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重生  第二十四章 君臣、危与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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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君臣、危与安
    金庭驿馆内。默奉命赶到燕琉晖居住的别院,还未进门便已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浓浓血腥气。
    踏进院子的瞬间,看清燕琉晖躺在院中的惨状,一向面无表情的默也下意识的挑动了下眉毛。
    七窍流血的燕琉晖已经意识模糊。但听到动静,他还是费力地张开双眼。当看清缓缓走近的来人时,燕琉晖咧开嘴嘿嘿笑了一声,而后又咳出一口血,低不可闻的声音哼哼了一声——“哟,冤家路窄呀……”
    低头无言的注视着浑身浴血的燕琉晖,默的眼底闪动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波澜。
    燕琉晖何等人也,默哪怕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波动,也不能逃过燕琉晖的双眼。然而他并未点破,只是笑吟吟的盯着眼前这个木头一般的男人。
    “伤势?”默不明白燕琉晖为何伤成这样还能笑得如此灿烂。但素来少言寡语的他自不会多费口舌同对方闲谈,只是直截了当的询问对方伤情。
    燕琉晖耸耸肩,随即便因为这一轻微的动作而痛的倒吸一口冷气。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轻描淡写:“死不了。”
    “谁?”默仍是惜字如金。
    “呵呵,这事儿我还得亲自同御寰陛下谈。你先——”
    燕琉晖原本想叫默先找个人帮他疗伤,谁知话还未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腾空而起,而他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的伤势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无一幸免。
    被冷硬的肩膀顶着腹部,燕琉晖“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本就伤势沉重的他被默猛地扛在肩上,更是觉去了半条命。
    可惜燕琉晖眼下根本没有力气破口大骂,只得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将默的祖先全部问候了个遍,过后还嫌不解恨,一发狠干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脚朝默的胯下踢去。
    无奈他此时的身手根本不及默的百分之一。
    默单手便轻易拦下那绵软无力的一脚,然后鬼使神差地扬起掌来在燕琉晖的臀上拍了一记,冷清清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别动。”
    燕琉晖长这么大哪经受过如此对待?就算生下来便作为皇姐的替身生活在暗处,也从不会有人如此轻慢于他呀!只恨心中纵有万丈火烧,他却无力反抗。
    好!很好!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个缺心少肺、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死木头,有种你永远别受伤!不然到时候看小爷怎么十倍奉还!莫说将你当成沙包一样、简单粗暴扛在肩上,小爷还要把你当流星锤甩来甩去,若不让小爷玩个够本,小爷跟你姓木、不是,是姓……
    还不等在心里咒骂个痛快,燕琉晖的心声陡然变为哀嚎。
    我天!要死啦!真要死啦!死木头,你再这样扛着我飞檐走壁,不用小爷跟着你姓“死”,就已经变成实至名归的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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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御紫炎同自己的父皇在尴尬万分的气氛下终于沐浴完毕、换上干爽衣衫到天权殿坐下时,看到的便是默随手将快要翻白眼的燕琉晖放在地上。
    ……看到自己先前怀疑的对象此刻竟是如此狼狈的出现在眼前,御紫炎一阵错愕。
    御天行显然也对燕琉晖的惨状感到意外。挑眉看向默。
    “启禀陛下,属下赶到驿馆时他已是这般模样。”默单膝跪地,不需御天行询问便自觉回禀。
    “胡说!咳咳——”
    听到默的话,刚把气喘匀的燕琉晖便义愤填膺的抗议,“明明是你扛着我一路上蹿下跳,才令伤势更重了!”
    “死不了。”默头也没抬,用先前燕琉晖回答他的话还回去,顿时令燕琉晖气结,好不容易找回的呼吸又差点停止。
    “咳……”没等两人对话朝着更诡异的方向继续下去,一声强忍笑意的轻咳传入在场四人耳中。
    注意到另外三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自己身上,刚刚那一声的源头——御紫炎顿时小脸通红,举起拳头掩唇,目光也游移到空无一物的某个角落,御紫炎试图借此减轻自己的尴尬之感。
    他方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想到燕琉晖流露出本性来竟是如此率真跳脱的样子,一时太过惊讶这才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殊不知,在他感慨别人的表现时,有一人也在目不转睛的注意着他的变化。
    如墨的黑眸凝视着御紫炎那张红晕未消的小脸,御天行的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线。这样的御紫炎才让他觉得是活在当下、触手可及的,而非飘飘渺渺、仿佛总是隔着一层纱、随时可能消失在他眼前。
    御紫炎平复了小有起伏的气息后,刚一抬头便撞进一双如墨的黑眸。心中一顿,还不待看清那双眼中的情愫,御紫炎只见眼睛的主人已无事人一般移开了视线。
    眉间微蹙,御紫炎不确定自己方才是否只是错看。为何……父皇的眼神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不待御紫炎细想,冷润的声音蓦地响起。
    “李祁回来了么?”
