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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来的总会来。当父母知道司无邪没有抑郁症的时候,两个人轮番用视频骂了他至少两个小时,然后才告诉他,其实医生早就怀疑他是装的了,只是像司无邪想的那样,不敢轻易下否定结论而已。
    最后他的父母狠狠地跟他说了一句:“你就懒死吧!”连再见都没说,就把视频关了。
    司无邪知道,骗了他们将近十年,不是一朝一夕能偿还的了的,是自己自作自受,以后慢慢说吧。好在司无邪还是能感觉到他们瞬间变得轻松了很多。
    武以言的父母则是相反的情况,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近乎完美的儿子,居然有抑郁症。
    在和儿子见面之前,心理医生先和他的父母聊了很多,告诉了他们很多禁忌,然后他们才去和儿子聊天。
    他的父母尽量做得云淡风轻,把抑郁症聊成像感冒一样。他们问他需不需要休学一段时间,武以言说不用,说他有很多同学,同学们会帮助他。
    武以言的父母又陪了他两天。这两天司无邪天天去看他,监督他吃药。他的同学、教练、师兄弟、女粉丝,每天也都络绎不绝。所以两天后,他的父母终于有些放心了,而且武以言不希望他们待在身边,看着他难受,把他父母赶回家了。
    司无邪其实早就该出院了,但是他愣是拖延到和武以言一起出院。
    那天天气晴好,上午教练帮他们办完出院手续,中午在外面吃了个饭,下午回学校时,正是运动会得最后一天。把东西往寝室一扔,他们就回到操场看运动会去了。
    他们的出现,立即引起了一顿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鬼哭狼嚎。
    司无邪想到自己为了平息网上的流言才把武以言打进医院,现在双双出现在运动场,肩并肩坐在一起,之前下的功夫都是平白浪费卡路里。
    粉丝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运动场中央。科大运动会有一个传统项目,叫搞笑运动会,是为了鼓励大家开发想象力而设,报名数量没有限制,也不限制班级、年级,学生老师一起组团参加都有。每次都在正式项目结束之后开始,报名的队伍多了,运动会开到半夜都有可能。
    教练告诉司无邪,以前武以言每次都一定参加搞笑运动会,却很少获得大奖,因为他的搞笑总是很无厘头,很冷。
    运动场上笑声此起彼伏,司无邪看看武以言,他正微笑地看着运动场中央。
    那天他在司无邪怀里无声地哭了半天后,又经过几天受惊兔状态之后,他就保持这样,一直微笑,波澜不惊。
    这种波澜不惊本来是司无邪最喜欢的一种状态,现在只是觉得烦。
    这个武以言不管做什么都让他觉得烦。司无邪又后悔了:自己果然没有一点耐心。
    下一个出场的团队,就有些少儿不宜了。其实就是两三个人合作把乒乓球从一头运到另一头。只是动作不可描述。
    科大这些老爷们儿,偶尔会忘记他们学校其实也有女生存在。设计的时候只想着:男人嘛,无所谓,搞笑就行。
    运动场周围男生疯狂起哄,夹杂着女生的笑骂声。
    这个少儿不宜的团队让司无邪想起自己在武以言宿舍的情形,不由得也觉得好笑,曲起手指在嘴里打了个流氓哨,声音响亮,立即场上流氓哨此起彼伏。
    司无邪呵呵乐得开心,回头看武以言正看着自己,于是对他一扬下巴,吹了一声短暂而尖锐的口哨,就像小流氓在街边撩骚小女生一样。
    然后他注意到,武以言脸上那像面具一样的微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司无邪这才想到,那天在武以言宿舍里的记忆对他来讲没什么,对武以言来讲,却是痛苦的记忆。
    然后武以言的眼神渐渐变了,司无邪还在想烦不烦,又要变成受害者的眼神时,武以言忽然一掌打了过来。
    附近的人都蒙了。这两个人,前一天还腻在一起吃饭,之后就双双打进医院,一分钟前肩并肩看运动会,一分钟后又扭打到一起。
    这究竟是什么操作?我们该怎么办?拉架?报警?
