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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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和蔼的深恩大师见这个年轻人礼貌又谦卑,喝茶喝的急,便含笑温和的嘱咐白莲慢着喝,才是再沏了一杯递给游世。
而游世接过来后却一口未喝,他懒得多去废话聊家常,直接开门见山道:“深恩大师,弟子游世,乃是白云门浮名上人的徒弟,这是弟子的师弟白莲,此次弟子二人是奉命来除祟的,还请大师把那山的事况大概说说,好让弟子二人心里有个底数去除祟。”
其实那山的一切事情他都熟烂于心,有心想索性一举解决后就去做他的正事,但直接跳过菩提寺就直奔诡山而去,定会显得十分古怪,他才不得不中途转头来这假做询问事由一番。
深恩大师看他心急做事,也不废话,就坐在游世对面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解一遍,顺便提及了寺中前去后失踪的几名和尚。
他和掌门师伯说的所差不多,就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经他们后来再次仔细调查后,原来那山上的浓重煞气是怨气,而怨气的来源就是那村庄多年前死去的一名女子。
第二件事,村庄的百姓们大多数都与这女子不熟,且当年那女子也是正常死亡,不知她怎会死后多年突然就变成煞鬼回归。
第三件事,至今村庄也没发生命案,就连一只鸡都没死,那女子好像没想对村庄形成危害,只是每逢月夜就开始唱歌,吓得村民们心里难安,才忧怕的来找他们处理。
听完后的游世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多少神情,与深恩大师又惯例询问几个细节,问完就起身告辞离开,似乎他早就了然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根本没把这怪事放在心上。
在他们出禅门前,深恩大师在他们身后笑微微的开口:“浮名还是三十年前与老衲见过一面,不知他如今怎样了?”
一脚已然踏出门槛的游世闻言愣了一下,这话前几世大师都没有提过,他回过身看向宝相庄严,面目慈蔼的深恩大师,沉默顷刻,第一次敛眼温煦的回应这位老僧:“家师很好,身体安泰,一如当初,劳大师挂念了。”
“他廊前的紫藤花开的如何?”深恩大师再笑问道。
师傅最是喜爱紫藤花,小云峰经年高空不下,云层厚重,不利种植花种,可师傅为了养好这紫藤废了极大的力气,但这事除却白云门的几位长老以外,少有人知。
他活一世才见这深恩大师一面,师傅也很少提及此人,但这人能张口就说出这话,说明他与师傅关系匪浅。
对于师傅的故人,游世一向敬重有加,于是声音愈温,煦煦应他道:“也很好,终年不谢,开的满庭院皆是,家师十分珍爱它,自晚辈幼时记事起师傅就会每日给它灌入灵力,悉心养护,现在应当还是如此的。”
“是嘛,终年不谢啊。”深恩大师笑了一笑,却有丝丝缕缕的苦涩蔓延在嘴角,游世耳尖的听见年迈的老和尚低低的叹息一声,“可惜了……”
老和尚说完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游世便也装作没听见那声叹息与那句可惜了,敬重的向老和尚行了礼就带着白莲离开了那里。
出了寺庙后游世就领着白莲飞到五十里外的一处农舍,四处荒凉,天际云淡,周围寂静的就连风都不愿从这里路过。
这偏僻荒凉的地方只能看见那一座农舍,再无其他,白莲忍不住问游世:“师兄,咱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上山除祟?这里遍地空荡,平坦如原,哪来的祟可除!
“找人。”
“找谁?”
游世没与他多说,只是抬脚一剁,脚下的地面就呈网状往前裂痕四破,每一条缝隙足足有半尺宽,迅速蔓延到那看似无人居住的破败农舍,却临到农舍门前时就止住了,仿佛有一道屏障保护着那座农舍,响声轰隆中那座简陋农舍还是岿然不动。
白莲着实没想到游世野横至此,一上来就搞的地破天摇,慌忙拽住了游世的衣袖站住身形,就听游世的一声冷哼:“找死,敢挡我。”
话音落下,他抬脚再一剁,这次力道大了不少,脚下的裂痕更大更快,速度奇猛,直直撞上那农舍,这次停也未停,径直便把那农舍从中破开,一分为二!
漫天的黄沙飘扬中,一个人从中缓步走了出来,青衣绿衫,眉清目秀,一粒沙尘未沾身,风沙飞眼卷过那人温雅秀气的眉眼,脸色透着些许苍白,教人心怜。
他一直走到冷着脸的游世面前,然后弯下腰不卑不亢的稽首行礼道:“在下林染,乃是桃花村的一位教书先生,见过二位仙师。”
“这破落山村的一位教书先生也会灵术,真是叫我开眼啊!”游世不无嘲讽的刺他两句,又冷目看他道,“姓林的,这次我懒得与你废话了,我只问你,桃花村的那座凭空出现的鬼山可与你有关?”
