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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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对方突然出声。
    牧之手下动作不停,连番进攻,粗声道:“你是何人?”
    对方一个剑气逼退牧之,冷声道:“陆燃!”
    牧之一顿,收了动作。对方也停下了攻击,安静站着。牧之掏出火折子,火光燃起,他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烛火闪烁起来,军帐外立马有人问道:“陛下,出了何事?”
    “无事,起来喝口水。”牧之扶起倒下的凳子,坐好。
    陆燃也施施然坐下,眼神一刻不离牧之,细细打量着他。
    这目光放肆又无礼,看得牧之火大,讥讽道:“都道陆将军天下英豪,今日一见,和那偷鸡摸狗的贼人别无二致。”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夜闯你的闺阁。”陆燃也反唇相讥,毫不相让。
    牧之哪里听过这种混话,当下面色通红,气得咬牙:“你孤身一人,不怕朕杀了你?”
    “你若想杀我,刚才就动手了。”
    牧之本来不是容易动怒的人,可一想到晏承浚在他手上,便压不住忧心,冷声道:“信朕已经看了,陆将军这么迫不及待来要答案?”
    陆燃看他沉不住气的样子,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久,才说:“我只是听说你在这儿,突然想来看看你。”
    牧之气结,这人当他是什么?笼子里供人观赏的鸟儿?
    “我就想知道,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陆燃轻叹。
    这口气仿佛叹进牧之的心里,悠长沉重,如生命里不可触碰的隐秘,随着反复的回忆而带着时间的厚重。牧之仿佛窥见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时思绪万千,竟不能接话。陆燃收起剑,一身戎装英气勃发,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处,不知想起什么,嘴边勾起一丝苦笑微微摇了摇头。
    “他很好。”陆燃轻声说,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顺国大营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牧之不明白陆燃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此时若能杀了他,那真是再好不过。
    “我劝你不要动手,我来时已经交代过,若我今夜有去无回,晏承浚就会陪我一起下地狱。”陆燃笑了一下,像个狐狸。
    “朕现在就把殷州割让给你,你让你的人即刻就把晏承浚送回来。”
    陆燃挑眉,似是没有想到牧之会这么说,他双眸闪动,好像看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东西,说:“我还以为,皇帝陛下要考虑个两三天。”
    “你现在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想走也没那么容易。既然如此,朕拿殷州和你的安危,换晏承浚。你若不答应,那朕现在就杀了你,晏承浚以身殉国,换你一命,他也不委屈!”
    陆燃抚掌大笑:“有趣有趣!我以为你不过就是个优柔寡断胸无沟壑的无知小辈,没想到这样杀伐果断狠心冷情。既要晏承浚的命换我的命,那我也无话可说,在你的地盘儿只能任你发落了。”陆燃抽出腰间佩剑丢给牧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仰着头,似乎在等着牧之动手。
    牧之捡起剑,剑刃锋利闪着寒光,他却大吃一惊,剑柄上的蓝宝石是他送给晏承浚的,他自然一眼认出这是他的佩剑,“混蛋!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朕一定踏平你们鹿泜!”
    牧之握着剑,却没有动手,他颓然地收了手,抚摸着剑身:“朕不可能割让土地。”
    陆燃嗤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反悔。
    “作为皇帝,朕已经非常失职。但是,我可以用我来换晏承浚。”指尖被剑刃上锋利的杀气割了一道口子,如同他生命里避无可避的那个人,不由分说地破开他的心,直挺挺地闯进来,不管是让他流泪还是流血,他都只能认了,“我身份贵重,比晏承浚更有分量。你拿他做饵,只能威胁到我一个人罢了。顺国满朝文武,有一半的人巴不得他赶紧消失,怎么会同意用殷州去换他性命?但用我来做要挟就不一样了……”
    “你以为你是谁?”陆燃不由出言讥讽,“没了你,他们可以再换一个人当皇帝,你们牧家资质好的小辈多的是,即便你无子嗣,旁支里也总是有的。没了你,顺国还能继续。可若没了晏家,顺国边境不过就是一张纸,不用我费吹灰之力便破了。”
    牧之一愣,半晌苦笑:“是,我竟没想到这个……”
    陆燃重新坐下,又看了牧之半天,说:“你比我好看。”
    牧之怔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能说服晏承浚留在鹿泜,我就说服君上和你们签议和书,并保证我们和顺国百年无战事。如何?”
