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涣不晓得小黑用何办法，只跟他约好一个时辰后去北门集合。送走了宋大人跟小黑，自己反而无所事事起来。站在府衙前的马路上发了会儿呆，心道不如给小黑去买套衣服备着，万一变身又忘了脱衣服，好歹有个准备。
    苏涣按照他的喜好买了套黑色的袍子。宋浱准备的那套着实有些书生气了，穿在小黑身上有种有辱斯文的感觉，明显不像他该穿的衣服。
    “公子，您的衣裳包好了。”
    “有劳。”苏涣接过包袱，提着出了店门。
    时间尚早，他只能溜达到北门附近，在一家茶馆点了一壶绿茶跟几盘果子。也不晓得小黑喜欢吃什么，就按照店小二的推荐点了几盘。
    “这个天，刚才飘过去一阵乌云，又散了。你听说了吗，青州兖州那里干旱死了人，听说小一年没下过雨了。”
    “你还说，咱们这不也是这样。好歹之前那场大雨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但是听说玄渊山下两个村庄受灾严重，官府竟然把事给压下来了。”
    “我听说了！还有更过分的……”那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听闻鲁王殿下喜好阴凉，特意在东边沿海建了座别苑用来避暑。各地官员为了巴结皇戚，往别苑送去美女无数，供鲁王殿下玩乐。”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嗐，我一个表弟在昌乐，被征集去别苑建设过，回来学给我们听的。装潢如此奢靡，皇宫也不过如此。”
    “说的像你见过似的。”
    “鲁王王府我去过一次，里面也堪比皇宫啊。”
    “嘘，嘘嘘，别说了。当今朝政，哪里是你我二人可议论的。”
    “收声收声。”那人顿了一下，又转了话题问道：“你听说过围鹿村作法的仙人吗？”
    “你说的是玄渊山山神？”
    “咳……”苏涣被茶水呛到了。
    “反正是神了，就两个人，三天之内把山洪淹没的村子翻了个个，将埋在下边的人全都找了出来。”
    忽然天空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是在打雷。客人们纷纷不可思议的朝外看去，外面阳光明媚，哪里来的雷声。接着又是第二道雷响，宛如凭空里爆炸的花火。店里的客人终是耐不住性子，起身走到店外朝空中看去。苏涣不用起，已然猜到是怎么回事。
    “那是……鲁王王府的方向吧……”
    “你看那边，阴的跟要下雨似的，这边还艳阳高照，真是奇观。”
    苏涣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甚是好吃，不愧是招牌。
    门口围观的人叽叽喳喳的聊着，约么有一刻钟，那道乌云散去，人们也跟着散去了。茶馆又恢复了热闹，连议论的话题也变成了刚才的奇观。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正对着窗口的苏涣便看到小黑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站在路中吸了吸鼻子左右看了看，很快对上了苏涣的目光，笑着朝他跑来。
    苏涣为他凉的茶刚好，小黑一口饮尽，撩袍坐在苏涣旁边。他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唔！好吃！”
    苏涣端着茶杯，吹了吹茶沫道：“食不言。吃完在说话。”
    小黑赶紧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他似乎以前也这样吃过糕点，有人备着糕点等着他。想着，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小黑急忙抬手揉了揉。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记忆对他来讲无所谓，过去也是。他现在，只要有苏涣就好了。
    苏涣为他又倒了一杯茶，道：“如何办的，耽搁这么久。”
    只要不去纠结记忆，脑袋就舒爽很多。小黑伸手又取了一块别的种类的糕点塞进嘴里，快速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笑着道：“简单。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午睡，便寻倆鬼差吓唬了他一下。我因为与这里的鬼差不熟，请人家帮忙花费了点时间。不过事情就解决了，我在房顶上看着他屁滚尿流的爬出来，别提多好笑了。”
    苏涣撇眼看着他，道：“鬼差？你变成黑蛇缠着他，应该也有同样的效果。”
    “……”小黑拍了一下额头。“是啊！我本想着这样的大人物铁定是怕鬼神的，就用鬼吓唬他了。好歹自己是条大蛇啊，我一个脑袋也把他寝殿给砸了……”
    苏涣无奈的抿着嘴，端来一盘糕点道：“有劳功臣了。帮了难民，你的福报又加深了。”
    小黑拿起糕点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这都不算什么，无事无事。”
