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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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背影一顿,稍稍侧头后,又飘然离去!什么关系与他何干?怕她自己误会,才有这般解释。
把师妹拽回来,师兄脸色微愠说,乱喊什么?!
公子本来没有想法,被师妹这么一喊,怕是要有想法了。
师妹眨巴眼睛,转动眼珠说,师兄,你没听到他说我是你的女人?书上大多数的误会,源于不把话讲清楚!
师兄皱眉说,该问的不问,还强词夺理!
师妹呃了一声,乌漆眼珠瞅他,半晌又指指身后;修得六根俱灵的师兄,竟没闻到浓烈焦味!
师兄走去灶台,不仅鱼烤焦了,连馍饼都起了火!
师妹哭笑不得,拈起焦鱼、炭饼,抱怨说,师兄,这还要人怎么吃?
师兄倒是笑了,揶揄说,让你叫我分神,这下子好了吧?!
“那卖给我如何?”
雨中走来一位少年,十七、八岁眉清目秀,文文静静坐了下来,说一块饼一碗茶!
末了,又加一句,多少钱,我都有!
瞅着那少年,师妹没好气说,有钱怎么啦,唤鬼来推磨?
少年说,我只想要一碗茶!
师妹说,可惜,我们不卖茶!
少年没再说话,从怀里掏出金子,轻轻搁在桌上。
师妹瞅见了它,顿时眼神温柔,笑眯眯说,还有热水,要来一碗?!
师兄瞅着河岸,似有脚步声,正往这边来。
少年微笑说,有,就不错了!
明明十七八岁,语气却老气横秋。
少顷,又来八位壮汉,提着明晃晃的马刀,煞气腾腾走进茶摊,竟坐到少年的周围,粗声粗气说,老板,也给我们来一份!
师妹扫了一圈,望着师兄说,雾城怎么了?找个落脚地,都这么困难?
师兄站出来,客气说,诸位,我们不卖茶!
为首汉子盯着少年,话却问师兄师妹,说你们不卖茶,那以何营生?来城里做什么?
汉子们手中的马刀,跟铁匠铺看到的刀,和今晚劫持师兄的刀,都是同一款材质,打制手法也都相同,应是出自一人之手。
师兄觑着马刀,话中有话说,开铁匠铺的,来城中找人!
一听到铁匠铺,除了为首汉子,其余都提刀站起,齐刷刷望着他们,杀气腾腾一触即发。
师妹走到灶上,拿起柴刀说,你们都想要一份,是吧?
汉子们都看着师妹,这位大腹便便少妇,看起来不太好惹!
炭饼被刀一挑,高高飞到半空,师妹看着众人,漫不经心说,我和师兄都是铸师,在寒家庄有间铺子,平时也帮庄人打铁。一年前庄人老木,丢下儿子小木,来雾城失去音讯。我和师兄答应小木,帮他把爹给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还请知道的给个信,我在这儿先谢过了!
话音落,饼子坠,师妹一甩腕,又放下柴刀。炭饼切了九块,这一手功力,已是震慑众人。
师妹漆黑眼珠,扫过在场汉子,淡淡说小哥付过钱,今日我就越俎代庖,替他请诸位一顿!
依照江湖规矩,坐下饮一杯,仇怨就当了解!
手起刀落之间,切得大小划一,而且还是九块!师妹如此厉害,师兄就更不简单!
为首汉子看着饼子,半晌转过目光,看着师妹说:好功夫!
师妹说,过奖!
为首汉子目光绕过她,盯着灶台前的师兄,傲然说,但还护不了他,顶多留下九条命!
七人舍命阻挡,一人刺杀少年,哪怕同归于尽!
师兄说,无缘无故?
为首汉子理直气壮说,给死去兄弟,一个交代!
其余几人,蠢蠢欲动!
剑拔弩张之时,就听少年冷笑,竟冲师妹翻白眼,说多事,谁说我要请客?你要请人喝水我不管,但这饼我付过钱,要待情郎来了一同享用,你可别给我白白糟蹋了!
师妹吃惊说,你还有情郎?
霎时,阴风刮来吹熄灶火,茶棚顿时陷入黑暗,跟着几道剑光划过,一切都又归于寂静!
半晌,才听到咯咯吱吱的声响,似耗子躲在角落啃东西,咧咧切切阴阴暗暗,竟有几分毛骨悚然!
等灶火再亮起,师兄拿着火折子,昏暗的茶棚内,出现怪异一幕!
