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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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万籁俱静,季七北在羊肠胡同里扶着墙跌跌撞撞前行。
他必须要远离天行阁,远离凌术。
没有放行令,季七北只能用短距离传送的方式转移出去,体力在高烧的消磨下开始透支,他连临安城的城门都摸不到,只能大街小巷地乱转。
天将破晓,季七北整个人蜷缩在巷弄中,身心被被恐惧笼罩侵蚀,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抖着腿站起来,想跑,却为时已晚。
巷口站着堵了三个雄壮的身躯,为首的男人左手握着一枚夜明珠,右手抓住一块巴掌大的罗盘,指针直指季七北,面上难掩兴奋之色。
他的脸上有烙疤,那是死囚会留下的烙铁印。
季七北怕极了,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
烙疤男大步一迈,揪住了季七北的他头发,用膝盖压住季七北的后腰,强迫他抬起头:“往哪跑?爷爷我就指望你发达呢!”他单手掐住季七北的脖子,手法熟练,这样子季七北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后面两人在巷口张望:“就在这里吗?”
“反正是拿钱办事。”烙疤男抽了腰带困住季七北的手脚:“黑灯瞎火的就当女人弄了,省得恶心。”
季七北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裤子整个被撕了下来,他血脉喷张,不可抑制地要爆发。
烙疤男马上按住季七北,伸手道:“钉子钉子!”
负责望风的同伙掏出细长的刺骨钉,一边一个穿透季七北的肩膀,把他钉在了地上。
一瞬间季七北灵力溃散,反抗不能,他呜咽着被分开了双腿,血液逆流上,精神上的恐惧和绝望达到了临界点,万念俱灰。
夜明珠滚到了季七北的眼前,他的视线模糊不清,疼到极致便是麻木,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呼吸与心跳一并停滞。
若非烙疤男的脑袋整个掉下来,季七北还能在绝望中多发会儿呆。
人血的温度烫得季七北一个激灵,黯淡的天色下,有细如发丝的灵线在流动。
巷口也是两具横尸,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脚步声在季七北耳边停住,晃眼的夜明珠被捡走,然后是季七北。
借着夜明珠的光,季七北以一个熟悉而别扭地姿势挂在了来人的身上。
这个抱人的手法……
季七北沙哑道:“成之师父?”
“师父”二字是下意识蹦出来的,连瞿成之都没想到季七北还会这么喊他,当即心花怒放:“乖徒儿,为师来救你了。”
巷口探出一个神秘兮兮的脑袋,低声提醒:“天亮了,此地不宜久留。”
“走吧。”瞿成之就那么抱娃娃似的抱着季七北一跃而起。
晨风吹拂,季七北起初整颗心七上八下的,之后烧得有些神志不清,被瞿成之用斗篷裹着,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瞿成之的同伴冷眼看着他,不赞同道:“别告诉我你真要带他回去。”
“他发着烧呢。”瞿成之能感觉到季七北骇人的体温:“我说了来接人,还能有假么。”
“看不出你喜欢玩养成。”
“嘴上积点德吧,否则下次任务我只负责给你收尸。”
两人拌嘴又拌了一路。
季七北烧得不省人事,瞿成之把他扒光了扔浴桶里搓了两遍他都没醒,灌了药发过汗,体温才勉强下去一点。
屋子里只有半截蜡烛撑着,光线昏暗,瞿成之坐在板凳上把玩捡来的那颗夜明珠,目光炯炯。
石室的门升起,瞿成之看都没看,敷衍道:“头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门口的男人冷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头儿?”
“那还能是我爹么。”瞿成之将手里的夜明珠丢了过去:“充公去吧。”
“你倒是大方。”
瞿成之面具下的嘴角上扬:“我又不缺钱。”组织管吃管住,什么开销都包了,哪里还用得着银子。
季七北昏昏沉沉睁开了眼,转头就看到了瞿成之后背的图腾——蜚。
杀手组织……捕杀赞天……
刚出虎穴又进狼窝了?!
瞿成之背对着季七北所以没注意到季七北那有趣的表情,但他的头儿——蜚王注意到了,故意问瞿成之:“你真要留着别人家的徒弟?”
“我先的,当然是我徒弟。”瞿成之得意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哪次任务要是挂了还有徒弟送终,你们有么有么?整个组织光棍断袖扎堆,招个人就靠坑蒙拐骗下药,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蜚王眉头一跳:“你下个月工钱没了。”
瞿成之咬牙唾弃:“小肚鸡肠,活该打光棍。”
蜚王惦着手里的夜明珠,提醒道:“给你送终的醒了。”
瞿成之回头,对上季七北惊恐的眼神,瞬间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你醒了啊。”
季七北毛骨悚然地往被子里缩。
蜚王走过去,把瞿成之脸上的铁面具拿了下来:“戴着这个,谁知道你是什么表情。”
瞿成之脸上一凉,还没来得及阻拦,铁面具就被蜚王收走了。
季七北第一次看到瞿成之的模样,新奇地眨了眨眼。
瞿成之长得十分和善,与他杀手的身份严重不符,但这样的人往往更适合潜伏、暗杀。
“初次见面,为师长得比天行阁里那个好看吧?”瞿成之还在单方面和鸠游较劲。
季七北实话实说:“鸠游师父更好看。”
瞿成之深吸一口气,转头向蜚王申请:“派我去天行阁打劫吧。”
蜚王斜睨着他,把话补全:“然后顺便给他师父毁个容。”
“不、不行!”季七北坐起来,慌张改口:“都好看!不不不,你更好看!”
