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回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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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域的行道树,藤蔓发达如河伯的头发,拧成一股股麻花高耸入云,往往一棵树枝枝杈杈衍生有上万末端,所结的果子是一颗颗五光十色的宝石晶体,在夜里闪着奇异的光,照亮了一条条街道,也带来了这个世界的光明。方才蜈蚣跟马陆打架的时候,虫尾扫到了这些树,打落了不少树上的果子。那些果子乌拉拉落了一地,掉下来的瞬间就失去了美丽的光泽,变成了一块硬硬的石头。
    谢晋捡了几个拿在手上掂了掂,份量还挺像姻缘果的,只是没有那股子勾魂摄魄的奇香罢了。
    她在手上把玩了片刻,随手又像打水漂似的丢进了河里,看着它们迅速沉底,连一层涟漪都不曾留下。
    体内枯竭的灵力在片刻的休息以后,开始慢慢回盈。她没受什么伤,恢复也就很快。只是背上那个家伙就不好说了。她背着他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的重量都是压在她身上的,仿佛没人背着就站不起来一样。
    不光如此,他这一路上嘴角时不时淌血,都不动声色地擦了。
    她余光瞥见几次,心生恻隐。可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肯透露自己是如何受伤的,嘴硬地很。
    刚刚在山下,他怕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才将两人瞬移到妖域。
    这小子要强,不肯示弱于人前。
    她也就不再多问了,给他留点面子。
    远处,天空中骤然炸响了数道烟花。街上的妖们似乎被惊醒,纷纷朝着烟花炸响的地方跑去,妖潮移动之下,谢晋也被推搡着往相同方向移动。
    从空中落下万千星辉,强大的能量波动令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余温,跟她印象里烟花绽放后产生的硝石味儿不大一样。
    “妖族今天也过节?”余杭那边在过赏花节,不知道妖域这边又在庆贺什么。
    “不是过节。天上那些也不是烟花。”少年闻声昂起头来,对着天空,闭着眼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个妖灰飞烟灭了,你看到的那些星星点点都是他的妖丹化作的。至于这些赶着过去的,是想分一杯羹而已。那边应该有妖在打架,我们就别凑热闹了。”
    周围的妖都跑去决斗现场了,街道变得空空荡荡起来。少了人模人样的妖的衬托,镶金镶玉的街道看上去就像是某个大妖化出来的幻境一般,格外地虚空。
    她又继续往前走去,在经过一排围墙时,被沉焱拉住了袖子。
    “等会儿,”他出声询问道:“这里可有一道很长的白墙?”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确认他确实看不见以后,才给了肯定的答复:“大概跨越了数十里的样子。地上有一只石头蟾蜍,嘴巴里叼着一朵睡莲。”
    沉焱以神识探测了一番,确认无误以后,在指尖掐出一滴血,精准无误地弹了出去,正好落在了睡莲的芯里。蟾蜍的眼睛顿时发出诡异的红光,随后金光大作,变成了一只等大的真蟾蜍,落在二人面前。
    蟾蜍巨大的脚蹼踩在地上,像两片大大的莲叶一样。它伸了伸右前爪,挠开了包裹在眼睛外侧因长时间睁着而已经有些干涸睁不开的白膜,恢复了清晰透亮的瞳,对着沉焱作揖,彬彬有礼道:“拜见二公子,属下恭候多时。”
    “开启妖闭幻境。”
    蟾蜍领命,转过身去,眼里的红光射向空无一物的白墙,解开了上面的法术禁制。白墙上顿时出现了一扇墨画的黑白门,大门向内开启,谢晋只觉双脚离地,整个人被不可抑制地向墙吸了过去。
    她和沉焱直接穿墙而入,进到了禁制内的世界。
    一座私家园林映入眼帘。
    青瓦白墙,九曲回廊,雕梁画栋,荷塘水榭,假山古树,几乎还原了凡界苏杭一代园林的各处。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此刻身处妖闭幻境之中,还以为自己梦醒了又回到余杭了。
    妖闭幻境,顾名思义依托的是妖族强大的法术和精神控制力量创造的虚空世界,跟妖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妖域是真实的,这里却是人为构想出来的,可以随时随地改变。
    沉焱受了伤需要调养一段时间。蟾蜍带着他先行离去。
    谢晋则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到处参观了一下。她以前只在仙界的古籍里见过“妖闭幻境”四个字,却是从没亲眼见过的。
    虽然知道这里是假的,但带给人的感觉却无比的真实。耳边的鸟鸣、水流声潺潺,伸手所触及到的每一片叶子、每一块假山,乃至鼻尖嗅到的花香和荷塘附近的鱼腥味儿都格外浓郁。跟真实的世界别无二致。
    她脱了鞋袜,躺在六角亭的石桌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身上暖烘烘的。
    树影摇曳,空气中还有风呢,营造这个环境的主人当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力图逼真。
    也不知躺了多久,一个扎着双髻,穿着鹅黄色短袄的女娃娃踩着草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立定在亭外,恭敬地向她行礼:“姐姐,管家吩咐我带你去沐浴更衣,之后带你回寝屋。”
    谢晋睁开眼,望着女童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心中顿感压力全无。
    好久没看见这么可爱的孩子了。她从桌上跳下去,走过去牵起她的小手,由她拉着自己前去目的地。
    虽然知道这个女童多半也是妖物化作的,当不得真。可她脸上的童稚的确模仿地很像,身上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气息,令人不经意间就卸下了防备,她也不想总把弦绷得那么紧。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
    “姐姐可是公子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子呢,嘻嘻。”
    “姐姐怎么称呼?”