少年坐在桌前,细细咀嚼炭饼,吃得津津有味,偶尔舔下手指,身边依旧围着汉子,仍是七个站一个坐;都已静默无声,颈项一侧红线,眼睛都还睁着!
不知何时,酒鬼站桌子前,拿着一把利剑,直勾勾看着少年!
少年也不看他,兀自吃着东西,满不在乎说,刚进苑的那几年,做错事不给饭吃,每次都是饿上七天。全靠那条看门狗,叼些骨头残渣,有回叼了块锅巴,混着泥和痰液,却是吃得最美的东西!
师妹脸色微白,似要作呕了!
似娘子唤相公,少年眼神温柔,冲那酒鬼轻声说,过来,给你留的,我知道你饿了!
酒鬼真走过来,坐在少年身边,依言吃起饼子。
酒鬼吃得很轻慢,几乎悄无声息,就听少年问他,好吃吗?
酒鬼点头。
少年看饼,惋惜说,就这么多!
醉汉拿过饼子,给他咬了一口,一块枯焦饼子,竟被吃成珍肴!
方才作呕的师妹,与师兄面面相觑,当真有这么好吃?!
再难吃、再好吃,也有吃完的时候!
少年舔着酒鬼手指,连一点渣滓都不放过,最后看着他的眼睛,深情款款说你别动,让我来!
酒鬼点头。
少年顺手拿剑,一捋他的脖子,鲜血猛喷出来,人却还未断气!
少年将剑搁下,冲他张开怀抱,似揽情人入怀;酒鬼靠他肩头,乖乖合上眼帘,很快安静死去。
这就是江湖,有人醉,有人疯!
少年似在自语,说他是最厉害的剑客,如果不是顾念手足,他早就能名响天下!
少年不说话时,静得听到流血声。茶摊九具尸体,脖子都在涔血。
切了九块饼死了九个人,师妹瞅着柴刀正觉心堵,又对上少年黑漆漆眼珠!
少年冲她一笑,说你们是铸师,可知如何打造,天下最锋利的剑?
师兄师妹静静看他,等他自己说下去!
用情,少年笑着说!
将尸体仰倒桌上,又凑近看了一眼,醉鬼死得很安详,少年唏嘘又自豪说,这么厉害的剑客,连颍王都束手无策,还不是被我给杀了?!
茶摊一片死寂,但就片刻功夫,又听闻诡异更声。
咄咄咄、咄咄咄,竟报出五更一刻,听得师兄师妹满腹狐疑,此刻才接近三更天,何来的错乱时序?!
少年瞪大眼睛,屏住呼吸说,他来了!
师兄问谁来了?
少年没有说话,瞳孔收缩起来,闪着期待之光。
少顷,刷刷兵甲之声,踏破宁静的雨夜,从河对岸慢慢行来。
一辆黄金马车,十二银铠骑兵,带着生肖面具;还有数百徒众,带着獠牙面具;宛如巡游一般,迈着僵硬步伐,在茶摊前停下。
师妹眼神变冷,手中握着柴刀,冲师兄说,今个真是热闹,茶摊都要挤死了,来了一波又一波!
师兄神色如常,仍是那一句,先看看再说。
少年容光焕发,宛如变了一人,冲马车自豪说,我杀了他!
马车幔帘一掀,茶摊掠来一人,蟒袍玉冠脸色阴沉,站在酒鬼尸体面前,看切口仍不放心,又仔细探了颈脉,难以置信说死了。
少年眼神透亮,捧上酒鬼的剑,自豪说,我杀的!
玉冠之人冷觑少年,眼神似见一条毒蛇。
车内传来声音,冷冷讥诮说,厉害,不费吹灰之力,把一代剑客姬无命杀了。
师兄师妹相视震惊,车内传来公子的声音,而死在茶摊上的酒鬼,竟是在江湖有快剑之称的姬无命!
玉冠之人沉脸,转身望着车内,阴鸷说,琴师,还不是你调教得好,一个优伶都能成事,佩服、佩服!
公子嗤笑说,子郎这么说,真是折杀我了,我也不过……
玉冠之人掠回帘子,将一人拖至车头,阴沉沉说,再说一遍,不过什么?
果然是先前的公子,青衫布鞋弦子在手,此刻被人揪住衣襟,却也不见他惧怕,淡淡说认命而已!
一记沉重耳光,公子脸肿半边,发髻都散落了,长长垂落腰间。玉冠之人似在较劲,仍是揪住他喝问,不过什么?
师兄站在灶边,盯住公子状况,眼神露出担忧。但同乘一骑,又唤为子郎,恐怕关系匪浅,让身为外人的他,以何身份干涉?
