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悲思苦,垣间蟋蟀鸣 执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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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新见因为在岛原救我而受了重伤,当时为了方便照顾,所以特地安排了本来住在南部家的新见到八木家与我们同住。然而,虽然说是为了方便照顾,可是到了后来壬生浪士组成立以后,我们以八木家作为屯所,他也再没有搬回南部家去。
然而,这次他与芹泽决裂,事情闹得相当之大,看来他在这边也会觉得烦心,而且为了避免碰见争执,他又再一次回到南部家里去住——我低头看了眼手里面抱著的羽织,不禁低叹一声,这件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够得到了结。
南部家与八木家毗邻而住,不同的是,相比起八木源之丞,南部家的主人南部龟二郎可以说是一个相当之好客的男人。这也许是因为他跟妻子没有儿女,家里寂寞的源故。对於新见回去住的请求,他似乎也没有拒绝,而且表示相当之欢迎,看来新见在那里也受到了相当之不错的待遇。
伸手拍了拍门,不到半分钟便已经有人过来开门了,只见映进眼帘里的是一张粗犷的国字脸,满脸的胡渣,浓眉大眼,身量足足比我大了两圈,面上竟带了几分倦色。我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好半晌方歪了歪头,带了些犹豫地说了声,“那个……呃,粕谷君?”
对方见到是我,友好地咧嘴一笑,“哦,原来是斋藤啊!真是稀客呢!”他低头看了怀里抱著的羽织,道,“哦,原来斋藤君是来送羽织的,这个是新见的吧?我那件今天早上已经收到了,倒是新见他一直都没人来送,我也正想去帮忙问问呢。”
我笑著点了点头,道,“啊,对,因为不知道原来新见他到了这边来,所以送迟了。”话音刚落,我侧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忍不住低声问道,“粕谷君,新见他出去了吗?”
“不,在里面睡著呢。”粕谷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看向里面,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家伙昨天晚上忽然间回来了这边住,我问他怎么了也没回答,结果睡到半夜忽然发起高烧来,到现在还是不退烧呢!我说要找个大夫吧,他又说不想要见人,让我别去,真是个任性的小子。”
“这么严重?”我大惊,失声叫道,眉目深锁,“粕谷君,那个……能够让我进去吗?我想去看看新见,放心,不会吵到他的。”
“可是……”粕谷拢起了眉头,样子看起来有些为难,看来是为新见的话而烦恼著。他沉默了半晌,他终还是一个不拘小节且讲义气的男人,点头道,“好吧,斋藤,你进来吧。”
我大喜,连声道谢,“谢谢!”
随著粕谷走了进了屋子里面,只见房里面一片阴暗,窗子也被紧紧地闭上,闷热非常。我走近新见,黑暗之中只见他睡得极沉,呼吸急促,我下意识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中夹杂著绵密的汗水。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先不说这恶劣的环境,怎么他出了这一身汗也不帮他抹一抹?这样子病又怎么会好!
我转过头去,正想问粕谷怎么回事,却见他站在我的身后,正伸长了脖子一脸关切地看著新见,心又再次软了下来。暗叹一声,也的确不难怪他,看粕谷那强壮的体魄恐怕这辈子也没病过几次,也确实不能要求他太多……相比起芹泽那群人,他也的确是太难得了。
“粕谷,你把窗子稍微打开一点,这里太闷热了,可也千万别开得太多,我怕他会著凉。”我把羽织放在床边,缓缓地站了起来,低声说道,“还有,给他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我现在就去烧水,待会儿你用水给他擦擦身子,替他把汗给擦干了。”
“啊……嗯。”粕谷对於我突如其来的话不禁一愣,应了一声。
我也没再理会他,问了厨房的位置后便迳直到井边打水,再到厨房处烧水。我拿了把扇子蹲在炉边心不在焉的扇著火,满室只剩下了柴燃烧时“噼噼啪啪”的声音,卷起了鲜红色的炽热火焰。渐渐变得滚烫的热水扬起了袅袅的蒸气,在半空中氤氲著,似是天边弥漫的薄雾。
新见的病……恐怕也不外乎於郁结在心,久抑成病这种理由了。连日以来的沮丧心情,情绪大起大落的波动,无一不是对於身体健康的大忌,与芹泽的破裂於他来说的打击有多大,恐怕那已经是我无法想像的程度了。也对,他自小失去了父母,是跟著身为“救命恩人”的芹泽长大的,芹泽之於他,就如同亲人一般重要的存在。
对啊……斋藤薰,曾经失去过亲人的你,难道就不明白他这种心情?不,我应该明白的——那种蚀骨锥心之痛,又岂是轻易能够人忘记的?
