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冷焰  第一章 年夜、静思念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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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年夜、静思念
    大年三十,御寰皇宫内外皆是一片欢声笑语、爆竹声声不绝于耳。如今的御寰帝已经登基十三载,御寰举国上下一片盛世景象,大央城作为帝都更是繁华热闹得紧,老百姓脸上个个挂着喜庆笑容,只要有人提到他们的陛下皆是赞不绝口。
    而人人口中称颂的御寰陛下,此刻却面无表情地端坐于朝云厅的主位之上,兴趣缺缺的看着水中舞台上的歌舞表演,思绪却已飘远。
    那个人儿已经闭关七年又七个月了……御天行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这七年多,他虽能夜夜看到那人儿的模样,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那一道说着老成持重言语的软糯童音了。
    “恭祝父皇龙体安康,洪福齐天。”几道清亮的的声音齐齐响起,将御天行的思绪拉回。
    抬眸看去,御天行看到自己的几个皇子皇女正跪于殿前,大礼参拜,原来已经到了子夜时分。待这些人一一参拜过后,他便可以离席,去陪那个独自留在涤清别院的人儿了。
    想起那个紫发紫眸的人儿,御天行原本冷冽的目光柔和了几分。然而柔和也不过一瞬间,看向座下时,又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似乎感受到御天行扫视而来的冷冽目光,大皇子御雍岚身子一僵,目光闪躲,虽然面相老实,但性子软弱,半点没有皇长子的气度与风采。至于二皇子御涟轩,倒是没有紧张,只不过那是因为他已喝得熏熏欲醉,身体摇晃,一边行礼、一边还不老实的偷看正在水中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歌姬,目光中尽是无法掩饰的淫邪之意。与他一母同胞的四皇子御雪寒则面目刻薄,此时脸上带着谄媚笑容,眼中却是精明算计,看起来不像皇族尊贵,反倒像市井商贩。
    御天行凤目微眯,这几个皇子皆不过了了,比起那个人儿简直难敌万一。反倒是跪在最后面的五皇女御昭媛,看着眉清目秀、气质天成,倒是颇有几分贵气与风姿。难怪燕琉晖在本国内寻了一圈也没寻到一个合心意的人选,近年来却一直想方设法谋划着将御昭媛接回去立为皇太姬。
    席间的一众大臣此时也在暗自打量几位皇家血脉的举手投足,不少人心中打鼓——他们的御寰帝英明神武,可是子嗣却只有这么寥寥数人,且逐个例数过去,竟没有一个显出惊才绝艳。如此下去,这诸位人选……
    大臣们纷纷小心翼翼的偷眼观瞧坐于首位的元震与宇文明安,只见这两位大人稳坐如山,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焦急或是担忧之色,仍自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快意!
    大臣们也摸不准这二位是早已成竹在胸、还是真的高风亮节、淡泊名利,只得悻悻然的闷头喝酒吃菜——也罢,这两位与宫中娘娘关系最为紧密、在朝中也最是位高权重的大人都不急,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焦虑的呢?
    左不过他们的陛下也不可能置御寰千年基业于不顾。要么从现在的几位皇子中或择贤、或立长,要么就继续开枝散叶、多子多福。好在他们的陛下正值壮年,只要陛下有这个念头,想要多添子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众嫔妃显然也有此盘算,近些年陛下对后宫之事越发淡然,纵使没见进什么新人,她们这些旧人也着实没得了什么机会近前侍候。虽说她们都已育有子女,但在尚未立储的如今,为陛下多生养一个子嗣便能为自己多添一份胜算,待到韶华不再之日,自己也才多一分保障。
    因而趁着今夜年宴,众嫔妃一个个都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待众皇子皇女向陛下叩拜后,也都迈着袅袅娜娜的步子来到主位之下,盈盈下拜。不过可惜,她们一番精心装扮,只换来陛下漫不经心的一挥手,冷然的视线没有在任何一个美人身上流连。
    一众大臣紧随其后山呼万岁、行了叩拜大礼,御天行按照一年功绩各自赐下封赏,而后又简单吩咐了几句,接着命众人继续吃喝热闹,他则起身离席而去。
    御天行刚一返回御华殿,便换下样式繁复的龙袍,轻装简从由秘道赶至涤清别院。无论是外面的猎猎风雪、抑或是民间的欢腾热闹都没有一丝半点进入密室,四面青灰色的石壁看起来显得有些冷寂。
    御天行先是在门边站立了一会儿,待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走到床前。
    看着静静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御天行烦躁了一夜的心总算慢慢安定了下来。
    “炎儿,除夕快乐。”低沉悦耳的声音飘荡在密室之中,却没有半点回应,鎏金的黑眸中不由得划过一抹失望颜色。
    静静坐了一会儿,御天行突然站起身,走出秘道命人取来两个大红灯笼还有一个食盒。
    拎了东西,御天行正欲返回密室,却忽觉胸前一阵震动,便放下灯笼和食盒,伸手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简。不等对方开口,御天行率先开口说道,“前辈新年好。”
    “呵呵,天行有心了。也祝你与小友新年好。”白尘含笑的问候自玉简中传出,御天行却并未因此而展颜开怀。
    隔着玉简,白尘似乎也对这边的情形有所察觉,不由得叹息一声,“看来小友还不曾醒转?”