    “姐姐打算在这里住多久?以后都不走了吗?”
    “姐姐觉得这里风景怎么样?跟凡界比如何?”
    可爱是可爱,就是话有点多了。
    谢晋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又问:“刚才那只蟾蜍就是管家吗?”
    “嘻嘻,是的。姐姐可要猜猜我是什么变得?”女童笑道,脸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谢晋故作深思,手却轻轻掐住了她的脸颊,像揉馒头似的揉着她的脸,顺手就把她捞了起来抱在怀里:“我猜啊,你多半是个小桃子。”
    “姐姐真聪明。”女童猝不及防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的唇,软软地,糯糯地,像是什么芳香诱人的花瓣一样,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桃木妖麽。难怪她身上妖气很弱。桃木本为驱邪之物,就算化为了妖,也更趋向于灵,甚少危害于人。
    “这里有一处灵泉,能够洗净一身污秽,还带着通透的灵气,对于姐姐这样的修士来说是最好的啦!快跟我来。”小桃子拉着她的袖子,急不可耐。
    二人绕过层层叠叠的假山,进了后院,便是一处露天的温泉池。池水清澈,热气蒸腾,正好洗去她一身的疲惫。她褪去了衣物,缓步迈入水中,靠在池边坐下,水刚刚好漫过脖子,只留出一颗头在水面上。
    **
    *
    谢晋失踪的第四天傍晚,于凤仪被慕容磊带去了客栈。
    不过区区几日,再见到这几个飞鸿宫的弟子,于凤仪能明显感觉到他们待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她敏感地留意着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将他们对自己的那份警惕、生分以及没来由的敌意照单全收。做了几年星移宫弟子的她,从前听门派里的师兄师姐们议论星移与飞鸿之间的过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些传言是真的,如今倒是有八九分信了。
    对于慕容磊没有依计行事,而是自作主张把人带来了客栈,他们亦没时间去追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射到了于凤仪的身上。急于从她那里获得更多的线索。
    于凤仪初时还不能确定他们究竟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但也认得清局面,自然对他们的问题知无不答。一问一答之下,也就慢慢弄懂了他们的想法——
    之前一起玩过飞花令的那个叫谢晋的女子失踪了。他们怀疑她被扣留在仙门内。
    “三日前,仙门突然开起护山大阵,掌座发布悬赏令,说是后山关押的一个逃犯丢了,目前已经有不少内门弟子领了任务出来寻人了。这几日在城中,你们肯定见到许多跟我一样穿着这种门服的人。”
    “后山是门派禁地,即使是内门弟子也不得擅自闯入,所以逃犯是谁不得而知。只是从悬赏令来看,是一只妖,其修为很强大,但是受了重伤,所以掌座才会放心地将捉拿任务放给内门。”
    “这几日并无任何外人登门拜访,那位谢姑娘若是真的入了门派,我多少也会有所耳闻。所以,我不认为她被扣押下来。谢姑娘既然并非飞鸿宫弟子,掌座扣押她也实在没有必要。”
    “倒是数日前,有一名仙门弟子曾来山门拜访,门中有弟子看见他拿着我门派的佩剑。他独自去见了薛掌座。但是之后有没有离开,什么时候离开,就没人看到了。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的话条理清晰,不像是临时编造出来的。众人听罢既为谢晋松了口气,同时又担心起沉焱来。
    从于凤仪的话来看,去归还佩剑的极有可能是消失已久的沉焱。
    一直以来,他的身份都是飞鸿宫内的秘密。这也是为何沉畔和沉苏总是阻止他单独行动的原因。
    虽然他修为高深,灵力强大,不需要他们几个凡修来保护。可行走在天地间,遍地都是凡人仙门,一只妖总有暴露的风险。
    世上仙门对于妖的态度简直是出奇的一致:杀无赦。
    而他的暴露带来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危险,更会给飞鸿宫在世人眼中留下包庇妖物,与妖同流合污的印象。
    沉畔的面色凝重起来。短时间内,他的脑海里闪现过各种忧虑:
    沉焱有没有安全从星移宫离开?有没有被薛岱识破了身份?后山那个受了伤逃跑的妖物是不是他?
