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下卷 归尘处  第四十五章 大结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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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大结局
    谢繁霜迟钝着抬手摸了摸外衣:“冷。”
    “我知道,脱了便不冷了。”秦赫好言好语的哄着,冷硬的嘴角被他鼻下阴影尽数遮挡。
    不知何物作祟,将对方的眉宇皆揉皱了。
    “是痛吗?”秦赫怕自己不周到,在行进过程里又将人磕碰了而不自知,赶忙将人来回翻着看,“哪儿痛?”
    “好晕……”谢繁霜却絮絮叨叨的,翻来覆去只说这一句。
    秦赫反应过来,对方估计是烧的糊涂了,便将衣衫尽解,与他凑在一道。
    这榻确实只够一人,两人挤在一道就显得局促了,可他却爱极了这般,将身体寒凉之人拥入怀里,用自己灼热的体温去烘,似乎将两个身体连接一道,心腹坦诚。
    似是觉得暖了,谢繁霜便将脑袋歪歪靠在他臂弯中,素日里的冷目此时只见点点碎光:“秦赫。”
    “叫相公。”
    “秦赫。”
    “……嗯。”
    “疤……”
    秦赫以为他要问他疤痕所得之处,对方却忽然抬手摸了一下凹凸不平的伤处:
    “难捱吗?”
    “……”他不禁扭头去往谢繁霜,昏光暗月,却可见对方鼻梁挺正,双唇冷薄,秦赫的心忽然暖了一下,他轻轻道,“难捱,痛得要死。”
    谢繁霜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原想叫人闭眼休息,只是这谢繁霜病中似乎与往日不同,冰雪消融,更能观其高寒外表下的炽热,便又有些舍不得:“含玉,我们说说话吧?”
    “嗯。”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哦……”他眼眸一凝,又问道,“家中可有亲属?”
    这问题奇怪,只是谢繁霜并无往日机警,便答了:“若南祠中人可算,便是师兄师姐了。”
    他自然记得对方为了自己已与南祠断绝关系,眸色沉沉:“你是如何下山来的?”
    谢繁霜眨了眨眼睛,似是沉思:“跳下来的。”
    “……什么?”
    “南山山巅处有一古阵,寻得其法,便可跳下。”
    “从山巅跳下?胡闹!”南山之峻拔秦赫略有耳闻,从此巅跃下,非粉身碎骨不能计数。他不由语气含怒,又怕气息翻涌惊扰对方,只得强自按捺,心中却颇有些计较。
    约一盏茶功夫,屋外便听叩门声起。
    “何事?”
    “酒。”
    秦赫一怔,想到此事,便起身去接,本要点菜,只是月过夜半,小二只肯煮个白粥了。
    索性他并不挑,谢繁霜此时也正合适吃,便让他去了。
    送来之酒乍看便觉粗糙,秦赫撕开封泥往鼻下凑了凑,酒气醇厚,确实像是自家酿的粮食酒,后劲十足。他仰头倒了一口,那凶辣之意顺着唇、顺着喉、直到胃里,团起一身热气。他重重的叹出一口气,只觉爽利。
    “给我。”
    秦赫错愕转头,便看谢繁霜不知何时撑起了半身,似是闻着了酒味,就要下榻。
    他赶忙过去将人按下,几乎要笑:“酒鬼,先等吃了饭再喝。”
    索性烧热之人,似也听劝,便顺势靠在榻边。
    待那粥来,秦赫吹了又吹,方才递了过去。
    对方微微避了开。
    他一愣,似是想到什么趣事,一向沉凝阴郁的眉眼登时柔和了:“不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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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粥吃了酒,谢繁霜总算缓过了神。
    他懒懒的躺在榻上,盯着那摇晃的火光不语。
    秦赫收拾完两人衣物,便坐在榻边问道:“在想什么?”
    “想……带你走。”
    “带我走?”,秦赫先是疑惑,复又一笑:“为何不是跟我回去?”
    “去哪里?”
    秦赫自然的开口,张了张嘴,似又无话可说。
    他本想回秦府,可转念一想那边早已被封,后又想带他回年部,但年部数月后便不复存在——他要将年部之力连带他暗中密训之军尽数送与江北,助其抗衡金国。
    山高地迥,纵想来,竟无一处容身之地。
    谢繁霜似乎看懂了他的沉默:“你随我走吧。”
    可对方也是无归处之人。
    但他并不介怀,其声冰冷,却好似鸣金击玉:“你随我走,无限河山,一川红绿,何处有你何处是归途。”
    酒意微醺,秦赫抬起眼去看那因病而微红的脸,恍然觉得一直支撑自己的大局之念远了,散了,取而代之,一种携手江湖的柔情却近了,切了。
    百感之情交织心中,只觉得那情绪于四肢百骸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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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晨,两人收拾得当,向阳而行。
    看山,看水,看人情。
    期间秦赫着驿站送一纸信函于邱庆,便领着谢繁霜一路向东。
    “我虽不是逞雄称霸之辈,不过这年部总铺,还是想带你认认。”秦赫解释道。
    谢繁霜瞥他一眼:“哦。”
    两人并肩骑马于江边,朝飞风卷,云霞翠轩,良辰美景璧人。
    “虽提起来揭你疤痕,但那日红衣,你穿的真好看。”
    后者忆那夜肃杀,瞪他一眼,并不说话。
    秦赫用余光去瞟,云销水软,对方沉静之中自有一弧纵横睥睨在面上:“这次去了便如同夫家,着红吧?”
