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九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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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元宵佳节,古人常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盼竹以为自己不会忆怜故乡水,但今天终于明白了李清照所说的‘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以往只是没有故乡的人故乡的物勾起她脑海深处的思念吧了。
    皆因今天耿府来了个信差,是盼竹的阿玛武国柱派来给耿府送贺礼的。耿德金的大儿子耿哈古将于二月十五迎娶董佳氏。戴佳氏把盼竹叫到大厅来,信差便将武国柱给盼竹的家书呈上。
    “小的在此等候小姐回信。”
    盼竹打开了家书,上面只有寥寥数语,此乃阿玛一贯风格。
    “盼竹吾儿,为父身体尚可,家中各人俱好,勿念。现汝刚失母故且身中京中,幸得依傍舅舅舅妈,一来可减我顾盼之忧,二来内弟妹亦可补汝失母之痛。将来若入得宫中享皇上圣眷,父亦老怀安慰。或许有奉旨相见之日。保重身子为上,切记。”
    盼竹恻恻然,拿着信纸的双手微微颤抖,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恨阿玛的,但是到今日方领悟到,原来骨肉至亲之情是生死相随,自出生便存在,至死后也不见得会消失,这血缘不是你想断就断,想忘就忘得了的。
    她走到丫鬟一早准备好的纸笔墨前,心中纵有万语千言,也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提起笔一挥而就。
    “一入深宫不归路,相见唯有在梦中。”
    她把信纸递给了信差,鼻音有些浓重的说“回去对阿玛说,女儿不能侍奉左右,望阿玛万事小心。”
    信差小心地把信纸放入怀中,领了赏钱便起程回江南了。
    戴佳氏走过去,把盼竹揽到怀中,轻轻的叹了一声。摩挲她的黑发。
    “明天是满族妇人的节日‘走百病’,当晚,妇女们三五成群,结伴远洲,或走沙滚冰,或嬉戏欢闹。四贝勒的嫡福晋邀我与你明晚过府一起‘走百病’。你也好长长见识。”
    盼竹双手环抱戴佳氏,在她的胸怀里涉取片刻的温馨,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其实阿玛是疼她的,假若没有圣旨,相信他也会将自己寄居在耿府中,毕竟她在这里是比回乡快乐些。
    第二天一早,收到乌拉纳喇氏的请函,邀她们于巳时过府,晚上用膳后再一起去‘走百病’。戴佳氏与盼竹坐了马车往四贝勒府出发,盼竹自生辰后便没有再见过耿清怡了,此时心里倒很期待。等进了府内,众人行过礼后,两人相对,都满脸喜色。乌拉纳喇氏知她俩交好,这么久不见肯定有许多知心话要说的,便放了她们走,自己便与戴佳氏说些京中趣闻趣事。
    耿清怡领着盼竹没着回廊往她的房子走去。虽说节气上已经是春天,但京城里还是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的景象,江南却已经是弱柳千条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垂丝,盼竹还真有点怀念江南春雨绵绵的温湿气候,这里又冷又干燥。耿清怡见盼竹把手放到嘴前呵气,轻轻一笑,用自己的手包着她的手道:
    “嫡福晋因为不喜欢与八弟、九弟、十弟的福晋、侧室们走百病,她说厌烦那些人一碰面不是比较谁佩戴的手饰贵,就是论人是非,最后的话题总是很关心我们爷的子嗣情况,绕个弯儿说爷不忠用。她娘家里的妇人今日又来不了,所以把额娘和你叫来一起热闹些。”
    “自踏入腊月后,我便随着福晋这里去那里去,我们姐妹俩好久都没有相聚了。我可是经常想念你的,只是你这个没心肝的,准一早把我扔到爪哇国去了,十一月的时候也不来看看我。”耿清怡故意摆出愤怒的样子,作势要打盼竹。
