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蓝焰火﹒上部  58、哥玩的是秘境探险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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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哥玩的是秘境探险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吻,一路感受着逐渐升级的激情,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她所要去的地方。
    那是她的画室,位于上海西区一栋废弃的厂房里。如今,旧厂房已经全部改建成租屋,空间开阔,租金低廉,特别适合小布尔乔亚在里头折腾自己的理想,乃至折腾生活,折腾爱情。出于这个理由,那些激愤的、颓废的、雄心勃勃的、怀才不遇的、呼朋唤友的、遇人不淑的就全在这里头扎根了,据说,一个屋子就聚集了一堆艺术怪人,而那里有无数个屋子。
    旧厂房基本保持着昔日原貌,连电梯都是用铆钉铆住大块铁丝网的那种,轰隆隆,老得跟爷爷奶奶一样。我寻思这应该是“货梯”,可以装铁块什么的,载重了得。说它老,其实也只是1950年代至1970年代的那段时光。那是我出生前的几十年。我们出生前的那段日子,据说是传说最多,思想最杂,最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一个时代。因此,我们也通常被认为是杂交的一代。
    小姐姐指着红砖墙上的“年代遗痕”,说:“你看,都是文物。”
    我说,你在六十年前的巢穴里孵化后六十年的思想,够科幻的。
    她说:“说得好。看来你不是个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我说,未必。
    其实,刚进旧厂房的时候,我并没有太注意周遭的环境,在“货梯”里我们又吻上了,自然比在街上吻得更炽烈,更忘情。我放肆地把手从她衣襟底下穿入,那是我在饭店就想做的事,当时受理智约束,我不可能造次,但阻止不了我在脑子一遍遍演练,因此,当真的付诸行动时,一切都显得熟能生巧而且急不可耐。
    她没辜负我的想象和期望。握住命运之神的感觉令我发狂。我已经失去了分寸感,不知道一握之下是不是过于用力了。
    是我的狂导致了她的疯,在这一点我必须把因果关系说清楚,不能一味把责任全推给我或者全推给她。尽管,她那时的举动一次次让我吃惊。
    电梯里,小姐姐迅速和我换了个位置,那样就变成我靠在电梯的锈铁网上了。小姐姐动手解我皮带,一只手已经熟练地滑下了我的拉链。滑下拉链是高度技术性的活儿,不是我配合得好,就是她技巧高超,总之,这一步是那么顺当,一点格愣也没有,当然,她要做什么就不需要猜测了。
    ……在封闭的环境里小姐姐急于打开一扇窗。小姐姐打开窗的目的是希望吸到清新抑或是带点城市腥浊并不怎么清新的空气。小姐姐此刻内心的关键词是“打开”和“呼吸”,而我本该在她打开窗户后为她放一次礼花,但我觉得放礼花应该是这一晚的高潮部分,就像春晚到了唱《难忘今宵》的份儿,曲终人散。现在还不到火候。不适时地渲染气氛,夸大了情绪,礼花放了也白放。最二的男生就是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唱《难忘今宵》,该什么点儿放礼花,一着急提前放了哑炮。
    在电梯里,我还真没经历过,何况是这么通透、四面都是孔洞的电梯。
    多半是年少气盛,我的激情来得如此之快,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真他妈背,太没劲了。我是北京的爷们耶。我甚至想到,去罗马的路他妈的还真不好走!
    好在我是个毅力超强的人,这些日子的混迹,把我炖成一锅养生汤,一个善于驾驭自己还善于操控局势的玩主。我开始玩花招了,我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电梯不知在什么情况下已经停下,电梯的位置刚好卡在两个楼层的中间,抬头可以看到上一个楼层的楼板,我吊诡地说,会不会有人过来?
    小姐姐说:“这栋楼里,半夜出来没一个是清醒的……”她看了看上一层楼板。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来人,而且来了人能看见我半截像被埋在地窖里。这我不愿意。有难同当,既然是共同“犯罪”,凭什么让人只看见我一个,并根据我腻歪的表情去揣测这小子正在经历着什么。
    电梯里的我抬头就能看见上一层的楼板,我担心这时候楼板上出现一条腿或者几条腿,站那儿不走了,还一个劲冲我瞅,冲我坏笑。我还害怕,那些“腿质”问我“你脑子进水啦把小子?电梯停在半拉?”“你他妈凭什么霸占公用电梯?”虽然这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大不了说,哥们,行个方便,请回避。但我觉得这样特别不好。
    想到这些,我淘气地喊,哦靠,完蛋!
