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夏天，我研究生刚毕业，新工作还没去报到，难得的一段轻松惬意又无所事事的时光。有一天晚上，我去家附近的联华超市买东西，忽然有人后面拍了我下，我回头看到小威正冲我笑，我惊奇的说，啊？你怎么在这？
    我们聊了会天，大概知道了那年高考后，他又去了省会城市的一所高中复读，后来去了广州的一个电力大学读书，毕业了想去老家的国家电网，但是目前没有招聘，只能等，这期间他妈在联华超市找了份工作先做着。
    这次见面，我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精神很不正常。
    有了联系方式后，我们见面就多了。有一天小威叫我出去吃饭，我们去了至尊咖啡，他说想第二天陪他一起去趟医院，市第二精神病院。我也没事做，同意和他一起去。
    我们在咖啡馆聊天，他说需要两万块，想找一个朋友借，并拿出一张卡说，第一次打1370，第二次打8000，第三次再把剩余的打上，就打到这张卡上。但是对于原因，却只字不提。无论怎么问他也不说。
    我说，没有人不会毫无缘由就借给你钱。随后他说，一定要把他妹妹送到精神病院。而且说，要是不送进去，肯定要出大事。这让我听的云里雾里。
    小威约了医生９点，但是我们７点就得出发。从县城到市里公交车要花一个半小时，而且经常无座。
    到了市里之后，我问他怎么坐车去精神病院，他一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别人的话好像从不在意。他领我到火车站入口旁的李先生面食馆，说，我吃过饭了，你还没吃早饭，在这吃吧。
    我不喜欢吃面食，炒面还可以，汤面几乎从来不吃。我说，我不喜欢吃这个，去那个德克士吃早餐吧。我们到了，店员说，我们不卖早餐。火车站门口的德克士居然不卖早餐！
    我说，我到医院附近再吃吧。小威说，那外边都是地摊。
    我说，地摊也行。然后他有些生气了的说，给你找地方你不去。然后他又总结，有两个地方的饭不能吃，一是火车站，二是景区。
    我心想，你带我去的地方不就是火车站吗？
    打车到精神病院，和想象不一样，这里又脏又热，环境糟糕，还有苍蝇。医生披着白大褂，里面穿的都是短裤，小腿露在外面。还没到预约时间，我们就在大厅稍等，我在吃门口买的鸡蛋饼，一点都不好吃。旁边就是药房，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拿了药，一堆笑容冲我讲，我一早就坐车赶来，这些药花了五十。我没理睬。他又开始冲另外一个人讲去了。
    9点的时候终于可以看医生了，我跟着他上楼梯到了三楼。我说为什么不坐电梯？小威说，你不知道，电梯不能坐！
    到了三楼我终于看到了隔离的精神病人们，像监狱一样，有两三层门，上面写着，探视时间周二下午几点到几点。我隔着门窗看一下里面，一个类似排练舞蹈的空旷的大房间。一群人在里面走路，从这边走到那边。反反复复。他们有的穿着病服，有的光着上身，都是男的，年龄各异。
    我想精神病房应该男女分开吧。
    我问小威他们在干什么，小威说，在活动，我曾经也这么封闭治疗过一年。他不经意的这句话居然透露了巨大的信息，他真的有精神病，怎么可能？高中的时候，我没有觉得他哪里有不正常的地方。
    到了医生那，女医生说我也可以进去。于是我就进去等，里面真凉快。
    这个女医生很不耐烦，劈头就问，你这次来是什么个意思？
    小威就絮絮叨叨的讲停药几个月了，肚子各种不舒服，几乎什么都不能吃。他前段时间刚去郑州检查过肠胃，没毛病。医生说，那这就是你精神上的毛病。
    小威又说，是不是心脏毛病。医生给他个单子，说，交钱，检查心电图。
    来这检查的都有点不正常。从眼神可以看出来，精神病人，眼睛暗淡无关，缺少灵气。有个父亲戴着儿子来检查的，儿子还算帅气，但是坐在那，眼睛低着看地面。于是这样一个场景出现了，一个年迈的老人给自己本应该身强力壮的精神病儿子擦汗。
    检查结果立即就出来了，和预料之中的一样没问题。
    然后小威又开始讲述他妹妹有精神病以及她各种失恋经历。我这时实在听不下去了，插话说，你怎么判断你妹妹有精神疾病的。医生说，你妹妹不一定有问题，是你有问题!你别说那么多，你要是吃药我就开药，不吃药就走。
    小威说，我这肠胃喝口水都难受，不能吃药。
    医生说，那你这病没治，我治不了。不能吃药，让我怎么办？
    小威又开始问怎么把他妹妹送到精神病院。医生出了对他妹妹的失恋经历略微感兴趣之外，其它都是满满的不耐烦。她说，你们先出去玩吧，考虑考虑，想开药下午三点前来。
    后来我们去逛商场，他买了个手机，然后又去了干休所看他姥姥，他一切又都很正常的样子。
    精神病人的世界我不懂。
    工作之后，回来家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有时间，我们会出来见个面，仅此而已。
    我和小威从来没有聊过Gay的话题，但是我知道他是，我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我是，他甚至在QQ的说说里讲过，像出柜一样。
    我问过他怎么不留在大城市，他说，大城市不属于他。
    他在电业局家属院长大，后来工作也去了国家电网，有装修好的大房子，衣食无忧，可能家长介绍过女朋友，只不过没结果。我想如果他是个直男，可能很容易就过上了常人眼中安稳的生活。一个三十多岁的大龄未婚男青年在一个小县城的生活可想而知，这也是我最初要逃离的原因。
    他可能有点精神问题，什么造成的我不得而知，地狱般高考的压力？世俗的目光？纠结的感情？
    他的感情生活，我也一无所知，只记得高二转校后，有次见面听他说过一个男生的笑容。他说的那个男生我认识，初中的一个同学，和我堂哥关系不错。我堂哥评价小威，他整天穿一身红色，骑个赛车上学放学，和妖孽一样。
    他依然不懂人情世故，高中时从他家走前，我会随口说，下次有时间再来找你。他会说，你不要随便过来，来的话提前说。
    上次过年时我微信随口说，今年过年没回家，明天回去联系你。其实我打错了，应该是明年。
    他回复我，不能联系我，现在单位封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