    不需多作吩咐,李祁已应声带了一人进入殿中,“陛下,臣已将霜带到。”
    “嗯。”御天行点了点头,而后并未立刻吩咐霜为燕琉晖诊治伤势,反将目光投向御紫炎。
    御紫炎接收到那询问目光,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立刻了然——父皇吩咐李祁将殷霜带来,是为了确认他无恙。否则他们刚刚得知燕琉晖严重,李祁又怎可能未卜先知,自碧华山回宫途中便绕去涤卿别院将殷霜带来?
    想通这一关节,御紫炎垂下眼帘,心底却无法平静。不得不说,父皇对他的关怀照拂,已完全超出他对冰冷肃穆宫城的认知。
    自古君王多无情,但凡事总有些例外。一年多朝夕相处下来,让他无法怀疑父皇对他的用心。可也正是因为这份不掺杂半分利益得失的用心,令他难以抵挡,却又着实难以安然接受。
    御紫炎压下一双紫眸中泛起的波澜,看向御天行。借着面前高大身形遮去他人的视线,无声地对御天行道:“父皇,先救燕琉晖要紧。”
    早就料到眼前人儿会有此提议,御天行也不反对。命李祁将殷霜叫来不过是以防万一,方才沐浴时他已仔细检查过,御紫炎并未受到丝毫伤害。
    转身看向脸色苍白的燕琉晖,御天行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之前在宗庙的异象、而今燕琉晖的重伤,都向他宣告着早先的计划恐是出现了变故。
    殷霜领命上前,为燕琉晖疗伤。一看之下饶是见多了世面的神医圣手亦忍不住面露惊色,不禁叹道:“伤成这样还能不死,当真算是命大!”
    说罢,殷霜再不多言,立时拿出一卷银针,为燕琉晖施针治疗起来。
    默看了一眼面如纸色的琉晖,又看了一眼全力救治的殷霜,无声无息的隐去了身形。待燕琉晖缓和了气息,抬起沉重的眼皮,环视一周没见到那个沉默寡言的木头疙瘩,并未露出意外之色。
    心中也明白情势的严峻,燕琉晖无意等殷霜将自己伤势完全处理好,平复了下气息,便费力的张合干涩的唇瓣,向御天行讲述自己方才的遭遇。
    看着燕琉晖有气无力的模样,前世身为一名医者的御紫炎略有一丝不忍。但他也知道事关重大,不得不让这位冒牌的燕昭太姬吃点苦头了。所幸御紫炎知道殷霜的医术的确出神入化,这一番针灸下来,燕琉晖虽是元气大伤,却到底不会有性命之虞。
    “……”听着燕琉晖时断时续、声微气弱的讲述,御天行的面色倒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眉间微微拧起了几道轻痕。
    御紫炎亦是沉默凝眉,由燕琉晖的转述,那神秘人似乎对父皇了解颇深?