    谢繁霜闻言挑眉:“夫家?”
    “是啊。”
    他端坐不动,左手缓缓拔剑,露出剑体分寸,于日光中冷锋一现。
    “……”,秦赫心中暗道不妙,只得改口,“算作我娘家也可,只一称谓,不必认真。”
    回答他的便是那宝剑回鞘之声。
    约莫一炷香功夫,
    “含玉,那便说定了,可好?”
    对方向他投来视线:“什么。”
    “红装。”
    “……为何?”
    “喜庆些吧,大不了我与你一同穿?”
    谢繁霜从不顾及剑外事,虽已下山足年,仍有许多事不很通晓:“也好。”
    他们虽乘快马,却行慢路,顺风而行,似乎那料峭寒意也带着些暖。
    待秦赫领着人抵达年镇,已是一月之后的光景。
    年节尚早,小镇之中却是张灯结彩,那朱赤色的红段子似是不要钱似的,铺的满地皆是,连那枯枝败叶之间都嵌着曲灯。
    冬日里的黄昏暗的早,天边一尾余热散尽,放眼望去皆是明灯,似有什么大日子。
    谢繁霜翻身下马,见此阵仗已有些无措:“这是赶上什么节日了?”
    后者微微一笑:“帮主回来,还不算节日?”
    “……”
    那被一众烛光烘托着的大堂门口,早已有人候着,见两人前来,当即眼前一亮,兴奋的冲里头喊道:“来了,来了!”
    “?”谢繁霜扭头看那仍是表情淡定之人,他于人心揣测不多,回南祠时也未曾受如此对待,可此时,他却分明觉得对方眼中笑意盈盈。
    “走吧。”秦赫携手邀谢繁霜一同入内。
    屋内灯火通明,他只觉得入眼缭乱,还未看清屋内布置,就听耳侧忽一急鸣,心头一紧便要向后掠去。
    却在半道被秦赫一把拉下。
    便见满堂之人“哗”的一声齐刷刷的跪在他面前。
    邱庆自柱后闪出,一身华服绚丽,他笑着冲两人抱拳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恭喜帮主喜结良缘!”
    那跪于跟前之人亦同声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恭贺帮主喜结良缘!!”
    “……”谢繁霜若再不知此时此刻是为何事,那便真可算是愚笨了。他怔怔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袭红衣,又扭头瞥了一眼同着一身红色的秦赫,正面前一对红烛,滚烫妥帖,于两烛火之间刻有一帖。
    他眼利,只随意望去便可见他生辰跃然纸上,浓墨在他瞳中留下了痕迹。
    于他身侧,秦赫单手负背,烛火摇曳万灯华彩皆凝结于眼中。
    他执掌年部十余年,自江湖浸淫亦有数十载,纵常伴其左右如邱庆,都还未曾见其于众人面前表露如此鲜明的得意满志之情。
    他轻轻拉过谢繁霜的手腕,一向宁默的神采瞬间迸裂,目中满溢的光辉有一种格外喑哑的灿烂。像一个年轻小伙儿,那似出柙猛虎般的欢喜之念咆哮如雷。
    却见他一掀袍褂,单膝跪于堂上。
    “谢繁霜,你我皆男子,便不要拜堂的虚礼了,秦某人一路走来素素飒飒亦没什么好东西好予你这个南祠贵子做聘礼的,今日,只好将这条命交与你手,从今往后,凡你长剑一指,北南皆往,风雨同过。”
    谢繁霜一见他膝盖触地,心中无由的就“轰”了一声,秦赫的面容颇为沉郁,不知怎么借了烛海的烫,燃了一束小小的火苗于他的心中。
    四周黑压压一片人头,他们偷偷瞟着那个可让自己帮主魂牵梦绕的青年。
    那人冰冷傲寒,分明披的是一身极艳的朱红,却不能沾染其颜色分毫,十分清俊的脸上面无表情。
    若是旁人胆敢叫老大跪了,不论是哪家的名门之后,他们都要不服气的,可此人分明未动,他们却于心中悄悄忐忑起来,这位谢公子莫不会当众拒绝老大吧。
    “含玉?”
    谢繁霜不去望他,反望着堂后那两三点盈盈的红,此时人尽在屋内,吊在屋檐下的灯便无人照料了,经风一吹,明晃晃的,于他漆黑一片的眸中泛起微微光晕。
    “依你。”
    他的声音极低,旁人听不清。
    可秦赫却一字一句珍重的印在心中。
    今夜的风极大,那一陇一陇的灯火都在其中忽明忽暗。
    此世荒凉,满目疮痍,
    可他忽而一笑,便是春风十里柔情。

    作者闲话:

    完结了,从杭州的深秋写到初冬,希望各位能喜欢这个浅薄而略显寡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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