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章 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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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无题李商隐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阳春三月,京中遍处皆是‘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的景象。
这段时间盼竹都没有闲着,每天不是到四贝勒府教耿清怡读读《四书》便是和清怡到郊外骑骑马,日子倒逍遥快活而且马术也进步了很多。
这皆因因祸得福。那天胤禛撞见盼竹与玉柱在郊外骑马后,隔天耿清怡便回到耿府,瞒着戴佳氏狠狠的训了盼竹一顿,说了半天,盼竹才明白她气恼的是,自己跟玉柱学骑马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要从胤禛口里得知,她这个亲亲的妹妹一直瞒了她两个月。
盼竹只好跟她说,这是因为自己与玉柱击掌发誓,不让第三者得知的,耿清怡才放过她,最后才对盼竹说得到了胤禛的许可,可以名正言顺的偶尔和盼竹到郊外骑马了,这样盼竹也不用瞒着戴佳氏了。
在四贝勒府盼竹会遇见胤禛的机会不多,她过府的时候,胤禛已经入宫办事去了。有时远远的见到,两人都会不约而同的站住,隔着空中遥遥相望,胤禛每次总是若有所思的审视盼竹,片刻后便转身离去。每当这样的相遇发生一次,盼竹患得患失的感觉就加深一分。
这天一早,盼竹收到玉柱的口信,说他在郊外等盼竹相见。盼竹心旌摇曳的赶到郊外,下轿后喜出望外的见到玉柱牵着一匹纯白色的有别于她平时所骑的马儿在那里等她。
盼竹兴奋的跑过去,只见这马皮肤为粉红色、眼睛为淡褐色、被毛为白色,鬃和尾是黑色。她围着马儿转,雀跃欢呼“是送给我的吗?很特别(纯白种的马是很罕见的)。”
玉柱宠溺的说“嗯,我们有言在先的,你现在马术的确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是一匹温血骡马(雌性马音:克),性情很温顺的,纯白马一般很少见的,我很难才找到的。”
盼竹心潮澎湃,玉柱对她的情意她是清楚的,只是不了解。
“为什么?玉柱,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又为什么会喜欢我!”她坦荡荡的问玉柱,因为她知道玉柱是一个君子,他会赤诚相待。
玉柱先是难为情的抓抓头,然后情真意切的望着盼竹道“你了解我的,我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不喜争名逐利、尔虞我诈。但我家中有两位姑姑都嫁给了当今皇上,我阿玛又有一房正室五房侧室,自懵懂稚龄开始便看尽女子为了争宠的丑陋嘴脸和卑鄙无耻的行径。我是很厌恶及不屑的。我们相约学骑马的第三天,那是我们第五次的会面,那天你可能压抑太久了,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事,不知不觉中道出了你进宫后所发生的事及你的态度你的应对,最后你说了句‘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就是那天,我为你浑身散发出的那份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睿智气质深深吸引和折服。那一刻我心里慨叹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过了两天后,你就迫出了我的肺腑之言。我就得了你这个妹妹。此生也再没有遗憾了。”
“不行,你还得娶妻生仔的。那才叫无憾。”盼竹嗔道“其实那天是因为你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可能是你的心无府城吧,反正心底里有声音说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所以我才无所顾忌。”
今天郊外春色撩人洒着柔媚的阳光,略带甜意的风柔柔的拂过身边。不知是因春色还是玉柱的话,盼竹被薰得全身暖洋洋的。
“来,给马儿起个名字。”玉柱顺抚着马儿的鬃毛,给盼竹提议。
盼竹想了一会,捉狭的笑着说“既然是你送的,又是骡马,就叫小玉儿吧。”
玉柱认真的想一想,点点头表示“还不错,挺适合的。改个好名字,温顺点,不然像那天险些出事就不好了,幸亏当时四贝勒反应快且身手了得。”
盼竹见他竟然表情认真的赞同,本来想挪谕他的,后来听见他提到胤禛,笑容刚刚在嘴角绽开便僵住了,略带忧郁的双眼空洞失神的望着远处的杨柳,一言不发。
玉柱只顾着备马鞍,没有留意到盼竹变化的表情,继续道“我作为八旗子弟随皇上秋?木兰时,曾经目睹皇上考验阿哥们的一件事,说起来还是一件关于马儿的事。”
他检查一下马鞍,确定牢固时才抬头对盼竹道“你要听这个故事吗?”