    盼竹自知理亏便撒赖道“那时我以为你‘宴尔新婚,不屑我以’了。”
    “又诗又词的,明明欺负我嘛。”耿清怡嘟嘟嘴。
    “我是以为你新婚乐也融融、卿卿我我,从上不再亲近我了。”
    耿清怡听到这话,神情像本是万里无云的晴天,飘来了一片乌云。神情落寞的没有说什么。
    盼竹心里有不祥预感,怎么了?回到房中,耿清怡遣走了丫鬟,拉着盼竹坐到了床上,另一只手却不停的抠着锦被的边缘。望望盼竹张口欲说什么,又止住了,低下头去。
    忽然之间盼竹惊觉手背一阵湿意,一滴两滴。她连忙抬起清怡的脸,只见耿清怡神情哀伤、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怎么了,姐姐。谁欺负你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噢!盼竹!妹妹!”耿清怡一把抱着盼竹,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盼竹不知发生何事,无从给予抚慰,只好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摩挲她的秀发,让她尽情发泄出来。
    到盼竹感觉自己的衣衫湿了一大片时,耿清怡才慢慢地止住了,抽抽噎咽的说
    “盼竹,我俩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我也不怕跟你说,胤禛他……,”耿清怡顿了顿,咬咬牙还是说了“他自生辰那天后便再也没有与我同房了,我想他是不欢喜我了,可是,盼竹,我是很喜欢他的,我受不了他不喜欢我,那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胤禛对皇阿玛、额娘至诚至敬,对府内属官等威仪但不凶暴;,对弘晖从不骄纵。还有”
    耿清怡嘴角浮起个灿烂的笑容,目光幽幽的望着远方却没有焦点、声音苦涩的说“他那皇家风度、浓浓的眉、挺直的鼻、幽黑精明的双眼、削薄的嘴唇一切都令我爱慕。但是他给我的感觉总是冷冰冰、隔着远远的距离触摸不到。盼竹,我可以做些什么令胤禛疼爱我,为了他我是什么是愿意做的。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福晋争宠,我俩相处得很好,她也很关心我,经常向我讲些胤禛的喜好及厌恶些什么,我也知道将来还有个钮祜禄氏,或许将来还会有更多。我不介意,我只介意他喜不喜欢我。”
    盼竹简直惊讶到不能相信她所听到的,爱竟可令平时豪情万丈、粗枝大叶、从不知忧愁为何物的耿清怡变成一个忧柔软弱的委曲求全的人,。
    情爱,到底是怎样的一样东西,怎会自古至今那么多才子以诗词歌赋颂之,竟能作出“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句子。
    胤禛能透过一幅画就读懂她令她心里泛起涟渏而迷醉,还有书房中发生的事令她深深震憾、迷惘,以至要对他避而不见。
    她真的困惑了,犹如堕入浓浓迷雾中,需要有人给她一盏明灯以作指引。耿清怡见盼竹脸上浮起迷矇之色,眼神如烟似雾、虚无飘渺,不由得苦笑。
    “我也是傻了不成,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又怎么明白这些。”
    盼竹被耿清怡一言惊醒,她怎么了,胤禛可是清怡的夫君,而她则是皇上的秀女。她微微收拾心神,对耿清怡鼓舞一笑。
    “姐姐,虽然夫妻之间如何相处我不能说些什么,但是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用到夫妻身也是合适的,你如果只是一味盲目附从四贝勒,或许会适得其反。其实你的性格豪爽、正直、不妒不娇、心地善良。只要做你自己,四贝勒一定会欣赏的。当然如果你与他有共同嗜好、意气相投,话题多了,自然相处时间就会多些。”
    “你的意思是我要像你一样熟读那些四书五经?”