    “食不言……”苏涣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嘴角边沾着的碎渣，自然的抬手替他蹭掉。小黑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他眨着眼睛，感受着苏涣的手指蹭过他的嘴唇，突然又开始脸红，胸口里的爱意膨胀。
    苏涣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收了手，道：“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小黑支着脑袋，仰头看着他笑着道：“因为喜欢你啊。”
    苏涣轻咳了一声，别开目光道：“快些吃，我们要赶路。”
    “嗯。”
    为了防止把衣服再度撑破，小黑这次是脱了衣服变身的。他们绕过京城，直奔燕宕山处。
    那里是处绝佳的山脉，与京师形成了靠山之式。京城一条主路贯穿，从山上流出的灵气正好经过主路，汇聚于皇宫，滋养帝王家。
    “太祖皇帝手下的名仕，正是位得道仙长，法号景云子，他当时游历此地，发现了此处乃传说中的风水宝地，便举荐于此立都。从此西兆建国百余年，盛世不衰。”
    景云子。小黑眨了眨眼，也是个熟悉的名字。可他不敢细想，怕又头疼误了行程。
    他们飞在云巅，越过了京城便看见了繁茂纵横的燕宕山。从天上看，确实是一座山脉绵延似卧龙一般的灵山。可远远的，苏涣就瞧出了端倪。当然，小黑也看出了异常，蜿蜒着身躯加速挺进。
    那个山坳本是向阳之所风水宝地，本该阳气充沛，可现在却隐隐散发着污浊之气。越是接近，小黑体内越有了股微妙的变化。丹田处似乎有股气在翻涌，让他想吐。
    “唔……”小黑的身子猛地抽搐一下，控制不住的在空中翻动身体。
    苏涣握住他的角，跟着他的反转摇摇欲坠。“小黑！”
    体内那股躁动愈演愈烈，肚子上的肌肉都在跟着波动。“上仙……我……我好难过……唔……”小黑的眼睛逐渐失焦，眼皮不自觉得往下耷拉。他在下降，从万丈高空落下，在空中划过一道水雾。
    苏涣没办法御风，根本帮不了他稳住身体。他急忙一掌抵在小黑脑袋上，为他灌输灵力，以保证他的清醒。“小黑，你控制好，不要受伤。”
    “上……”
    一条黑影从空中落下，砸在密林深处。落地时的巨响在山谷间回荡，猛地炸开的烟雾犹如一个升腾的气球，弥漫在树林间。巨响惊起无数飞鸟，一些小动物也被惊吓四散跑开。一时振翅带动的气流猛然将弥漫的水雾吹散，树林深处的坑洞里嘶嘶冒着热气。
    落地前最后一刻，小黑把苏涣甩了出去，自己砸在了地面。落地还算安全，可是小黑落地的声响着实巨大，产生的冲击吹得苏涣头发与衣衫翻飞着。他用胳膊挡着袭面而来的蒸汽，待到冲击过后，他才慌张的跑向砸出来的那个坑洞。
    坑很大，但是这中间的小黑却已经恢复了人形。
    “小黑！”看那个样子，着实伤的不轻。苏涣跳到坑里，向小黑的方向跑去。
    小黑身上冒着嘶嘶热气，竟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杂乱的长发遮挡住了他的脸，身上道道血痕异常醒目。他似乎没听到苏涣的呼唤，一手捂着胸口，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来了，来了……我来了……”他喃喃道。
    “小黑！”苏涣跨过坑底四散的断枝，伸手拉住小黑。“你受伤了！让我看看！”小黑似乎听不到，依然自我的向前走着。那个方向，正是他们在天上看到的山坳的方向。“小黑，你能听到我说话嘛！”苏涣手上用了力，终于是拖住了小黑。他走到他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按住他，仔细瞧着他身上的伤。大多是树枝划过或抽打造成的痕迹，虽然密集却不打紧。现在正因为自己的灵力补充，开始愈合。
    “我来了……我来了……”小黑依旧喃喃自语。
    苏涣猜到了，应该是金珠跟本体离的很近起了反应，正在互相召唤。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有隐隐的震动，像是有东西要呼之欲出。他伸手撩开遮挡着小黑脸的头发，发现他那双金色的眼眸收缩了瞳孔，一条竖线立于眼中。
    “唔！”小黑突然紧扣住自己的胸口，手指在皮肤上留下几道血痕。他眉头紧紧皱着紧咬牙关，似乎非常痛苦。一道殷红的血从嘴角溢出。
    “小黑！”苏涣有些慌张的捧住小黑的脸，看着从嘴角溢出的血源源不断。“没事的。”他俯下身吻住小黑，用嘴为他灌输灵力，稳住他激荡的神魂，治愈因落地时受创的脏器。苏涣手按着他的肩膀，也通过掌心传导着灵力同时灌输。“没事的。”
    小黑的身子猛地一抖，突然抬手揽住苏涣的脖子，向前一步贴近他，贪恋的摄取着苏涣渡来的灵力，断断续续的一口一口的吞咽。直到眯成一条竖线的瞳孔缓缓打开，他的神智也跟着回来了。小黑别过头错开了苏涣的吻，贴在他脸边缓了好一会儿道：“我感觉到它了。”
    苏涣扳着他的肩膀让他直起身看着自己，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还妥当吗？”
    小黑晕沉沉的，体内虽然不疼了却感觉在沸腾，似乎有个东西想要融化他这幅皮囊一般。“上仙……我们、我们快进山。我太难受了，停留一会儿就感觉这个皮囊要炸开了。”
    “好。”苏涣脱下大袖衫裹住他，打横将他抱起，快速的朝他们在天上看到的山坳处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