    小姐姐被我吓一跳。看着我,不知道我怎么一下子就“完蛋”了?
    小姐姐问:“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好,急中生智说,忘记告诉你,我肤色是假的。
    “那又怎么样?”
    我觉得有事瞒着你特别不好,在你发现之前,我有义务告诉你真相。
    “还有什么是假的?”小姐姐疑惑地问。
    没有了。
    “那就好。丁丁身边的人,这个假,那个假,鼻子假下巴假,多了。有时连性别都是假的。你只是肤色有假,还算不错。”
    我说,你确实没喝多。
    ……我只知道最早开展女权运动是1869年的美国,不清楚女权运动在不到150年历史中竟有如此长足的进步。到今天,女生已然身心自由,灵魂开放,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这恐怕是150年前女权运动的先驱们也未曾料到的。
    男生到这份上,唯一可做的似乎只有你想吃什么我没法不让你吃但可以不让你吃饱,至少不让你吃得不那么酣畅。在可行范围内争取一点主权。好比你正有滋有味地嘬一根瑞士火腿肠,突然我就对你说,记得减肥哦,然后毫不留情地撤下你面前的盘子,或者干脆把汁多饱满的火腿肠从你嘴里抠出来,让你口留余香,意犹未尽,更加抱定了不吃个痛快绝不甘休的决心,管它卡路里是不是超标。
    我在这时候向她坦白我肤色是假的?实际效果等于撤盘。
    …………
    走向小姐姐画室的那段路极为喜剧,因为我必须一手抄着她的小蛮腰,一边还要停下脚维持那个吻,不让它间断。这状况弄得我哭笑不得。等进了画室,我感觉累得够呛,特别野蛮地除去了鞋,连同袜子一起扔在一边。
    我光着两只脚,站在画室中央,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准确地说,我是在观察着接下来的“工作”环境。凡我到过的画室其实都一个劲,乱。满墙满地是画框画架,满眼是杂沓重叠的颜色,多大的空间都是堵的。而且好像没有一副画是完成的,但你倘若要买,又随时都可以拉出去开价。
    我只略略一扫,就知道小姐姐的画风了。前卫。
    什么叫“前卫”?就是没有一条线条是规整的,没有一块颜色你能看出所以然来,反正手里有多少颜色你就往上刷吧,刷到你累了,不想刷了,旧的激情暗淡了,新的欲求萌芽了,为止。
    小姐姐的画不敢恭维。
    在我眼里,周遭没有一幅画有她的格子呢短裙好看,能看出许多风景。
    我还注意到,画室中央有一张巨大的桌子,铺着墨绿色的绒布,堆着一些大开本的书籍,看起来像张工作台。我琢磨,接下来“工作”恐怕只有在这张台子上完成了,难道这就是我想了一晚上的罗马圣地?也忒寒碜了吧。而且我对工作台的牢固性深表怀疑。
    小姐姐上来抓我——自然只是抓住我的手,她说:“这么说,你的手本来应该是很白的?”她把我牵向墨绿色的工作台。
    我说,嗯。
    她笑着说:“我喜欢手白的男孩。”小姐姐顺势靠在工作台上,把我的手举到她唇边。
    我遗憾地看着自己的手,说,可我已经不白了。
    “够大就好,一双大手也很美啊。”
    我凑过去吻住她颈脖子:有没有想过画一幅大手啊?
    “没有灵感。”
    现在有了?我在她颈项间缠绵。
    她笑而不答,开始吮我的手,食指……接着中指……
    做你的手模吧……连珠宝商都夸过我,说我的手最适合戴戒指了,戴多贵重的都不会显寒碜。
    “男人别戴戒指,咯咯咯……”
    为什么?