公子兴趣缺缺,宛如木偶一般,眼神空濛濛说,认命而已!
又是一记凶横耳光,玉冠之人凶相毕露,抢过弦子狠狠砸碎,恶狠狠说,我对你和你的鬼骑都厌烦了!
师兄眼神变幻,手掌微微一动,却被师妹拉住,示意他别冲动。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师兄瞬间冷静。
待公子缓过气,竟是嗤笑一声,嘴角涔血说,早该如此!
玉冠之人恨得咬牙,瞪着他说你真以为……
说话间,车幔似浪掀起,罩住俩人片刻,很快从中分开!
玉冠之人倒在台上,滚了几滚捂住脖子,血从指缝喷涌而出。
一旁十二银骑,戴着生肖面具,竟是纹丝不动,好似化身石像!那些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徒众,目光却是盯着整个茶棚。
师妹眼神震惊,凑到师兄耳边,压低声音说,这是怎么死的,我竟没看出来?
师兄摇了摇头,眉间多了几道褶子,一眨眼人就倒下了,但观十二铁骑纹丝不动,徒众们也离得甚远,除非车内另藏高手,否则帘子又怎会杀人?!
师妹更吃惊,盯着公子说,连你都没看出?!莫非是……
师兄狐疑说,不像,我看他不懂武功!
师妹皱眉说,但他毫不吃惊,一早料到如此……即便不是亲手所为,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师兄说,这倒有可能!
公子撑着车辕,颤巍巍地站起,冷觑尸体说,你不厌,我都厌了!
捡起摔碎的弦子,少年双手捧上,毕恭毕敬说,恳求琴师收留!
公子伏杆喘息,目光落向茶摊,眼神涣散茫茫,话却对少年说,我方才讨了一碗水,你帮我想一想,该如何报答他们!
少年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公子说,依你!
说罢,一个趔趄,跌坐回车内,似无力支撑。
少年解开玉冠之人的玉冠,双手捧到师兄师妹的面前,不仅是玉价值连城,还镶嵌十六颗大珍珠。
师妹冷觑车窗,话中有话说,拿死人之物送礼?
少年说,那你们想要什么?
师兄说,我们想找老木!
少年楞了一下,就听公子声音传来,大病初愈虚软无力说,方才不是说了,此地没有老木!换个别的,金银珠宝,想要什么就开口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师妹嗤笑一声,晃动那把柴刀,存心刁难说,我师兄是天下最厉害的铸师,除了罕世的女娲之石,还有什么看在眼内?!
师兄瞥眼师妹,眼神带着责备,又来胡说八道!
少年楞了片刻,又转动眼珠说,女娲之石,顾名思义乃女娲补天之石,但女娲补天只是传说,世上没有这种东西!
师妹讥笑说,你都没听说过,就怎知道没有?!
车内,公子气虚说:天工神物传记载,此物坠于深海,后被海潮卷上岸,坚硬无比难以炼化,寻常人得之无用!
师妹说,寻常人得之无用,师兄却能将其炼剑!
公子说,炉火冶不化,该如何铸剑?
师妹说,说了你也不信,师兄自有妙法!
静默片刻,公子戏谑说,用内力吗?
少顷,对少年说,听明白了?,
少年眼珠一转,说我明白了!
师妹说,你明白啥?
少年说,铸剑矿材!
师妹嗤笑,晃动柴刀说,别费神了,柴刀一把,足堪用!
就在此刻,又闻更声敲响,咄咄咄,咄咄咄,报着五更一刻,这一次时序不差,已到了开城时间!
似见不得晨曦,银骑、黄金马车和少年,竟如来时列队离开,但那群青面獠牙的徒众竟黑压压围住茶棚!
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面具,眼洞内射出贪婪之光,有的盯住茶棚尸体,有盯着师兄师妹!
师妹握着柴刀,盯着这些家伙,皱眉说,公子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款待?!
师兄拿着油伞,问那些面具说,什么人?想干什么?
问之,也不答话,只是不断压逼!
师兄挡在前边,冲师妹说句,小心!
一瞬,徒众一哄而上,宛如鬣狗捕猎,一半扑向师兄师妹,一半竟是抢夺尸体。
待被柴刀、油伞打倒,又被同伴争抢夺去,此等景象前所未闻!
师兄师妹冲出包围,往更开阔的石桥掠去,但见徒众竟未追来,只将尸身悉数卷走,便又追随马车而去!
雨已停了,雾又升起。
又见鬼祟身影,出没于街巷中,捡着散落的东西,刀剑、腰带、靴子,甚至还有沾血的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