盼竹被他突然一问,心神纷乱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小玉儿的白色被毛。
“那是六年前我十三岁时,在开始出猎前,皇上把直大阿哥郡王胤禔、太子、三阿哥诚郡王胤祉、四贝勒胤禛、五贝勒胤祺、七贝勒胤佑、八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喧到御前,指着下面绑于柱旁的一匹马道‘我给诸位皇儿半个时辰,谁可令眼前这匹种马挣脱并跑动起来,朕便将今年荷兰使者进贡的望远镜赏赐给他。但不能骑乘、不能鞭鞑更不能用针铁等物刺此马。’
众位皇子领旨后,都走到了种马前,除了太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外,诸位皇子都在马旁苦苦思索,片刻后,九阿哥便走到种马面前使劲的拉马的口衔,但任他怎样使劲的拉,马儿只是把头左摇右摆的,后来相峙之下,种马向上一跃,九阿哥被迫放手,马的前蹄更险些踢到九阿哥,九阿哥他吓得跌坐在地上。七贝勒见状,走过去站在马的耳朵旁,大吼大叫拍手击掌,但马儿纹丝不动,七贝勒最终也无功而返。
这时候我发现四贝勒不见了,而八贝勒走到直郡王旁边,在他耳旁低低的说了些什么,并往直郡王的手里塞了些东西。只见直郡王走到那匹马的面前,把些东西放到马嘴里,马儿似乎很喜欢这种食物,不停的伸嘴到直郡王的手掌上,但这次直郡王却向后退了一大步,那马便向前走了一步,他再后退一步,那马这时再想往前走已是不能了,直郡王便把手里的东西伸到马鼻前逗引,如此反复几次,直把马儿逗得不停向前冲,但始终是没有挣脱。到后来那马不知是对食物没有兴趣了还是感到挣脱不了,便后退到原地处。
这时,就只有太子、四贝勒和五贝勒未有尝试,五贝勒则宣称放弃了,正当众人以为望远镜无人能得时,四贝勒于此时回到赛场,只见他胸有成竹的走到马面前,伸出他的双手放到马的鼻子处,马儿用鼻子嗅了嗅后竟然欢蹦乱跳冲着四贝勒嘶号,四贝勒见状便像直郡王那样去逗引那匹马。种马这次竟然像疯了一样直往四贝勒冲去,力道之大、决心之坚竟让马儿挣脱了要向四贝勒冲过去。四贝勒示意待在一旁侍卫制服那匹马,他从身后拿出手巾抹拭双手,完事后把手巾交给太监示意去把它清理。这才走到皇上面前,跪禀道‘儿臣惶恐,幸不辱使命。’”
盼竹听到胤禛的时候聚精会神唯恐有漏,此时急急的问“他用的是什么法子,这么使得?”
玉柱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四贝勒手上沾上的是母马发情时排出的体味。种马闻到了,以为是发情的母马便追着四贝勒。”
盼竹虽然不甚明解何为‘发情时排出的体味’,但也不好意思详细追问。
玉柱也深知,但也不好详说,为免尴尬便继续道“皇上询问了他的方法,对四贝勒很满意。四贝勒如实禀告‘这是儿臣刚刚到马厩询问马童,怎样可以令到种马不顾一切都要挣脱束缚,马童是日夜与马匹相对之人必熟知。恰好马厩内有正在发情的母马’。九阿哥一听闻便站出来道‘此乃诈行,并不是四哥自己想到的’。五贝勒也站出来道‘我认为此乃四哥功劳,因为只有四哥想得到去问马童求取一个十拿九稳的办法’。皇上向身边太监示意把望远镜从行宫拿来,赐予四贝勒后疾言厉色道‘胤禛此举胜在知人善用、不耻下问,且处世为人唯诚最真。胤祺心性甚善,为人敦厚,汝等应以此为范。’皇上后来是告诫众皇子要兄友弟恭。其实四贝勒如若不是生性喜疑及遇事急燥,倒也有君主之风将相之才。”
盼竹一惊,这可是不合礼教的说话,不可乱说。她竖起一只手指压在唇上做噤若寒蝉状,一只手捂着耳朵表示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玉柱明解她的意思,但依然挪谕她道“倒有些像那三只智猴(在日本一座幕府时代的寺院里,就有一尊名为“三个智猴”的雕像:一个双手捂眼做惨不忍睹状、一个双手捂嘴做噤若寒蝉状)、一个双手捂耳做置若罔闻状,以此警戒人们‘若要洁身,首先要远离邪恶’。有传说日本这尊雕像归功于中国高僧,是由于高僧们东渡日本带过去的。),只是你比它们美丽许多了。”
盼竹故作气嘟嘟的瞪着他,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
※ ※※※※※
日子依然如此灿烂的流逝,可以说是盼竹自到京中最快活的一个月,假若没有胤禛的存在便可说是十全十美了。只是世事难从人愿。