    谢晋的失踪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这俩人究竟会去了哪里?
    不安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压得他一时之间思考不出来。一旁的沉苏则与他想到了一起,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腕,宽慰道:“师兄,过度忧思伤神。我想,应该不会像你担心的那样。”
    他二人相识许久,大多数时间沉苏都能猜到他的想法。可此时此刻,她却有些不确定,或者说有些害怕,师兄如今魂不守舍的样子究竟是为了下落不明的师弟还是那个谢姑娘呢?
    只有沉帆是唯一不知道沉焱身份的人。每当这个时候,他察觉到自己跟师兄师姐的心不在一处,体会不了他们所担心的事,都会感觉自己很没用。
    师尊一向会把重要的事交代给师兄师姐,而他则因年龄小而无权过问。
    多年以来,在师兄师姐们的羽翼下长大,他养成了不必操心的性子。但是时间一久,他自己也会有些懊恼。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是有些事依然瞒着他。
    到底是他年纪小不能知道,还是他能力不能委以重任所以不必知道呢。
    他心里一直藏着这个疑问,却害怕找到答案。
    焱师兄失踪了,他很担心,谢晋失踪了,他也很担心。可就是没人能跟他讨论一下,这俩人失踪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线索。他有些气闷,看了慕容磊一眼,叹了口气。走到窗台边上,独自看楼下风景去了。
    “你们看,我就说嘛,我表妹能是坏人吗?她怎么可能跟那个野丫头失踪的事有关?”慕容磊大大的松了口气,说话也硬气了些,拉着于凤仪的手把她推到桌前,让她坐下,“实在抱歉啊,表妹,这么匆忙拉你过来问话,我也于心不忍啊。但我的朋友走丢了,大家都很着急,你能体谅吧?”
    于凤仪只是笑笑,却也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表哥不过是跟这几个人串通一气,把她喊来问话罢了。
    他们怀疑星移宫囚禁了那名叫谢晋的女子,所以才会对自己态度如此。如今误会解除,他们看起来也没有多高兴。
    要想追踪一个凡人,一张追踪符何至于办不到。他们应该也试过了,徒劳无获才会出此下策。
    她的目光从窗边站着的沉帆,一直扫到还在苦思该怎么办的沉畔与沉苏身上。发现这三人的共同特点是都配有门派佩剑,他们都是剑修。佩剑上系有带着琉璃铃铛的剑穗,这极有可能是宫铃。
    她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小口,又回想起玩飞花令那日,那个叫谢晋的女子并无佩剑,身上也未有宫铃。
    也就是说,谢晋可能压根不是飞鸿宫的弟子。他们居然会如此紧张一个外人的安危?
    对于这个猜想,她还需要证实一下。
    慕容磊走到窗边,一巴掌拍到了沉帆的肩膀上,试图让他振奋起来,在他耳旁小声道:“喂,你死气沉沉的怎么回事?谁惹你不痛快?要不要跟小爷我去喝花酒高兴高兴?”
    “少来这套。”沉帆没好气道。
    身边已经有两个人不见了,他现在哪儿有什么心情喝花酒!