    虽是问句,但显然已知晓答案。
    “是。”御天行淡淡应了一声,话中的失落之意却昭然若揭。
    “天行也不必太过介怀。各人筑基所需时间长短本就各不相同。资质越好的人洗经伐髓持续的时间也就越长。小友入定时间这么久,一直都在不断吸收周围稀薄的灵气,助他持续拓宽经脉。他的经脉越强韧,日后修为便能更加精进,于小友而言,实乃一大幸事。”
    “多谢前辈宽慰。”这话其实白尘已说过好几次,个中道理御天行也并非不知。但这人儿自服下筑基丹,一入定便是七年多,他一方面是有些担心,更多的是感到寂寥。
    “晚辈记得自己当初服下筑基丹后也是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方才由入定中醒来。但炎儿这入定的时间比起晚辈来,也实在太长了一些。”
    “嗯,天行当初洗经伐髓用的时间确实已超出常人。想必那是因为你自出生时筋骨便与旁人不同,将你自母体中带来的先天灵气很好地收为己用。否则以你十八岁年纪才开始筑基,恐怕洗经伐髓至多一两个月也便结束了,但日后修为想要更上一层却会难上加难。
    至于小友,他经脉之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比天行你当初只多不少,着实是修仙问道不可多得的良才。只可惜当世现有的灵气实在过于稀薄,在一定程度上拖慢了他修为提升的速度。饶是如此,小友进阶之快,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啊。”
    御天行闻言无奈苦笑。想当初他的炎儿仅用几个月的时间,修为便跨越了开光期进入融合期,他看了也是心情复杂。原本他因为残存了前世些许记忆,修习功法自是比旁人进益更快。饶是如此,他突破同等修为级别也花了五年之久,比起这人儿的速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个中原因他也并非毫无头绪。若说他是因为万年前的片段记忆,那这人儿大概就是由于两世为人的关系,心境远超常人,尤其是先前这人儿在他面前终于卸下心防,看待世间种种想必更加通透,因此修为提升自然很快。
    见御天行半晌没有声响,白尘以为他还在忧心御紫炎的事情,便继续闻言开解道,“况且小友虽是几年未醒,但身形却从未停止变化,一直在成长,证明他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危险。”
    听出白尘话中的劝慰之意,御天行笑了笑,开口道,“多谢前辈关怀。前辈说的不错,您之前就已说过,炎儿自打一年以前修为就已进入心动中期,一年来一直停滞在这一阶段未再有所变化,想必距离醒转的日子也该不远了。”
    “嗯。”
    听御天行言谈并无心结难解的意思,白尘也稍稍放心,“天行这几年也一直勤加修炼,如今修为已稳稳巩固在融合后期,真是可喜可贺。”
    “只可惜比起炎儿,还是差了一点儿。”御天行洒然一笑,“不过我也知道此世天地灵气本就不算浓郁,再加上修为越高、想再提升便越是困难,因而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错。”
    白尘满意赞许,“修行一道讲究的便是感受天道法则、因果循环,若逆势而为、急于求成反倒不美。”
    “前辈教导的是,晚辈定会铭记于心。”御天行谦虚受教。
    “不过是你我同道中人相互分享一下彼此心得罢了,天行不必太过拘泥于这些俗世礼数。”
    白尘笑着说道,后又忽而想起一事,“对了,说到这俗世礼数,你先前似乎是安排小友顶替了六皇子的身份。可算一算时间,所谓的”六皇子”也该到了进学的年纪了吧?小友一直未醒,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御天行眸光微闪,“照祖制,去年春末六皇子便该年满六岁、入博闻苑进学了。但炎儿既然未醒,晚辈便对外宣称六皇儿身体孱弱,仍在涤清别院静养,尚无法四处走动。”
    “嗯。”
    白尘沉吟片刻,“照小友如今的身形,倒也勉强能说得过去。只是……待小友醒来,你当真还要继续与他维持父子名分么?”
