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并辔江湖。
    看着远远行来的一男一女，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神无羽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心痛。
    那是她曾经听过的传奇，那是她曾经向往过的故事，可是，现在，她却要将这一切亲手打碎，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
    “清哥哥，我不知道，待会我要做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她低声对着身边的灰衣男子道，有些犹疑，她的脆弱，也只有他知晓。
    “无论是对是错，都没有什么关系。”岳清淡淡地道，伸手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还有我在你的身边。”
    是啊，无论如何，还有他在她的身边。
    无论如何，她，还有他可以依靠。
    “传令下去，八仙迎客！”回头看了紫缡一眼，神无羽下令道。
    “是，神主。”紫缡沉声应道，八仙迎客，是江湖之上最尊贵的礼节，神主竟然用它来迎接一个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不由得她不怀疑。
    然而，联想到来人之中男子的另外一个身份，紫缡不由得一滞，神主，是想用他吗？那样的话，眉妩要怎么办？不顾自己的身份，甘心跟随在皇崇宸身边为妾为婢的眉妩，应该怎么办？可是，她依然没有一丝的犹疑，眉妩对于她而言，是同伴，是危难之中可以舍身相救的人，可是，神无羽对于她而言，却是她的天，她唯一的主上。
    八仙迎客？
    当看见最后一对男女向自己二人飞骑而来之际，皇崇宸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他虽然是乾元宫的二宫主，但是因为前面有个光芒万丈的大哥顶着，在江湖之上名不见经传。即使是看在乾元宫的面子之上，也断然不必对自己用上这般尊贵的礼节。
    尤其，当看清来人是谁之际，皇崇宸心中的疑虑更甚。
    八仙迎客，安排在最后的人必须是在江湖身份地位都是一等一的人，而来人，也的确符合这个人选。来人中的女子，是黛剑的主人紫缡。黛剑是近年来才在江湖之上崛起的组织，可是，无论是剑阁还是乾元宫，都要避让三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资格让紫缡为他迎客？可是，当皇崇宸看清男子之际，却是更加惊恐。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剑阁阁主岳清。剑阁与乾元宫誓不两立，身为乾元宫二宫主的皇崇宸，自然对于剑阁的底细知根知底得很，更何况，当年若非眉妩相救，他早已死在了岳清的剑下。
    “皇公子，请！”明晃晃的剑尖伸到皇崇宸的面前，其上，放着一杯美酒。
    皇崇宸抬头看了岳清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如此客气，然而，他还是爽快地拿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在岳清的面前，他的一切小聪明，都无所遁形，因为，岳清所代表的，是绝对的实力。
    “殿下出了什么事情吗？”一旁的眉妩拉过了紫缡，焦急地问道。她原本在和皇崇宸游山玩水，不过问江湖天下的是非恩仇，可是，前几天紫缡却飞鸽传书，让她无论如何，即使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带皇崇宸回宁城一趟。
    “殿下已经不在了，在的，是神主。”紫缡淡淡地提醒道，看见眉妩在马上摇摇欲坠的样子，匆忙伸手去扶，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眉妩，你当年的誓言，是否还记得？”
    眉妩看着她，心中一紧，立即回想起了那天那夜。她本来不过是“红袖刀”的一枚棋子，无论生死，都是属于主人。可是，她却喜欢上了皇崇宸，甚至，不惜为此和昔日的同伴决裂。
    当年，她没有拦阻于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问了一句，“若是以后，他威胁到我呢？”
    记不清自己当年是否泪流满面，只记得，她跪伏在地，一字一顿地道，“属下必定亲手取他的首级！”
    每一字，都将她的心伤得如同刀割，可是，每一字，都是出自她的真心。
    在皇崇宸与她之间，无论如何，她都只能够选择她。
    也正是为了她的那句话，她得以活着离开“红袖刀”，得以与皇崇宸相守。这么多年了，终于还是到头了吗？
    “殿下，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殿下了，你自己小心一点。”紫缡又叮嘱了一声，“无论神主打算做什么，你不要想不开。”
    神主，不是殿下，不是郡主。
    眉妩的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为她承担了一切的时候，在她和皇崇宸游山玩水的时候，在那个人的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然而，无论如何，她依旧相信，她不会害她。
    侧身看了身边的皇崇宸一眼，见到他惊疑不定的神色，眉妩苦笑一声，“公子，无论待会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不要出手。”
    “哦？”皇崇宸看着她，她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他的身世而讨好或者厌恶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在意他的人，可是，现在，面对追杀过他数次的人，她却在说，“请不要出手。”
    纵然身在江湖，也未必能够真正的洒脱。
    “请吧，皇公子。”岳清看着他们两人，眼中突然多了一丝讥讽之色。若是皇崇宸打算反抗的话，他不介意，做完他早就该做完的事情。
    “既然如此，阁主可否告诉我，是什么人物要见在下？”皇崇宸问道，原本，他不过是陪眉妩来宁城，见见她多年不见的妹妹罢了，可是，如今看来，并没有那般简单。
    “你到了就知道了。”岳清淡淡地说，不肯给他一点机会，看穿幕后的真相。
    到了红袖楼之后，神无羽首先要见的，并不是被八仙迎客的皇崇宸，而是眉妩。
    为了一个男人，背离她的眉妩。
    尽管已经在紫缡的叮嘱之下，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眉妩依然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是这样一个女子。
    黑衣如墨。
    银面如雪。
    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的女子，比她而言，更像是出身江湖，风刀霜剑，血雨腥风中出没的无情冷血之人。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记忆之中的那个娇蛮的少女，虽然高高在上，可是，却从来不曾有过这般冰冷的眼神，仿佛，天下苍生，在她的眼中不过是蜉蝣，随手就可以毁灭。
    “属下见过殿下。”单膝叩地，她沉声道，掩饰住自己的惊疑不定。
    “起来吧。”神无羽看着她，“这些年来，你可还好？”
    “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最后只是轻轻点头道。
    “我需要一个傀儡，成为我的夫君，可以帮助我颠覆这个天下，皇崇宸，是人选的其中之一。”平静地陈述自己的目的，“你们在一起，也有五年了，你说，他会是一个好的人选吗？”
    眉妩蓦然抬头，身体战栗起来，却依然强作镇定地道，“崇宸他，对于权利争斗从来不感兴趣，只怕，不适合。”
    “那不是正好么？”神无羽冷然一笑，“他若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如同皇崇钺一般，我也容不下他。”
    权力的顶峰，从来都容不下两个人。过去，是她愚蠢，所以，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眉妩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喜欢皇崇宸的，不是吗？
    殿下，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殿下了。
    忆起来时的路上紫缡的警告，眉妩苦笑一声，“挽衣，真的要如此吗？”
    “啪！”没有丝毫的预兆，一道力道十足的鞭影自空中落下，眉妩下意识地想逃，却又硬生生地定在原地。
    痛！
    这是眉妩的第一个感觉，她不是没有受过伤，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待她。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那个名字。”神无羽收回了鞭子，淡淡地警告道，“否则，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对于敢触犯到她逆鳞的人，她从来不会轻易饶恕，若是别人，可不止赏一鞭这么轻松，多半是被拖下去活活打死，对于眉妩，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是，属下明白。”眉妩自然不知道这些，一时间只觉得心如死灰，不敢多言，更加不敢和她争辩。
    神无羽扫了她一眼，终究还是不忍心，“你下去吧，叫皇崇宸进来，我亲自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