    “能读一些当然好,不然四贝勒情之所致对你吟首诗你也不解其意,不是大煞风景吗?但这些都需要时间慢慢练就,要解燃眉之急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耿清怡听闻,喜上眉稍,急急的问是什么。
    盼竹有些迟疑,过了一会才道“这事有些冒险,况且又有违老祖宗规矩,所以要保密而行,现如今只有赌一赌。但姐姐相信我,我对此事有七八分把握。”
    她稍稍停了一下,继而信心十足的对耿清怡说“自大清国建国至今,自清太宗皇太极至当今皇止,都钟爱妩媚婉约的女子,而这种气质江南女子比比皆是。当今皇上还对江南汉人女子情有独钟。所以我想你在自己二月初一及笄生辰那晚邀四贝勒过房对饮,他一定会来的。到时我就把你打扮成江南汉人女子一样营造些妩媚婉约气质,我相信四贝勒对你会是惊艳而不是斥责。但由于老祖宗规矩是严禁穿汉服的,所以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耿清怡稍为思索了一下,便豁出去“就依你所说,那这事就得依靠你了,除了你还有谁懂这个。”
    盼和给她一个肯定的神情,握着她的手“我定会竭尽所能,保证让四贝勒对你刮目相看,情不自禁。”
    耿清怡‘嗤’地一声笑了,回复了些本色。“好吧,我去梳洗一下,该出去大厅了。”
    当晚胤禛没有回府用膳,只有她们四人。用膳后就去嬉戏、走沙滚冰。盼竹因是头次,样样新奇,与戴佳氏可说是尽兴而回。
    戴佳氏走而病回来后倒病着了,虽不是很严重,但也颇影响她筹备儿子的婚事,盼竹便作了她的左右手替她分担,暗地里还得裁剪飘逸如仙衣裳,为清怡及笄之日作准备。
    她已经多日没有去学骑马了,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日子在忙碌纷乱中游走,二月初一就在不知不觉中到来。等到巳时一过,盼竹便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到四贝勒去。
    到了耿清怡房内,她便叫清怡沐浴,她把有着‘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美誉的木兰花洒进沐桶内,叫清怡浸大概一刻钟。她把丫鬟都遣退了,在旁边细细的把些妩媚的娇态一一示范给耿清怡看。
    等清怡起来后,盼竹闻着她身上的清新淡雅的香气,表示非常满意。接着便开始替耿清怡着装。首先里面直接穿上抹胸,清装的肚兜就不穿了。裙子的款式高腰束胸,下摆呈圆弧形的多褶斜裙,表现出风流婉转婀娜多姿的神态,然后外面直接套上罩衫,罩衫是雅致的式样,拖摆至地余达五尺(古时候的尺寸)。跟着,盼竹便把让耿清怡坐下,替她梳头,她只是简单把上部的头发松松的绾住,再插上一支挂有玛瑙的金步摇,化了个娇俏的妆容。一切便大功告成了。
    盼竹后退几步,上上下下的打量耿清怡,除了胸部不够丰满外,一切都很完美。不由得松了口气。累得坐在椅子上道“姐姐现在可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但要记住你今天穿的不是花盘底鞋,走步要碎步,声线要柔柔的。”
    耿清怡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似乎对身上这身装扮还不习惯,表情有些不自然。盼竹宽慰她道“不用担心,按我刚才所说的练一会儿就习惯了,就算效果不如初时理想,四贝勒知道你花如此心思只为他,他一样高兴的。”
    耿清怡见她这样说,也觉得有道理,心下顿觉一松。“妹妹,姐姐说什么也不能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我……。”
    盼竹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了解,“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我要走了,免得被四贝勒撞见坏了事,明天给个口信我。嗯!”