    御天行闻言一阵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晚辈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晚辈又担心若非亲缘羁绊,便更难将炎儿留在晚辈身边。”
    白尘不禁笑道,“没想到上古时赫赫有名、威震整个修真界的战神将暝,如今竟会说出如此儿女情长、患得患失的话来。”
    御天行苦笑,“前辈说笑了。即便我确有万年前的零星记忆,却到底历经凡世轮回,如今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自然难逃七情六欲、爱恨嗔痴。”
    “嗯,有血有肉没什么不好。当年的战神虽是名扬四海、成就了大央派千百年的兴盛强大,但到底太过冷漠寡情了些。若只是从一个人的角度来看,倒是像天行如今这般懂得爱恨情仇、人间百味来得更加真实。”
    说到此,白尘轻叹一声,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似是染上几缕怅然,“但你若想要兑现万年前的承诺,再续前缘,便总要跟他讲清楚前因后果。若小友一直认为你是他的亲生父亲,以小友的性子,怕是无法接受你的感情吧?”
    话题谈到这里略显沉重,心事各异的两个人一时之间都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儿,御天行方才开口说道,“此事……还是待炎儿醒来后再做打算吧。”
    和白尘又叙谈了片刻后,御天行收起通讯玉简,重新提起灯笼和食盒,返回密室。见床上的人儿仍自盘膝而坐,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御天行鎏金的黑眸在大红灯笼的光线晕染下,忽明忽暗、辨不清情绪。
    静立片刻后,御天行才重新有了动作,将红灯笼挂起来,又将食盒揭开,露出里面的酒菜。
    “炎儿,今夜是除夕,我们一起守夜。”御天行一面食盒中的吃食取出,一面自言自语的说到。
    ……意料之中没有半点回应,御天行默默坐下,一面看着不远处的人,一面自斟自饮。
    “燕琉晖已经假扮太姬七年多了,那小子确实不简单,这么久了,他们的燕昭帝一直都没有看出破绽。但近年来燕昭帝年岁渐长,燕琉晖也在加紧物色合适的太姬人选。说来也好笑,他在自己国内找不到合适的人,把算盘打到了咱们宫里来了。炎儿,你说,燕琉晖为什么不干脆借此机会打破燕昭国流传千年的旧例,以男子之身登上帝位呢?”
    御天行喝了一杯酒,轻挑唇角对御紫炎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是他不够胆量挑战传统?还是——除了权势地位之外,还有更加吸引他的什么东西?”
    “还有,水察元冽当初和护送假炎儿的队伍一道,秘密返回了尚水。当时我们的人协助他潜入皇宫,找到了那个和他母亲同一部族的女子,并安排他留在那女子所生的十七皇子身边一起长大。炎儿果然眼光很准,水察元冽果然是个人物。这些年得助于他的支持与谋划,十七皇子水察摩亮如今已经成了尚水国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
    ……
    御天行打住话头,看向一动不动的人——还记得他刚刚把这人儿接入御华殿的时候,这人儿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时常装睡。那时他都能一眼看出来,而如今,这人儿的修为已在他之上,即便对方有心装睡,他也未必能看出端倪了。
    不禁无奈苦笑——这人儿,还真是天生注定克制他的存在。
    正想着,御天行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心跳也不断加速。虽觉得体内的冲动来得有些突然,但眼下的情形也等不及他多想。御天行谨守灵台清明,便欲起身远离那个令他心潮起伏的人——他再怎么心系眼前人,也不可能趁着对方尚未苏醒、两人之间的因缘际会也还未说清之时便做出什么逾矩之事。更何况,他若逞一时之快,害得这人儿走火入魔,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谁知,御天行刚要走出密室的一刹那,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呼唤——“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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