    “我不喜欢男人戴戒指,看上去像做了环切术。”
    呵呵,我仰天大笑。她又说这个,好像打心眼里鄙夷这个。
    你想象力好奇特,我说。刚才在咖啡馆听你说,还以为你喜欢切过的。
    “天然去雕饰,是画画人的基本审美准则。”
    我突然沉下声音说,我已经不天然了……
    我说完,听任她倒在了铺着墨绿色桌布的工作台上,格子呢短裙俨然一张摊开的罗马城区地图。
    …………
    我从小布尔乔亚式的画室出来,已经是拂晓时分,回酒店没睡多会儿,我就和小飞飞北京了。我当然没对小飞说这罗马一夜游,但在飞机上我那疲劳的表现,小飞什么都明白。难怪他一路上少言。上海一行,总体来说,他不怎么开心。
    在飞机上我一直在想,那个工作台从头到底嘎嘎响,对台面的牢固度我毫无把握,冒冒失失爬上去,万一塌了,不是很搞笑吗?倘若,我浪漫的罗马一夜变成一场谐星担纲的闹剧,那也不失为一次新鲜的记忆。
    想到这一点,我不禁笑出声来,邻座的小飞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小飞说:“想到什么美事了?”我说,有什么美事,闭眼,一会儿飞机就下降了。
    ……在画室的那会儿,我当然意识到地形很不理想,不利于作战,我要意识不到这一点,那真成了“二哥”了。可那会儿我不爬上桌子该怎么办?小姐姐两脚蹬得墨绿色桌布一片波澜,台面上摞得老高老高的书,如同大厦倾倒,稀里哗啦往下掉,整一个纽约双峰塔遭遇9•11。这么大的动静太,我不上桌还有什么辙?终于,我不管不顾,爬上了台面。爬上去后的第一感觉就是桌子好硬,膝盖好痛。
    好在我是个善于利用一切不利地形打主动仗的杰出士兵,要么不打,要打就必需打得漂亮,窝囊仗我是不屑打的。依我的作战经验,每场战役不是只有一个打法,好士兵都知道灵活多变,因地制宜。为此,我很快调整了战术,以充分发挥火力优势为主。那一刻,耳门前嘎嘎作响的杂音,已然不能阻挡热血士兵的勇猛无畏了。
    上了战场热血沸腾是好事,但打得不策略,一味勇猛,就会造成壮志未酬人先挂,特别不过瘾。真正杰出的士兵一定是特别会享受战争过程的那一类;崇尚武力的,总是能从战场上看出别样的风景,别样的美丽。就好比,血染的风采,这种战争审美意识其实是很暴戾很变态的,属于暴力美学的产物,但如实反映了雄性的本质。
    这一仗打得漂亮,我在飞机上闭着眼睛作出如是总结。
    小姐姐对我说,现在可以肯定,一个女生一辈子倘若只有一个男生,那就是白活了——在飞机降落前,我倏忽想起了这档子事。
    小姐姐在发表这一惊世骇俗的观点前,突兀地问我:“你相信生命轮回吗?”哪儿跟哪儿啊?当时,听她莫名其妙地一问,我好懵,想不明白好端端怎么说这个?
    不信。我说。
    “我也不信。”小姐姐说。“对于一个不相信有来世的人来说,白活是一件多可怕的事。”
    我被她说得一凛一凛的,嘴上却不失油滑:那么请问,在这张台面上你跟几个勇士打过仗?
    小姐姐给了我看似嗔怒的一眼:“有这么问的吗?”
    她当然不会实话告诉我,我也不指望她说实话。小姐姐说:“从十岁开始学画,我画过太多,今天突然觉得以前认为很美很惊艳的东西,其实只是冰山一角。”她感慨地说,“不知道这冰山有多深。”
    我故作不明白其实心里特明白。画过太多什么呀?我问。
    那会儿,我正托着她的小蛮腰,低头看了一眼:十岁就画这个?不会吧?
    “别自我发挥好吧。”跟着,她吊诡地补一句:“我发现你狠坏。”
    我说,才发现?
    她说:“早发现了。”
    那么,今天是不是冰山的全部?
    “谁知道。”
    你是画画的,眼光敏锐,凭你的直觉,你认为今儿发现了冰山的全部吗?
    “真的不知道。”小姐姐再次吻住我,一条胳膊吊住我脖子,好像永远也不要放开似的。
    贪图新鲜是迷药,迷倒无数像我们这样的少男少女。我们有多少新鲜没尝过,多少冰山没发觉?每多见一角冰山,就多一份惊讶,多一份兴味,多感恩一次生活。
    “移步换景”是我们这代人的快乐,所以我们爱好旅行,愿意走访世界各个角落,甚至到无人之境去探险;
    “朝秦暮楚”是我们这代人的特质,让我们永远怀有去发现新大陆的勇气……
    飞机降落北京的时候,屈在普通舱位的大长腿,已经僵直得都走不了路了。我发现这跟我从墨绿色台面上下来时的状况,何其相似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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