    “不去就算了。小爷我还不稀得管你了呢。”慕容磊冷哼。
    一时之间,房内又陷入宁静之中。众人都没有讲话,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发生了。沉苏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师兄脸色越发苍白,像是在遭遇极大地痛苦一般,额上豆大的汗滴层层淌下,脖子上青筋条条炸起,身子不由自主地佝偻起来,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发出阵阵因疼痛而引起的呻/吟。
    “师兄,你怎么了?”沉苏吓得赶忙过去扶起他。
    怀中之人顷刻之间已经不省人事,面色苍白如纸,完全晕了过去。众人慌乱之下,只好赶忙将人抬上了床,先安顿好。
    “你要做什么?”见于凤仪上前了一步,沉苏警惕地护着床上的人,目光一瞬之间变得锐利。
    连沉帆也没见过师姐如此凶的样子。此刻,仿佛谁要靠近师兄,她就要跟那人拼命。
    “苏姐姐,你别急啊。”慕容磊赶忙伸手拦在二人跟前,怕她们真的打起来:“表妹在门派里是医修,让她给沉大哥看看吧?”
    “当真?”沉苏的眼神在于凤仪和他之间来回闪烁,虽是依旧含了浓浓的不信任,却也是做出了妥协。
    于凤仪忽略了她方才的冒犯,从容地走过去,半蹲在床侧,闭上了眼睛,以神识探入沉畔的脉搏,施以问诊。
    医修在仙门里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们习文多过习武,作为后勤保障的一员,常常被人忽视了重要性。其特点在于,随着修为的不断高深,可以摒弃传统望闻问切的法子,单靠神识入体,便能审查出病患之疾在肌理何处,从而对症下药。很多修士遇到修炼走火入魔,亦或者妖毒侵体命悬一线时,普通的凡人大夫已经回天乏术了,只得求助于医修。
    “如何?师兄到底怎么了?”沉苏心急如焚。
    “很奇怪。他最近可曾跟什么人交手过?”
    “不曾。为何如此问?”这一路上,他们每一次分开都不会超过两个时辰,沉苏从未想过他会受伤这个可能。
    “他的三魂七魄全都乱了,而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离体。仿佛有人将他重伤,这副躯体正在临近死亡。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于凤仪手中汇聚起灵力,迅速与神识融为一体,探入其体内,抢在魂魄离体之前,强行用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沉苏怔怔地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怎么会?这不可能。”
    师兄怎么可能会突然遭遇这种事?她此刻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
    “阿帆,阿帆?”她慌乱之下,叫喊起来。
    沉帆急忙凑了过来,扶起她,任由她抓住自己的胳膊,安抚道:“师姐,冷静一下。师兄不会有事的,这应该只是个意外。于姑娘已经在尽力医治了,他一定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是啊,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沉苏哽咽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慕容磊在一旁看着心上人如此失态,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他不擅于应付女子哭,之前于凤仪落泪就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如今再见这冰山一样的美人梨花带雨,顿时心疼不已。
    她哭是因为在意她师兄的安危。原来冰山一样的美人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也会这样的手足无措。想起她平时冷冰冰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心头涌上一阵苦涩。
    沉畔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没有了性命之虞。可他为何会突然出现濒死的情况,饶是于凤仪也无法搞清楚。她收回了神识,缓缓松了口气,望着床上的人,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
    这个人有些奇怪,他的黄庭里似乎藏着一股奇怪的能量。当她试图用神识去探查时,每每接近那里,总是不得寸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挡她探查一样。
    而且方才他明明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却转瞬之间出现了濒死之象,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她做医修这么久,遇到过的受重伤或者濒死之人也不少,却没有一个是类似他这样的情况。
    或许是她修为不够,才看不出来吧。若是师尊在这里,定能知道这人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能力有限,她不得不如实交代:“他暂时不会死。可是,我也看不出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只能暂时用灵力封住他的心脉,才好不让他的三魂七魄离体。往后的每一日,你们都要有人用灵力维持。但我不能保证这个法子能持续多久。除非能拿到固魂草制成的固魂丹给他服下,否则他依然很危险。”
    沉苏红着眼眶,神色焦灼,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烦请于姑娘告知,何处能寻得固魂丹?”
    “二位若是信得过我,不如便由我去帮你们寻来如何?你们师兄眼下的情况,身边是离不了人的。你们二位就留在这里看守,我跟表哥去把固魂丹给你们找来。”
    不曾想,于凤仪竟主动要帮他们。
    沉帆愣了愣,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以德报怨。想起先前自己的恶脸相向,不免有些羞愧,拱了手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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