    牧之不傻,刚才陆燃种种行迹,再加上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成了一张互相联系的蛛网,牧之稍加思索,便看清了蛛网后藏着的主谋。
    “你喜欢他。”这是陈述句。
    陆燃大方点头:“你猜得挺快。晏承浚到现在都没明白我的心思。”说到此,他还叹了口气,一副快要憋内伤的样子。
    牧之张大了嘴,不由认真打量起陆燃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和刚才陆燃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同样的放肆无礼。但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事情变得简单,反而更加诡异莫测。他现在看陆燃的心情极其复杂,是敌人,更是情敌。按理说他和晏承浚相互折腾了这么久,相互伤害相互折磨,他一度认为自己的感情都消弭在这些伤害里了,可当陆燃大喇喇地出现的时候,他才发现,心底里被压抑起来的爱似乎从未消失,反而因为日日夜夜的思索翻腾,变得醇厚清晰。
    “我不可能割让土地,也不会放弃他。”牧之思索很久,终于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可我知道,你们两个已经走到头了。”陆燃皱眉,不能理解牧之和晏承浚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的探子明明说这两人在宫里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为什么现在又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
    “我可以替他死,但我不能放弃他。”牧之又重新说了一遍,手中晏承浚的佩剑被他的体温捂得温热,紧贴着肌肤,能给他一丝安慰。
    “好。”陆燃表情变得认真而冷厉,“那你就替他去死。我会如约放了他。”
    “当真?”牧之抚着剑身,像摸着心中至宝,“好。我相信陆将军的人品,不会食言。但我还有一事相求。”牧之返回床边,拿过一个锦盒,“请陆将军帮我把这个锦盒带给他。”
    陆燃拿过锦盒,端详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牧之。
    牧之将剑身细细擦拭好,收回剑鞘,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然后取出自己腰间残破的龙牌,摩挲了半晌,与剑放在一起。手腕翻转,匕首已稳稳握在手里。
    “我以为你会用他的剑。”
    “那他一定不会再持剑。”牧之笑了一下,指尖挽了个花,匕首对着胸膛狠狠刺下。
    那里,曾经受过一剑,当时晏承浚抱着他崩溃大喊,泪水滴在他的脸上,至今仍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
    “牧之?牧之?”
    有人在喊他?是走马灯吗?听说人死之前,会快速地回忆一遍自己的一生,这就是他的一生吗?
    “你为何不拦着他?”是晏承浚暴怒的声音。
    “因为我真的想让他去死。”陆燃冷声嗤笑。
    黑暗袭来,他自红色、黑色的世界里睡过去。
    大梦三千,荒唐至极。
    红尘滚滚,星河璀璨。
    你从哪儿来?
    我自你心中来。
    要往哪儿去?
    要往你心里去。
    是何方人士?
    是你梦里人吧。
    肌肤相亲,掌心温暖。牧之睁开眼,面前是熟悉的脸。他痴痴看着,魂飞天外,连胸口的疼都消失不见。
    “你醒了?”
    “你回来了?”
    晏承浚略带憔悴,但双目有神:“你真傻,阿曌,你真傻。”
    “对不起,承浚……”牧之反手握住晏承浚,“我从未跟你说过抱歉,因为我始终觉得,那是我父皇做下的事,与我无关。可陆燃说,牧家,我才明白,原来不管是谁做的,只要那个人姓牧,我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晏承浚听到陆燃,脸色变了变,但他挂念牧之,温声道:“好了阿曌,好了,别这样。”
    “是我们牧家,对不起你。我没法补偿你,一命还一命,只想你今后不要再逼着自己,活得这样难。”牧之痛哭,洁白的绷带隐约透出血来。
    “别哭别哭,伤口崩开了。”晏承浚轻轻替他擦干眼泪,“这些话等你伤好了再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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