    耿清怡要送她,盼竹挥挥手阻止了,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望望耿清怡,心里想但愿一切从人愿。
    ※ ※※※
    京城自二月十六日开始便下起小雨,连下了三天。
    正正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虽然意景美丽,但这种天气只适宜在家里。更何况耿府的婚宴昨日刚刚办完,盼竹忙碌了那么多天,今天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昨天,她趁着玉柱过来喝喜酒时,偷偷的给他口信想再学骑马。但现在看来要等天公作美,才能外出了。
    自二月初二日起盼竹便异常的烦燥、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觉得什么事情都不对劲,所以她很想跟玉柱到效外骑马散散心。
    那天耿清怡的丫鬟一早来耿府给了她一个‘妹妹的方法好使”的口信,盼竹知道事情成功后心情竟没有自己预期中的开心满足,反而有一种失落感,像明明感到有什么自她手指间流失,但眼睁睁的瞧不见捉不住。
    所以当这天天空一放晴,盼竹便迫不及待的走出门外,坐上了一直在那候着的轿子直奔郊外。
    到了郊外,盼竹由于多日没有接触,对马上功夫有些生疏了,两人便慢慢的骑着马。玉柱似乎也察觉到盼竹的心绪不宁,便说了个笑话哄她开心。
    “有个姓朱的财主,又讲忌讳,又爱说话文绉绉。他对新来的小猪棺说:“记住我家的规矩:我姓朱,不准你叫我时带‘朱’(猪)字,叫‘老爷’或‘自家老爷’就行了;平时说话要文雅一点,不准说粗言俚语。例如,吃饭要说‘用餐’;睡觉要说‘就寝’;生病要说‘患疾’;病好了要说‘康复’;人死了要说‘逝世’,但犯人被砍头就不能这样叫,而要说成‘处决’……”
    第二天,一头猪得了猪瘟。小猪棺急忙来对财主说:“禀老爷,有一个‘自家老爷’‘患疾’了,叫它‘用餐’不‘用餐’,叫它‘就寝’不‘就寝’,恐怕已经很难‘康复’了,不如把它‘处决’了吧!”
    财主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猪倌接着说:“老爷要是不想‘处决’这个‘自家老爷’,让它自己‘逝世’也好!”
    盼竹听到一半已经忍禁不住,听到最好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过了一顿饭功夫,她才止住了。正想对玉柱说些什么,却愕然发现胤禛骑着马就立在他俩约两丈开外的地方,脸色阴沉的望着他们,而他的身后远远的有些人在候着。
    盼竹不由来的一惊,双脚不由自主的收紧,胯下的马儿却误会了她的指令,迅速的飞奔起来。吓得盼竹‘哇’地一叫,只来得及抱着马儿的颈部就被马儿带得离他俩远远的。
    玉柱和胤?见状,马上策马赶上,两人都企图稳住盼竹的马。由于玉柱较胤?离盼竹近,所以他先赶到,追上了盼竹的马,并接近?几经努力终于摸到缰绳,准备拉住马儿时,只见胤禛骑着马跑到了盼竹身旁,贴得非常近,大声的坚决地对盼竹道“松开手身子向我这边靠,快。”
    盼竹因为太惊慌了,不及细想便照他说的去做,只觉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环上自己的纤腰,一个旋转,她已经与胤禛面对面的坐在马背上了。盼竹一见到他,这么多天以来的压抑一下子爆发出来,对着他愤愤地道“四贝勒这样遇事急燥,万一发生什么事,我怎么向清怡交待。你们才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有玉柱救我。”
    玉柱此时也拉住马,马儿因为收速太快,前蹄离地跃起嘶嘶的叫。幸好盼竹不在马上,不然定必被马儿摔到冷冷湿湿的地上去。盼竹见状,心里对胤?有些懊悔,但脸上不露其色。
    胤禛听到她这样指控自己,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不由的加重力度,像恨不得将她握碎。鼻孔骟动,热气呼呼地喷到盼竹脸上,过了好一会他才隐忍道“我救你是为了玉柱的名声,你是下届的秀女。应该避忌些才对。”
    “我每次来都是着男装的。”盼竹申辩道。
    “每次!!”胤禛低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伤痛,快得不留一点痕迹。眼神便马上恢复了冷冰“下次叫清怡陪着。”说完便把盼竹抱起放到地上去。勒马转身,准备离去,却忽然低低的说了句“想不到你不单只懂得飘逸如仙汉人衣裳,也懂得我们满人男子的衣裳。”说完便策马而去。留下怔怔发呆的盼竹。
    后注:各位亲爱的读者,10号那天已经打好三章约万五字,准备上传时却惊觉电脑中毒了。今天才有电脑用,只好重新再来。这次弟,怎一个惨字了得。哎!对各位实万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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