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天秤上的锻炼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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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阳光的小孩,假如是我沈荧的该有多好。
    “爹!”
    多么令人疼爱的小孩,假如是我沈荧的该有多好。
    “爹!”
    “爹!”
    沈荧伸出一只大掌不断摸向小头,眼中闪现那难得一见的温柔。
    地底下的黑暗世界,一片祥云缓缓凝聚,在某个深不见底的无明处,隐然成形。
    沈藻晴不仅长得人见人爱,思路尤其敏捷,善于察言观色,沈荧时常牵着他的小手带他上街,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察言观色,对市井小民看见爹爹露出惶惶惊恐的神色,对众人撞见自己便自动退避三舍的行径,对前往曦和大人府上学习读书时袁府合家那战战兢兢怕东怕西的紧张,明白爹爹沈荧与自己都是不受欢迎的人物,然而,这些并未将他扭曲,纤瘦的沈藻晴内心不存一丝阴暗,他总是噙着温暖笑意,和平对待着每一个人。
    人在江湖,孰能无情,地下皇帝沈荧,人人心怀敬畏,沈氏一族无人能触动他的铁石心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力量能击碎这块壁垒、成为他的牵挂?
    沈藻晴遗忘了五岁之前被关在冰冷地底那一段被凌虐得不成人形的记忆,他仅记得五岁之后沈荧对自己的疼惜。
    从极度厌恶到万般宠爱,白流沙将这一转变过程全看在眼里,他说,“你故意短报年龄,这样一来就无人能查,此法甚妙。”
    ***
    因年幼时期被喂以残羹臭饭,沈藻晴身子骨比常人瘦小,身上虽不长肉,精神却保持神采奕奕。
    他品德行净,心性高洁,岁月荏苒,转眼跨入读书识字的年纪,沈荧犹豫不决,提起绝佳的理智,这是玄英王的孩子不是我的,不值得我悉心栽培。
    如此思量,行为却违背自心。
    袁府门塾外的车马如水龙一般井然有序停靠,隔着墙垣,不时可以听见孩童读书习字时发出的朗诵声,“形而上者,无声无臭,是之谓道。形而下者,……。”。
    高广的大门边立着一个身型肥胖的中年男子,人人都唤他言总管,只见他撞邪似地急急开门后在门前左顾右盼,不知在迎接哪个大人物,不时将握拳的手打在另一只空掌上,一会儿又十指交迭掐住手指关节,他不停地变换姿势,门口久候,显得十分没耐性,终于,一顶轿子自远方匆匆赶回,一停轿,言总管立刻上前掀开轿帘,故意压低嗓子朝内道:“大人,人都在堂内候着。”
    曦和大人方才在外头办事,自家仆人急忙来报,说沈荧正在袁府赖着不走。言总管额上大珠小珠滚落一身,也顾不得甚么礼节,忙转回身朝内堂奔去。
    曦和大人依照习惯,每个月送给沈荧的费用从不短少,这一头大老虎今次不请自来,不知又有何事。
    犹疑间,踩在石板上的足靴顿时停住,堂内传出阵阵孩童的笑声,清琅,欢乐,他充满疑惑地跨入大堂内,一名俊逸非凡的孩童同时映入眼帘,此童额头发亮,目光发亮,就连那举手投足也如东山上的拂晓白光,照得满堂如炬。
    府上的奴婢各个心惊胆颤,因为那孩童正绕着一字排开的八大护卫脚边一左一右遛达,步踩飞云,轻功了得,伴随着那不断来来回回时发出的阵阵笑声,堂内其他人不管是立着、站着、还是抖个不停的,全都不约而同盯着那小童,深怕他有个闪失后果可不敢想。
    这是沈荧第三度带着自家小儿沈藻晴上门拜访,他说来就来,一开口必定语带威胁,索求无度,以为他又来要黄金大银,或是嫌送上的骨董宝贝品次不高,然而,这可是曦和大人头一回看走眼。
    “袁老师!”
    那小童瞬间扑过来靠着膝盖,仰头笑着,拉着曦和大人的衣袖央求着:“我来还册子,爹爹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我可以再借些新书吗?”
    沈荧拉着沈藻晴的小手进入曦和大人的书库,库房内各种书册琳琅满目,沈荧说:“门口私塾教什么,就给他读什么。”忽又语带恐吓,意味深长地道:“如若让本座发现你故意藏私,休怪我不客气。”
    言方毕,曦和大人与言总管已从矮凳子上跌落。
    碰一声,沈荧伸手将人扶起,又道:“袁曦和,你这样慌慌张张,如何为人师表。”
    沈荧无法教人读书识字,儒释道各家道理通篇不行,仗着与袁曦和这一层邻居关系,借书方便,不懂时还可当面求教,这不,地点旋即转移到袁曦和的书房,沈藻晴一点即通,对答如流,与袁曦和论起了“蒙求”内容,嘟起小嘴问:“豹内薄姬,徒儿不解。”袁曦和问:“哪一处不解?”二人埋头于书籍之中,不觉日暮黄昏,就这样,沈荧在书房里打了一个盹,醒来时,肚子虽已饿得咕噜咕噜叫,并未打扰他二人研读。
    曦和大人亲自教沈藻晴读书认字,念至逍遥游这篇文章时,那细小的肩头为之一振,彷佛膨胀成数丈高的巨人,摇晃着脑袋瓜望向沈荧:“这说的不正是我爹吗?我爹就是大鹏鸟!”