    燕琉晖停顿了一会儿,复继续说道:“不过据我分析,那神秘人误以为一切只是琉晖自作聪明,想施展‘美人计’,迷惑陛下,以期陛下答应将三殿下交与琉晖带走。”
    听到这一结论,众人原本凝重的面色倒也露出一丝松动。看来他们先前的一番谋划总算成功瞒过了那神秘人的耳目,否则那人也不会有此误会。
    燕琉晖深知其中利害,侧过头对着李祁露出一个苍白笑容,幽幽说道,“此次全赖李大人将那些神秘人的眼线悉数控制起来,消息才不致走漏,否则琉晖今日怕是便要追随皇姐而去了。”
    听了燕琉晖赞许之言,李祁不过微微颔首,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御天行紧皱的眉峰闻言略舒展了些,如此倒也不算绝境,那名死士的存在想来应是不曾暴露,计划仍可继续。只不过经此一次,他也更加知道神秘人的难以对付,日后便更需加倍小心。
    思及此,御天行对燕琉晖说道,“殿下先将伤势养好,之后计划照旧。”
    听到御天行的话,御紫炎心头一惊,扬起小脸儿正欲阻止御天行,却感知到温润的大掌捏了捏自己的手。目光触及那双流金的黑眸,不同于平日在他人面前表现出的清凉寡情,此时凝视着他的凤目中溢满的是温和关切,却也是不带丝毫犹豫的坚定。
    只一个眼神,便令御紫炎清楚的明白,父皇心意已决,无论如何定会保他周全,哪怕可能受到神秘人毫不留情的报复,父皇也宁愿和他一同承担、而不是让他只身涉险。
    紫眸中眼波闪烁,唇瓣抿了抿,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曾吐露出口,即便要劝说父皇改变主意,也不可当着一个他国皇子拂了父皇的颜面。
    没有放过御紫炎脸上表情传达出的讯息,御天行欣喜于小人儿对自己流露出的关切之意,更加满意于这人儿在外人面前的乖顺,本就俊朗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神采。
    看着上方二人的互动,燕琉晖眼中掠过一抹精光。身在皇室,这般深笃的情分倒是难得一见。又或者……这并非血脉亲情如此简单?刚一想到这里,燕琉晖便迅速将心底略微萌芽的想法抹杀了。
    开玩笑,即便这三殿下再如何天赋异禀,如此稚龄也看不出什么风姿才情之类的吧?好吧,三殿下确实生得极好,但再好也不过是个幼童,想必御寰帝也不至于……那啥吧?
    “好。”收起一掠而过、莫名也危险的心思,燕琉晖点点头。既是真正的计划并未泄露,不过是再想一个更为合理的由头罢了,应是不难。此番他虽身受重伤,但总归不是最坏的结果。
    待李祁带着燕琉晖同霜一并退下,御紫炎这才忧心忡忡地开口道:“父皇,儿臣……”
    谁知他刚起了个头,便被御天行打断:“父皇知道炎儿想说什么,但炎儿也该明白,你的请求,父皇断不会应允。”
    虽是预料之中的答复,御紫炎却不愿就此放弃初衷,“父皇对儿臣的照拂之意令儿臣铭感五内。但若要父皇为了儿臣之事涉险,儿臣着实惶恐。”
    满带稚气的小脸上此刻却是一片凝然肃静,即便眼底难掩焦虑担忧,说出的话依然如此克己守礼,不肯越父子君臣界限半步。
    看着一本正经的人儿,年幼的面容却带着明显与年纪不符的稳重自持。御天行不知为何,心底蓦地生出一丝恶作剧的念头——不知这小家伙被惹恼了会是何种情态?
    思及此,温润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白皙柔嫩的小脸,御天行柔声说道:“炎儿莫怕,父皇不会有事。”
    “儿臣知道父皇乃人中龙凤,手下亦不乏能人异士。可由今日燕琉晖遭受重创可见,那神秘人绝非易与之辈。燕琉晖的计策虽好,到底风险太大啊!”
    御紫炎皱眉,拿捏着劝谏的分寸,试图向御天行分析眼下形式——哪怕父皇权倾天下,仍难免万一不是么?何况能令天地变色、怪石惊现,那神秘人的能为又岂是常人可敌?
    “父皇的安危关系整个御寰的安定,为天下百姓计,还望父皇三思。”
    没有放过御紫炎表情的细微变化,御天行虽颇为享受对方表露出的关心紧张,却仍不满意这人儿同他刻意保持的那一分距离。决定再将他逼上一逼,修长手指摩挲着御紫炎的脸庞,御天行缓缓问道:“炎儿如此关心父皇,只是为了御寰的安定、天下的百姓么?”
    不防备御天行突然有此一问,御紫炎微愣怔一瞬,在那双流金黑眸的注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回道,“不是……”
    得到否定的答复,御天行唇角微扬,却并未打算就此作罢,继续追问道,“既不是,那又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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