“笨蛋。”我怔怔地看著那一根又一根的柴里火舌吞噬直至殆尽,不禁有些烦躁地扔掉了扇子,霍声站了起来,把热水倒走一个早起准备好的木盘子之中,喃喃地说道,“既然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当初又何必招惹他?真是的。”
既然明知道会变成这番局面,当初又何必逞强?
把水交给了粕谷以后,我又转了回去井边再打了盘水,回到去时粕谷便已经帮新见给换了衣服。我把木盘子放到地上,把毛巾给扔到水里面浸湿,正准备把毛巾给扭干,才发现原来左手上的布带忘了拆下,现在因湿了的关系正紧紧的贴在我的手上,我瞪著左手想了想,再次把毛巾给扔回盘子去,顺手把布条给拆了下来,随意地扔在一旁。
刚从外面进来的粕谷见状,连忙跑过来阻止,“斋藤,你的手好不容易才好一点,可别再做这些事情了,还是由我来做吧。”
“没关系。”我低著头继续扭了扭手上的毛巾,因为左手无力的关系,扭了好几遍才把水给扭干,然后再把湿毛巾敷在新见滚烫的额头之上,“粕谷君,你也辛苦了好久了,请先休息一下吧!现在我来照顾新见吧。”我对他友善地笑了笑,说道,“今天我不需要巡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这边有我就可以了,不需要担心的,明早你再过来吧。”
许是真的累了,粕谷盯著我好一会儿,终还是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好吧,这边就麻烦你了,斋藤。”他走到障子处,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跟我说了声,“要不,我待会儿请人给你送晚饭来?”
“哦,好的,麻烦你了。”
“碰!”障子被关上了,室内再次变得一片寂静。我盘腿坐在墙的角落里看著睡得正沉的新见发呆,看起来相当之辛苦呢,这次的病他也确实病得不轻。我蜷缩起身子,暗暗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家伙,倒是异常的执著呢……”头慢慢地埋在臂膀之中,呢喃著,“学什么不好,偏偏学这种执著的性格……这样子,多痛苦啊,笨蛋。”
我深深地知道,自己就是太过於执著倔强,才会落到今天如斯田地。
然而有些时候,就算觉得很痛很苦,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也不愿意就此松手——正如新见不愿放开过去,总司不愿忘记罪孽,我不愿意舍弃过去与将来一般。
我们总是很轻易地安慰别人,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当你真正的经历过的时候,当初劝过别人的你,又如何舍得放开手?
真的,人是一种很矛盾的动物,对於同一件事,却有两种态度。
对於一切,都是死命咬著不愿放;对於一切,都是拚命告诉自己要忘记。
我想忘记,却又让我如何忘得了?
那种记忆太过深刻,就像是大树的根部紧紧地抓著底下的泥土一般,无论面对大自然怎样的风吹雨大也不曾松开,只知道死命抓紧,那种感情是如此的根深柢固。
有些时候……想忘,都忘不了。
我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然后又走到了新见旁边给他换了一次毛巾,顺便拿了条干毛巾给他擦了擦汗。只见新见有些痛苦的皱起了眉头,嘴里轻轻的说著胡话,仔细一听竟然是“别杀他们”、“不要扔下我”、“快来救我”之类的话。
看来是想起了童年的事情了吧,我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想起了那如同巧克力一般的味道,我静静地坐在一旁,忽然想起了那褐色的糖果来。那种入口即化的口感到了今天我仍然不曾忘记过,因为它总能够令我联想起那一段有母亲有兄长的日子——那是我的一生之中少数仅有的快乐日子,那个时候的我从来不曾想到过有关於“剑”、有关於“杀人”,有关於“生死”的问题。
然而,一个人要改变其实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不需要很多年,只需要一个晚上便已经足够了,快得令人难以相信——在那夜之前,我的名字叫作“齐馨”’那夜之后,我的名字叫作“山口薰”。
那种身份急遽的变化使我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七岁那一年,父亲也曾经疑惑过我为何性格会变得如此扭曲。在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里面,在那一年,我竟然跟父亲说我要学杀人术,我要活下去,我要成为强者……那个时候,父亲的疑惑,我只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五年,便足以让沧海变成桑田。”