    这恶煞!
    欲否定,观沈荧本人默守在此,逼使曦和大人将一肚子牢骚给吞下,声音退缩了几分,回答小娃娃:“是啊,说的就是你爹,就是你爹。”
    沈荧伴在一旁,忘记自己正在挨饿,他昂首将两眼直瞪,说,“谁允你对本座指手画脚了!”
    忽见他抽出腰上的武器,执起一口黑漆漆的殡铁锏朝地上猛跺两下,咚,咚,跺锏音波弹向四方,霎时屋顶为之摇晃,垂在横梁上的蛛网掉落,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溜下,在案上一寸上下来回摆动,当下将那袁曦和吓得往后一仰,喊了一声啊,与沈藻晴抱成了一团。
    原来你怕蜘蛛,袁曦和,吾若不善加利用这个弱点,吾就不姓沈。
    沈荧伸出两指捏起蜘蛛,往窗外一扔,说,“袁曦和,你不好好教书,我每天就派人送炸蜘蛛作你的早膳。”
    ***
    沈藻晴文武双全,却又不玩掉书袋那一套,京都街上,但凡人人见这小爷逛大街,能回避就尽量回避。
    “上街买花去,走!”
    他抖擞来劲欲装饰庐室,沈荧将八大护卫拨给他使,那小人影儿还未到,八大护卫已沿街扫了个遍,出言不逊,态度恶劣,轰走一堆聚集在卖胭脂簪子的人群,“全都散了,等会儿沈公子就要过来,喂,你瞪什么瞪。”隔壁那卖花的摊子准备将摊子推走,被一把揪住,“谁准你走,沈公子要来买花,你故意不卖是吗?”
    开路先锋他够狠,满城遭罪埋仇恨,沈藻晴一路轻松逛下来,累积了偌大无处可诉的民怨。
    往后只要巷尾那叫包打听的人做出快散开的手势高喊沈公子来了,这端不管男女老少,立刻拔腿就跑。
    成长为翩翩玉立少年的沈公子,京都无朋友,人人都将他视为沈荧势力的延伸。
    ***
    这是玄英王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我该一举废之!
    如此思量,发出的命令一再与自我冲突。
    “过来,这是你的刀,你的剑,你的雕弓,带上,随我来。”
    亲自在大草原传授武功时,又思量着到此为止,基本防身术,没有更多了。
    全套真传,不遗余力,日月轮转,年复一年,最后,沈荧看着自己亲手磨练出来的英勇少年果敢无惧,在这副面无表情底下三千里处,不时赞赏着自己的满意杰作。
    ***
    浪花拍击,打在洲渚,船过水痕,荡向石岸,距离津口一里的方位,终于浮现一条多年前交过手的人影。
    那条人影气息如鬼,四周广布森寒,他冷冷地说,“想不想知道我为何全心全力训练剑君衣?”
    沈荧不说话。
    那条人影冷冷地瞧,“你如何能做到给予玄英王之子你的全部?”
    沈荧不说话。
    那条人影又说,“一旦非常人找回一份情,必定是异常轰轰烈烈如狂风骤雨,沈荧,你究竟是彻底输尽还是全盘皆赢?”
    静默良久,沈荧终于启齿,“我只在乎沈氏一族的未来,你身为武林界地下盟主,当真在乎我的输赢?”
    冷骨剑心冷冷地道:“我只在乎你是否还是当年那个万恶不赦、天地不容、该死的沈荧,………。”
    主宰幽冥世界的帝王,出口必成祸,沈荧说,“你何不放胆一次,与本座再合作一回。”
    冷骨剑心噗哧一笑,将眉一挑,道:“你以为老子还会坚持非玄英王之子不可?我怎会重用一个被你染黑的人呢?你的儿子剑君衣我会还给你,我相信你也不会全然信任他,哈!武林少年不乏堪用之器,不久,你将会看见江湖变化,你手上的棋子已成为废棋,劝你早日收山,因为,你最好的朋友白流沙已经向我靠拢,他决定抛弃对你的诚信,也许在今朝,也许在明晨,或也许,他从来就不曾与你交过心。”
    亮出一张禄马台点将录甄选完毕后的晋级名单。
    这些江湖少年,都是一等一的佼佼者!
    什么才是良策?
    没有武林盟主之许可,沈氏一族永远无法迎来出头天,船家唱着船歌打眼前驶过,绿水清波下,沈荧陷入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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