“……”
瞿成之挨着蜚王的肩膀闷笑:“你看,我说了他很可爱的。”
“傻得可爱?”蜚王没那种奇奇怪怪的爱好,“他不适合这里,病好了送回去。”
季七北愣了下:“不杀我吗?”
蜚王冷漠地反问季七北:“你出钱吗?出钱我成全你。”
季七北马上摇头。
“我们头儿人很好的,你叫他……”瞿成之犹豫了下,为了下个月的工钱着想,换了个美称:“非语叔叔吧,听起来很和蔼可亲。”
和蔼可亲的“非语叔叔”一拳打在了瞿成之的肚子上,扬长而去。
瞿成之在蜚王走后还趴在床边直抽气:“老光棍,下手这么重。”
季七北现在是一点也不怕了,反正他没有生命危险,而且还是瞿成之出手救了他,按道理来说,瞿成之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这里是蜚的大本营吗?”季七北环顾四周,石室很简陋,不像是长期住人的地方。
“分舵,正好头儿来这边巡视,只有他在的情况下,我才能带你来。”
“为什么?”
“他在,就不会有人对你出手。”瞿成之笑着解释:“蜚王的原则,绝不滥杀。”
季七北对“蜚”开始有了新的认知。
“先不说那个老光棍了,聊聊你的情况吧。”瞿成之把金创药递给季七北:“你肩上的刺骨钉我拔了,伤口不能自然愈合,需要每天上两次药,等伤口愈合灵力也就恢复了。”
季七北接过药瓶,疑惑:“你怎么这么清楚?”
“之前刺杀赞天的时候有用过。”
“……”
季七北整个人都不好了。
瞿成之不以为意道:“我们也要吃饭啊,刺骨钉是雇主提供,我不能透漏太多,但我可以告诉你,蜚迄今为止只接到过一单刺杀赞天的生意,而且还失败了。”
季七北一点就通:“祭司哥哥!”
所以那天在客栈里痛下杀手的人……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失手?”瞿成之笑了下:“我要请客一年啊小徒弟,都是因为你。”
季七北无言以对,感觉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好。
瞿成之问:“恨我吗?”
季七北摇摇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恨的是雇主。
瞿成之揉了揉季七北的头发,这孩子黑白分明,不是盲善,看来他天行阁的那个师父,教得不错嘛。
“这里离天行阁远吗?”季七北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太过冒失,会给人添麻烦。
“说远也还好,但也有百里了。”瞿成之劝道:“在你身上那些痕迹消失前就在这里休养吧,现在回去,也是互相伤害。”
季七北瞪圆了眼:“你知道?”
“蜚网罗天下情报,无所不知。”瞿成之耸肩,“你家那口子快不行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跑出来。”
季七北抓住瞿成之的手臂,不想听他打哑谜:“您能救他?!”
瞿成之把躁动不安地季七北按住:“冷静点,我不懂巫蛊,具体的得问头儿,是他接的活儿。”
季七北马上就要下床,被瞿成之拽了回去:“你这孩子,听不懂人话么,躺好!”
“可是……”季七北急得不行。
“我可不是你那个弱柳扶风的师父,再不听我就打晕你。”
“……”
季七北安分了,躺在床上不敢动。
“这才乖。”瞿成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养精蓄锐,把事情一点一点捋顺了,困难就会迎刃而解。”
季七北听进去了,他好奇地问:“成之师父,你为什么帮我?”明明他们也没有多少师徒情分。
瞿成之微微一笑:“有个老不死的说什么都不让我拜他为师,一生孤苦,死于非命,我连他的尸体都捞不到,最后只有一个衣冠冢,为了防止变成那样的下场,我就一直想找个徒弟,能给我收尸、料理后事,刚有这个想法,就接到了去天行阁的任务,然后……遇到了你。”
缘分二字,说来轻巧,却是可遇不可求。
季七北这样的徒弟,光是听他喊两声师父就很爽了;可可爱爱,还好骗,给颗糖说不定就屁颠屁颠跟你走了。
果不其然,季七北答应道:“我会为你送终的。”
“好啊好啊,只要不是今天就行。”
“……”
不同于鸠游,瞿成之为人师表,图的就是自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