五年不长,但是也并非一个短促的时间。我们都是凡人,无法预知将来的一切,甚至我们也无法预料到下一分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许我们下一分钟会死,也许我们下一分钟会遇到自己此生的知己,也许我们下一分钟依然平淡……
太多的可能让我们选择,根本就无法预计。
也许,我们的无奈,便正正源来於此。
忽然间,我很想知道……那种糖果,到底叫什么名字。
※※※※
清晨,几缕细碎的阳光从障子那片薄薄的纸里透进来,映亮了满室的黑暗,暖和了遍地的寒冷。稍微把窗户给推开一点,露出了一根又一根又强壮或纤细的枝丫,乘著婉转的鸟鸣和载著绿叶上的小水珠,慢慢地迈进了一天的开始。
我揉了揉左手的手腕处,扭了一晚上的毛巾,弄得本来有伤的手也觉得酸疼起来,肩上的肌肉僵硬,更别提那因为一晚上没睡而变得沉重的眼皮。走到了床边把额上半干的毛巾拿了起来,探手摸了摸额上,不自觉地嘘了口气,幸好烧已经退了……再这样烧下去的话,我可真怕他会烧坏脑子。
“斋藤……不好意思,好像睡得有点晚了。”粕谷悄悄地探进头来,表情上带了三分歉意,三分尴尬。嗓门一贯很大的他此刻刻意地把声音分贝压到最低,给予人感觉便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正在跟长辈认错一般,不过以他这副身段跟样子却显得尤其可笑,使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不要紧。”我微笑著站了起来,摇了摇头,“我也知道你很累……啊,对了,新见他已经退烧了,不过待他醒了过来后还是请你做一些热的东西给他吃吧,别再吃茶泡饭这种东西了……”
在这个年代之中,贵族吃的多是大米、鸡肉以及鱼肉这种东西,而一般的农民阶段则是无缘吃这种东西的。其时还没有家猪以及羊,至於耕牛是不允许宰杀的,所以人民都没有肉可吃。
而武士因为长年都要过著紧张的战争生活,根本没有心思讲究食物的好坏,只求方便快捷以及份量足以填饱肚子便可,所以他们一般的主食都是“干饭”、荼泡饭以及饭团。然而,长年吃这些东西,根本就汲取不了人类所需要的营养,所以也造成了日本人民平均寿命低这个现象。
“哦,我知道了。”粕谷点了点头应道。
我转过头去看了新见一眼,脸颊明显地已经瘦得陷了下去,想到他之前如此折磨自己的身体,又忍不住暗里悲叹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回到屯所,忽然间想起今天要去巡逻,脚步又从走向屋子方向转到水井方向去,边打著呵分边盛了水来洗脸漱口。
冷不防背后传来了一把低沉清冷的声音,“一晚上没回来,去了哪儿鬼混呢?斋藤。”我吓了一大跳,含在嘴里的水便“噗”的一声喷了出来,转过身去一看,竟然是土方。他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直直射来,在这几个月中,他本来坚毅的轮廓也变得越发尖锐起来,“怎么?这么紧张,做了亏心事不成?”
“没……没有。”我低低的应了声。
“是吗?”土方直直地盯著我,半晌后脚步缓缓地绕过了我,淡淡地说道,“最好没有,多管闲事的话对你来说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他又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瞄了我一眼,“斋藤,我曾经跟你说过,你的恻隐之心会害死你的。”
我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抿著嘴巴没有说话,那双如鹰隼般尖锐的双眸似是一把利剑,直直地椎进别人的心坎里。
他慢慢地踏上回廊之上,脚步渐渐走远,空寂无人的庭园中只剩下风吹草动的细微声音,以及远远传来的一声低喃,如梦似幻,“既然决定了要成为鬼,那就把那些没用的恻隐之心统统都舍弃吧……”
既然要成为鬼,那就把那没用的恻隐之心给舍弃吧……
那种东西,会害死你的,斋藤薰。
他知道了吗?果然还是没有事能够瞒得了土方,局中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他看得比谁都要来得清楚。
我别过脸去,眼帘低垂,良久方轻轻地吐了一句:
“我知道了,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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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致晋江编辑(名字我忘了,按得太快==):
今天刚开msn时发现有编辑加了我的msn,不过似乎是许多日以前(?)加的了,之前一直没空上所以没注意得到。不过我的msn似乎有些抽,也不知道有没有加到你……所以如果有要事的话可以发e-mail或者再加一次吧(我很抱歉),谢谢。
本人明天去camp了,这星期应该再不会有更新,请大家下周再来看吧!
看在我这个星期这么勤快的份上,大家也给我留个言吧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