
算命先生微愣,盯着对方的眼睛,似在揣摩用意。
师兄猜到内容,嘴角微微一抽,师妹真发怒了!
果然,师妹怒目圆瞪,一一扫过三人,说,不是正气凛然的正,而是五笔上墙的正,也不是一个,而是六十六个。
算命先生说,女侠……
师妹怒说,女什么侠?老木的儿子小木,一天一串糖葫芦,吃得我相公家底干了,让我赶紧出门找人,谁有心情打哑谜?老木究竟藏在哪里?
车内没了声音,师妹挨个扫视,声色俱厉说,为什么是六十六个?因为自从收到信,小木就不吃了。不管刮风下雨,他都站在村口,等着老木回家!
车身猛然一晃,跟着战马嘶鸣,有人坠落悬崖。
骚乱声中,有人高喝,陆老九,私放信鸽,出卖颍王!
老陆的声音响起,是又如何?我儿子吃一根糖葫芦要赊账,颍王给我再多钱有何用?!连儿子在哪都不知道……
车外忽起干戈,车内亦是同样;哑巴打向女刺客,聋子扑向算命先生。
与此同时,师兄掠到车外,就见陆老九长枪飞舞,虽被剩下三人包围,但仍是不落下风。
留在车内的师妹,就听哑巴忽然开口,你们这些草寇贼人,竟敢劫持皇子殿下,该当何罪?!
招牌成了兵器,算命先生迎敌说,别装了,谁会带腰牌出任务?六扇门或皇宫密探,都不会干这么蠢的事!
一旁,女刺客刀锋忽转,说你暴露了!
算命先生巧巧避开,似早已有准备,说,是你暴露了,劫持皇子的凶徒!
车外战局正酣,陆老九以一敌三,很快又挑落一人,而对方顺势一滚,扔出两只铁蒺藜,狠狠扎进马屁股。
伴随骏马痛苦嘶鸣,黄金马车疯狂前行,行至弯处忽遇坍塌,女刺客、哑巴、聋子先后掠出,而师妹和算命先生还未及出来,马车便坠落万丈深渊。
趁陆老九愣神档口,三名银骑策马奔逃,接应上女刺客等人,竟往山顶方向逃去!
这厢里,陆傲天说声不妙,见现场已无马匹,用轻功追赶过去。那厢里,师兄掠至坍塌处,仅凭柴刀和崖间藤萝,足点峭壁宛如灵鹿,一盏茶的功夫下到崖底。
一辆摔得变形的黄金马车,一把展开似鹰翅的油伞,师妹已经不见踪影,只有算命先生的尸体,心口插着一叶刀刃。
崖底植被十分稀少,岩石摸着隐隐发烫,师兄采藓烧出烟雾,稍后就闻百灵鸟叫,似从山阴处传来。
循声而往,拐过山坳,眼前一片金烁。
几辆黄金马车,数具死人骨骸,全都藏在这里,要不是鹰伞滑翔而过,也难发现这片秘地。
见师兄寻了过来,师妹坐马车顶上,扔来一截辕子,闷闷不乐说,还以为找到宝藏,够小木吃一辈子糖葫芦,撬下一块才发现都是假物!
内里特殊矿物,与金差不多重,再涂几层金粉,与铸假金锭手法相似!
师兄安慰说,至少有了发现!
师妹沮丧说,算命先生死了!
飞翼虽够俩人重量,但在马车坠落之前,算命先生就被哑巴的飞刀射中。
师兄递上那把油伞,一丈来长收折之后,竟如普通油伞无异,安慰说,行走江湖这些年,总有我们救不了的人!
师妹背过油伞,拍拍衣衫起身,深深吸了口气,收拾心情上路。
师兄取笑说,不坐了?你的黄金堆!
师妹嘟囔说,烫死了!
待回到方才位置,先埋了算命先生,立一块石头为记,以便来日再迁走。
师兄看着石头,皱眉说第二次试探时,他便暗示下崖查探。除了这些马车,还有特殊地火,如果利用恰当,应能驱动机关。
想要停止机关,或者找到机括,或者断其能量!
这一刻才想起,师妹说老陆呢?
师兄说往山顶去了!
师妹瞅着坟土,眼神忧伤说,我竟未来得及,问他颍王之事,但如果……
如果颍王真是罪魁,敛财诈尸实为谋反,师兄又该如何抉择?
师兄皱起眉头。
师妹说,你又皱眉了!
师兄说,一面之缘,没聊什么!
师妹说,那才让人担心,尤其是……
师妹看着那袋茶包,公子都已经爽约了,师兄仍是带在身边!
师兄说,我只想请他饮茶。
师妹说,你只想,请他饮茶。
师兄微微发愣,同样是一句话,被师妹这般道来,又赋予别的含义。
又似点明心思,回头看,不明白的竟是自己!
雾城雾城,看不清自己,又焉能看清别人?更遑论每一步都正确、不曾行差踏错。
一时间想得出神,师妹见他这副神情,愁眉苦脸说,都到这节骨眼上,师兄可别犯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