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敬晨顾不及现下自己的窘迫处境，连忙转头朝床榻看过去。
    偏偏在这时明旒推门而入。
    他迟疑了下，往暗处躲了躲身子。
    明旒的脸上原本带着几分愠色，一见到疆儿哭闹，愈发恼怒。她径直走到床头，手指着他便斥道，“你便只知道哭。他们使我受气，你也叫我不得安生！”
    “姑姑莫动怒，疆儿弟弟不懂事，兴许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他呢。”李琸华微抬头，不怀好意的笑着瞟了眼秉敬晨。
    秉敬晨这才看仔细他的正脸。
    “何时轮到你为他求情。”明旒俨然正在气头上，温柔平和尽退去，与寻常判若两人。
    疆儿直勾勾盯着她，依旧止不住的哭。
    李琸华侧偏头看了眼疆儿，摇着头无奈的笑了。
    “你若喜欢哭，我便让你好好的哭个够。”明旒将端在手里的粥碗用力放上床头柜。碗底与柜面的碰撞声惊得立在门口的宛盈和宛月如履薄冰。两个小丫头本就低垂着脑袋，这下更是蜷缩起身子直打哆嗦。“你们俩守在平仲园外，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踏进这园子一步。谁若是胆敢妨碍了六皇孙哭闹，使他安静了下来，我拿你们两个是问。”
    宛盈和宛月闻言，吓得不知所措，扑通跪地连连磕头。
    “姑姑……”
    “闭嘴！”明旒打断李琸华，转身愠怒离开了。
    “姑姑，我非是要说疆儿弟弟，我是另有他事。”李琸华亦急切追身出去。
    秉敬晨见屋内再无他人，即刻跃下房梁。他轻手轻脚走近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静听了听，把门关严实了。他转而走向床榻，抱起疆儿在怀中，背捱着床脚靠坐在了地上。
    疆儿的额头肿起了只大包，红通通的。
    他凑近他的额前轻吹了吹。伸手想碰，中途又止住了，只勾起食指在他的鼻尖轻刮了下。
    “我向来不喜孩童……”忽觉言辞不妥，忙赔着笑脸，换言道，“我是不擅长与孩童打交道的，故而手底下没轻没重，误伤了你。我与你道歉，你不哭了可好？”
    “被我扰醒，又哭了这么许久，饿了吧。”他端起粥碗舀了勺粥，待吹凉后送进了嘴里。“啧，真甜！一口倒还好，这一整碗如何叫能人吃得下去。”兀的想起粥不是给自己的，便忍不住偷偷笑。“原来你是偏爱甜食的，和你娘一样的口味。”
    他再舀起一勺粥，吹了几下，尝了小口，觉得不烫嘴了，又连吹了好几下才送到疆儿嘴前。
    “祸事由我而起，你何故与你娘置气？平白惹她不悦，叫她伤心。”
    他举了许久，疆儿都只是把小嘴撅得老高，一口也不肯吃。
    “你可是在怨我？我知错了，我与你赔罪。你便宽恕了我罢。”秉敬晨放下碗，掏出块手巾轻沾去了他脸上的泪。“你若不愿吃，不吃就是了。但你要再这样哭下去，明日眼睛该肿了。红肿着一双眼睛，可就不好看了。不哭了，嗯？”
    好言哄劝良久，疆儿终于收住了眼泪，闷沉沉的匍在他肩头。一只小手揪住了他的衣服，另一手紧紧的扒着他脖子。
    秉敬晨缓缓舒了口气，抬手抚摸着他的后背。他笑着，道，“你啊真叫我方寸大乱。我还从未这般尽心尽力的去讨好什么人。我亦不知讨好一个人竟是如此费心费力的事。”
    “待你长大可还能记得今天的这出闹剧，可还能记住这样手足无措的我？”
    “你断是不会记得的。你出身皇室，日后必定是左边贴身护卫右边侍奉丫鬟的前簇后拥着，怎可能还会如今日枕于我肩侧和我亲近。”
    他又抚了把他的后脑，自嘲道，“更可笑是我，竟当了真，还有了如此荒唐的想法。我道你年纪小，并听不懂我絮叨了些什么。也罢，权当我是在自言自语。”
    他侧头看了眼疆儿，不知在何时他已酣然入梦。鼻尖依然红红的，眼圈也红肿。
    秉敬晨颇感失落。“我与你说了许多话，你却是听得乏困了。”
    而后，淡然笑了。“你且安心睡，这回我是真不扰你了。”
    他缓缓站起身，小心将疆儿放上床榻，拉过棉被与他盖严实了。
    “我对你倒是有些上心了。倘若一日我想明白了，你不弃，此生我便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