这天已经是三月的最后一天,耿清怡对盼竹说想学学诗啊、词啊的。她便去胤禛的书房准备拿本《诗经》,刚踏进房内便怔住了,此时该在宫里的胤禛,却端坐在书桌前。胤禛见她进来,也是吃了一惊,手上的毛笔向前一划,他懊恼地哼了一声,把纸抓成一团。准备发难时,倒是盼竹急不及待道。
“你怎么在这儿。”一副质问的语气,此乎这里不是胤禛的书房而是她的闺房。
“这是我家,我就不能在这了。”胤禛面有愠色,声音不怒自威。
盼竹惊慌失色,微微低头咬着嘴唇。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胤禛会如此耳乱心麻,心烦气燥。
假如此时盼竹抬头,她会看见胤禛双眼深不见底的渴望、不舍、无奈。
良久胤禛才淡淡的道“我明天就奉旨与侍卫拉锡察视黄河河源,初定一个月,假如有变则需两月余,如此之久难免会惦念府中之事,看来只有鱼雁传书才能解我心中所思。嫡福晋不懂书写,那就只可指望现时跟你学字的清怡了。”
盼竹闻言,回肠九转。清怡可趁这个机会拉近与胤禛的距离,她该替清怡高兴,只是为什么自己像跌进了冰冷的湖中,慢慢向下沉去。
那天,她心不在焉的陪着清怡写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耿清怡看着不对,便请了太医替盼竹把脉,太医说没什么,只是精神不济,好好休息就没大碍。耿清怡怕她是这段时间又是骑马又是教她读书累着了,便吩咐太监备轿把她送回耿府,嘱咐她好好养几天。
盼竹知道她不是病了,只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打的是什么结,她很迷惘。在闺房中潜伏了五天后,盼竹终于踏出房门,虽然心结未解,但也不能再让戴佳氏及耿清怡担心。
盼竹应清怡之邀到了四贝勒府,丫鬟把她带到了书房中。耿清怡见到她有如信众见到观音大使一样,如获救星。
“胤禛临行前交待我要写信给他,但我很多字都只是会看不会写,只好等你来了由你代笔。”
“嗯,得空就多练练,趁着今次这个机会多写写。”盼竹还是认为清怡自己亲自操刀好点。
“但这是我与胤禛的第一封信,我不想被我歪歪斜斜的字破坏了。”耿清怡央求道。
盼竹叹口气,无奈的表示同意,叫她在一旁磨墨,把纸摊好了,提起笔示意清怡说。耿清怡便把这几日府中发生的事一一道来,盼竹择其要写了几点,并一一写了清怡与嫡福晋的问候及挂念之语。
“盼竹,我想接下来写些什么让胤禛认为此信不只家书那么简单。但我又不懂诗啊什么的,你说,我该写些什么。”
盼竹思索了一会,“写个笑话或是故事比较像你的性格。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替你写一个故事,考考四贝勒,让他一定回你的信。”
耿清怡在旁像小孩一样,手舞足蹈,忙催促盼竹快快写。盼竹便在另一张纸上开始写道。
“爷,我昨天从盼竹那里听了这么一个故事,她一定要我猜出故事中的少女怎样智斗财主,你能帮我吗?我实在想不出来。故事是这样的:
话说前朝有位商人欠了一位官员一笔巨款。那个又老又丑的官员,看上商人青春美丽的女儿,便要求商人用女儿来抵债。商人和女儿听到这个提议都十分恐慌。狡猾伪善的官员故作仁慈,建议这件事听从上天安排。他说,他将在空钱袋里放入一颗黑石子,一颗白石子,然后让商人女儿伸手摸出其一,如果她捡中的是黑石子,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商人的债务也不用还了;如果她捡中的是白石子,她不但可以回到父亲身边,债务也一笔勾销;但是,假如她拒绝探手一试,她父亲就要入狱。虽然是不情愿,商人的女儿还是答应试一试。当时,他们正在官员的花园里,那里有条铺满石子的小径。协议之后,官员随即弯腰拾起两颗小石子,放入袋中。敏锐的少女突然察觉:两颗小石子竟然全是黑的!如果你是那个不幸的少女,你要怎么办?
我知道以爷的聪明睿智一定能帮我猜出迷底的。清怡在此等候你的佳音。”
盼竹知道,天下男子都是喜欢被人称赞的,胤禛收到此信,一定会马上回信的。盼竹把信折好放进信封里,心里竟不禁猜想胤禛读着这封信时的表情是怎样,毕竟这信严格来说,可是她写给胤禛的第一封信。
哎,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