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挺好的，炎症已经全部消退了。”
    赵安年又坐在几天前坐过的位置，仰着头接受那位书卷气浓郁的老医生的检查，文医生关掉笔灯伸手去拿桌上的检查单看了起来，赵安年注意到他胸前的工作牌上的名字——文和泉。
    赵安年听过这个人，国内知名的眼科专家，算是眼科方面的泰斗了。只是普通的发炎而已，当初辜初茗却将他带到了文和泉面前，未免太过兴师动众。
    “虽然已经好了，但是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眼药水每天都要记得点。”文和泉在键盘上敲打病历，乘着间隙跟赵安年聊起天来：“让你三天以后就来复诊，你怎么没来？”
    赵安年不好意思地笑笑：“工作忙。”
    “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仗着年轻各种不注意身体，有什么小毛病都是能拖就拖，要不就是不在意，等老了，哦豁，一堆毛病了吧。”
    赵安年撑着笑容听着，然后再表示一下“对对，您说得对。”
    “你在初茗手下做事？”
    听到那个名字赵安年一下子抬起头来，连话里都多了些拘谨：“是，他是我上司。”
    “那初茗对你是真不错了，你当时来时他那么紧张的，哈哈哈哈，把我都给吓一跳，还以为你怎么了。”文和泉一点也没有一些文化人的自恃清高，反而相当和蔼健谈，对赵安年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都能在写病历间隙侃侃而谈，赵安年扯着嘴角努力地保持笑容，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而且话题又是涉及辜初茗，他真的不知道跟面前的专家说些什么好。
    好在文和泉很快写好了病历，将就诊卡交给赵安年，眼中是对晚辈的慈爱：“可以了。”
    赵安年点头哈腰的道谢，收拾好检查单就想跑，却听到文和泉继续说道：“你没来复诊那天初茗还特地打电话问你有没有过来呢。”
    就像是石子突然落进水里带起的水波跃起，伴随着汩汩的气泡一路沉入水底，赵安年站在门处，按在门把上的手都忘记拧开门。
    “初茗从小性格就寡淡，不怎么跟人交流，看他这么关心你，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哈哈哈哈。”虽然是玩笑的话，但赵安年此时是半点都笑不起来了，他拉开房门像逃一样跑出诊室，却没看清前方路一头撞进别人怀里，赵安年连看都没看来人，低头说了声抱歉便快步离开了。
    被撞的男人看着已经走远的清瘦身影，眼眸中情绪变幻莫定。
    辜初茗确实在后来提醒过他去复诊，但是他没有想过他会打电话给文医生确认……赵安年站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周围是休憩闲谈的病人和步履匆忙的医护，秋风渐起，银杏叶惊惶地争将落地，仰头看着苍蓝的天空，赵安年露出悲凉的苦笑，超越了各自身份与界限的在意和关怀。
    “赵安年。”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他回头望过去——男人穿着白大褂，胸前戴着工作牌，个子高高瘦瘦，面容却是异常的俊逸漂亮。赵安年认识他，在第二次见到萧柯时，他就是在他的家里醒过来的。
    当时萧柯说，他是医生。
    待男人走近，赵安年也看清了工作牌上的名字，时熏。
    真是人美名字也美。
    “有空吗，去喝杯咖啡吧。”
    咖啡店并没有什么人，时熏与赵安年坐在店内靠后的并不显眼的位置，脱掉标志医生的白大褂的时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凌人的美。赵安年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想出一个既恶习巴拉又俗气的词——带刺的玫瑰。
    只是这个“玫瑰”把自己叫来就这么面对面干坐着，又不说话，难道就真的为了喝咖啡？咖啡厅里放着轻柔的轻音乐，赵安年却没有半点闲情逸致欣赏，他不认为跟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有什么好聊的。
    对面的人只是端着杯子，姿态优雅的喝着。这要是个女的肯定就为他倾倒，可惜赵安年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男人，他烦躁地敲着桌面。“你到底……”
    “看不出来，你挺能耐的。”杯底磕在托碟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断了赵安年的话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与沉默。
    赵安年蹙着眉头，面露不善：“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跟萧柯在一起连三个月都没到，你就出现了。”时熏直视赵安年的眼睛，眼中是要将赵安年吞噬的嫉恨。“你猜猜，你能超过三个月吗？”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赵安年简直要笑出声，争风吃醋，令人作呕。
    对于赵安年的不屑一顾时熏顿时有些怒气上涌：“你很得意？可你又能得意多久，萧柯的那些情人，哪一个超过半年的，要不了多久……”
    “要不了多久，我也会被甩掉是吗。”赵安年单手撑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时熏：“时医生，在你眼里萧柯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当然是个非常不错的人。”时熏不假思索地回答让赵安年挑眉，然后面前的男人只是噙着讽刺的笑，怨恨地望着赵安年：“你不是体会过了吗。”
    赵安年只是看着落地窗外的街景，说道：“我以前看电视的时候，总是有一个疑惑，为什么那些原配跟小三的戏码，原配总是揪着小三打，而明明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勾搭别人也有责任，但在一场闹剧里，就像是没他什么事一样。不仅如此，原配还百般维护老公。”
    他回过头对着时熏粲然一笑：“你说，在这场肮脏的闹剧里，谁比较贱。”
    “你！”时熏差点没有绷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只是身体还是碰到桌沿，惊得桌上的杯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啊，当然。”赵安年扣上杯盖，嘲弄地弯起嘴角：“你也不是原配，我就更算不上小三了。”
    “时医生，你还真没资格向我发难。”他站起身，不想在这里做半刻停留。“谢谢你请我喝咖啡，有空请你吃饭。”
    “赵安年。”
    赵安年不耐地回头，看见的是时熏脸上开心的笑。“我跟萧柯在一起时，他身边就我一个人，他很喜欢我的，可是就算这样，他依然很快就厌弃了。”
    赵安年皱着眉，并不打算再听下去，只是时熏并没有住口的打算，继续说道：“像你这种的，被甩掉也是早晚的，我真期待那一天。”
    看到赵安年的沉默，时熏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因为爱而不得的扭曲的恨在打击到面前的人时，心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赵安年却是真实的为这个男人感到可悲，直到现在他的心里居然都还不能忘怀。
    所谓因爱生恨，不过是爱依然存于心底罢了。
    但是。赵安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慢启唇，一字一句地说道：“时熏，我永远也不会跟你一样。”
    别人的爱恨，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