    直到他们注意到教练只是在看热闹时,他们也就继续看热闹。
    司无邪发现自己自从上大学,就在做各种后悔的事,后悔当初救了武以言,后悔前几天又答应要救救他,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武以言把两个胳膊扭在背后,只有挨打的份儿。
    武以言打了半天,打过瘾了,才放开司无邪,坐好,脸上挂上微笑地表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司无邪也蒙了。虽然他挨武以言打是常事,但打完了就当没发生,这是什么意思?
    司无邪试探着问:“你是打算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武以言还是那副表情,但是只维持了一会儿,就听他哼哼地笑了出来,是憋着不敢笑出声的那种笑,然后终于笑出了声。
    司无邪实在想不出自己挨揍有什么可笑的,看他笑个没玩,终于忍不住又去揍他。
    揍完就后悔了,又被武以言扭住胳膊打。没有办法,只要没有武器,他是真心打不过啊。
    看客们决定不再搭理这两个傻逼。
    教练则在想:司无邪果然是武以言的命门。
    打完司无邪,武以言感觉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几天发生的事峰回路转,让他措手不及。
    本以为严重伤害了司无邪,这让他深深自责,谁知对司无邪来讲,只是相当于打架打输了,而打架打输了对司无邪来讲根本不是事儿。
    武以言心情才轻松了一点,又被司无邪打进医院,只当偿还过来,哪知又知道了司无邪居然有抑郁症,这让他几乎吓傻了。具体吓成什么样,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什么也干不好,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无邪自杀,就像当年小玉一样。
    然而,不过一两个小时之后,司无邪就坦白他没有抑郁症,而有抑郁症的人居然是自己。
    武以言反思自己,小玉死后的这么多年,他不知道有多少次轻生的念头,他用找虐隐藏自己,他用大笑伪装自己,他其实早就有了抑郁症的表现,只是不自知。而司无邪却毫不客气地撕开了他的伪装。
    撕开伪装那一刻,他痛得感觉真不如死了算了,发现原来伪装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
    武以言边想边看着司无邪,司无邪又开始看手机了。场上只要有一点没意思,他就看手机。
    和他最初认识的司无邪一样,别的人别的事,与他似乎毫不相干,他活得洒脱,活得无牵无挂,活得正是武以言希望的样子。
    如果在司无邪生命中也曾有一个人为他而自杀,他还会这样洒脱吗?
    大概也会吧,人和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也许在司无邪看来,即使武以言为他自杀,那也是武以言自找的。
    他又看着教练。教练是他生命中的好兄弟,从事情的开始一直陪他到现在,最初他也曾试着劝过自己,可是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这样陪着自己。
    武以言知道自己对不起教练,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教练大概早就猜到自己是抑郁的,可是他从没有揭开过自己的伤疤,他不敢。
    司无邪什么都敢干。武以言忽然好奇,如果自己真的为司无邪自杀,他会怎么样?
    于是他问司无邪:“如果有一天,我为你而自杀,你还会想起我吗?”
    “你是不是傻?都死了我还想你干嘛?要想让我想起你,就像背英语单词一样,至少在我面前混个脸熟。”
    “你会很快忘记我吗?”
    “你会很快忘记已经记住的英语单词吗?”
    武以言不说话了,司无邪的回答让他很不满意。
    可是如果小玉问他,他会如何回答?
    他没有机会回答,小玉只是给了他一张纸条而已,装在信封里,只有一句话,连封信都算不上。
    武以言又想揍司无邪了,却抬不起手,因为他感觉司无邪说得有道理。
    司无邪忽然问他,“如果我为你死了,你会想起我吗?”
    “我大概会一辈子记着你。”
    “你可别,我可不想死后还背着个负担。”
    武以言看着司无邪,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看向运动场,“教练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小玉是我初中认识的,那之后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很好的兄弟,至少我以为是这样。”
    武以言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勇气说出这些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只想讲给司无邪听。
    司无邪看着他的侧脸,心想你终于肯说了,说出来,以后的治疗应该会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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