因着前面一句话令林染楞了一下,听他的意思像是两人从前也这样的见过般,但他要是见过这般凶悍厉害的人物万万不可能忘记,但他没有出口询问,只颔首应道:“算是与在下有关。”
没有耐心的游世不快斥道:“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舌头伸不直要来何用!下次想好了再答,休再拿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语糊弄与我,我最烦谁与我干扯废话,浪费时日!”
上世他寻来时这人也是这种说话态度,弯弯绕绕,再三留口,逼得他只好跟着他绕话谈聊好久,简直烦的厉害,但这世他有事压心,那还有心思与他再扯废话,一心就想速战速决!
他身边的白莲见游世态度恶劣,说话狠辣,吓得讪讪瞥他,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自己还是同情对方,这时才知原来师兄待他的态度已经很好了,除却之前授课会严厉斥骂他外,平常与他说话还算是温温和和的,不像这样张口就骂!
不过不同于软弱胆怯的白莲,被骂了后只会惶恐与认错,这人显然比他镇静太多,被初次见面就严声斥骂的游世竟是丝毫未恼,反而温温笑笑的颔首,知错认错:“仙师责骂的是,在下教书多年,不免也有些啰嗦迂转,那鬼山确实与在下有关。”
林染的形态礼仪样样皆好,温润如玉般的人物,谁看了都会生出几分好感,唯独游世一点不给面子,说动手就动手,说骂就骂,这人看着又是个凡人之躯,白莲心软又宽待,怕语态凶狠的游世惊吓了这人,便主动替游世接口问道:“你一介凡人,那鬼山怎会与你有关啊?”
看着比较年轻的白莲态度和缓,语气温和礼貌,比之暴躁凶狠的游世明显要好太多,是个好讲话的主儿,于是那人敛眼微笑,反问道:“这位仙师,你们来之前想必一定听说了这座平地出现的鬼山,每逢月夜就有歌声响起吧?”
白莲点了点头。
“那唱歌的,便是在下的妹妹,林小园。”
二十年前,原是朝中官员的林芳因为得罪朝中权贵被罢免官职,流放至此。
他带着一双年幼儿女在桃花村落地扎根,安身立命,桃花村的百姓民风淳朴,并不排斥他们这些外乡人,看他们父子三口孤身来此可怜,逢年过节的都会提着自家地里产出的粮补给他们,这才让没种过地,没干过活的一家子不至于饿的啃地皮,勉强过日。
为了感激热善待人的村民们的友善帮助,林芳搭了一个简陋草庐,无偿教导孩子们读书认字,一辈子没认过几个字的村民们也知道这是件好事,若来日自家的孩子能走出这荒落山村当官从商,一家人不知要少受多少苦,因此就算林芳再三表示无需银两,他们或多或少的还是尽力给出报酬。
之后,清脆郎朗的读书声每天回荡在整座桃花村里,春日桃花灼灼,稚子摇头,农田间抗锄走过的村民们听着书声,看着这幕,神清气爽的连一日下来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人人更是待林芳一家人亲若好友,来往之间村邻和睦,也算林芳他们一个度过余生的好地方。
变故,是出在十三年前。
那年林芳患病卧床,便让自己的儿子替他去教书,女儿在旁帮衬,她们两个从小深受父亲的言行教导,温雅礼待,学识丰富,纵使还算年幼之躯,但教导满座的半白丁也不是件难事,难的是学生不服管教。
那时的学生已不是三四岁乖巧听话的稚子,个个差不多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而教书夫子也就比他们才大了两三岁,他们自然是不服管教的,且林小园兄妹二人性情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哪里管束的住一群年纪躁动的少年们。
不难想象,一年之后,原本书香育人的草庐后来就变成了少年们专门来玩耍打闹的地处,他们都是农户家的孩子,每日上完烦闷迂腐的课堂,回去后还要帮家里务农,如今却有大把玩乐的时间,当然欢喜的很。
他们来的越勤越早,玩的时间就越多,常常吆五喝六的跑各处去玩耍,任凭林小园兄妹二人怎么苦劝也不听,当村民们回家发觉不对时,孩子们已经在外疯玩一天还未归家。
夜半中天,村民们组织起来,拿着火把四处苦寻这群顽劣不堪的孩子,终于在村外不远的一座荒山找到了他们,好在孩子们安然无恙,只是因为贪玩忘了回家。
后面的结果显然,孩子们被父母抓回去一顿猛打,林小园兄妹也被虎势汹汹的村民们追到家里质问谩骂,他们无话可辨,只能束手认骂,而病重的父亲知晓前因后果后当场跪下替他们沉重道歉,怒火三丈的村民们却不肯轻饶,骂至天明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怒火熊熊的村民们忘了这一家人曾是不收取任何报酬替他们教导孩子的好,也忘了这是同村友好良善的邻居,只因这一次错,就全盘否定了他们之前留下所有的美好。
为善一生的好人做错一件小事便是罪大恶极,做尽坏事的恶人一次心软便回头是岸。
世间对好人,实在太过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