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缘起栖霞 第十章 江湖夜雨惊寒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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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方过,西山那尊日头仍挂在天际,少了几分耀眼,多了几分柔和。温王府门前的大街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
少顷,听得长街一头隐隐传来唢呐之声,紧接着,又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一行红色赤服的接亲队伍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温王纳妃好大的排场!”
“那可不!听说娶的是尹国公的嫡孙女,能不风光吗?”
“我之前远远地见过尹小姐一次,真是天仙一般的人儿,与温王倒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听说温王早有姬妾,还生了个儿子。”
“是不是之前传的一位侠女?不是说她失踪了吗?生下的那个儿子也死了。”
“啧啧,真是可怜,好不容易入了温王府,还生了儿子,竟然出了这种事……”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人群最里处,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静静站着,她肤色黝黑,神情淡漠,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对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温王府。
为了不让人认出,陆咏特地抹黑了自己的脸,她将挂在孩子脖子上的金铃铛看了又看,“敕造温王”这四个字一次又一次射入她的眼中。然后,耳边一阵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唢呐、喇叭之声响起,接亲的队伍已经走近,最前方一人,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一身大红的吉服并鲜红的绣球花,坐于马上,好生威武俊气。
陆咏从前一直觉得他太过书生气,即便是拿起剑来也没什么气势,今日远远观望才发觉自己错得有些离谱。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纵有再多怨言,此时此刻,陆咏心中只想到这一句话。她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要挤到最前面去,她想当面问他一句实话。
围观者太多,她才不过稍稍挤到中间,怀中的孩子就哇哇直哭,陆咏无奈,左右都是攒动的人群,孩子哭得越发大声了。
旁边有一位大娘对她道:“这位娘子,还是不要看热闹了,孩子哭成这样,八成是饿了,你赶紧回去给孩子喂奶吧。”
陆咏咬咬嘴唇,充耳不闻,继续往前面人堆里扎。
陈闵已经在王府前下了马,花轿随之停下,他往队伍后方走了几步,至花轿前方停下,一旁的喜娘已经掀开了花轿的轿帘,陈闵看着轿中一身吉服的新嫁娘,心中五味陈杂。
老王妃自戕未果,醒来后不愿服药,陈闵迫于无奈,只好含泪答应这门婚事。他缓缓抬起手臂,伸出手来,手心朝上,欲接轿中人下来。在此之前,他想象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想象过无数次盖头之下,陆咏笑意盈盈喊他灵筠。
“灵筠!”陈闵心中自嘲,他思念过切,耳中竟然产生了幻觉。
“灵筠!”又是一个这样的声音,陈闵突然惊醒,这似乎不是幻觉。他立刻调转了目光四处寻找,可满眼都是陌生的面孔,哪有陆咏的身影?
陈闵心中急切,刚想转身扎到人堆里去找,突然被一人拉住,正是老王妃身边年份最久的一个老嬷嬷,对他道:“王爷,夫人还在堂上等着。”话音刚落,一只粉嫩纤细的素手便落到了他的掌心。他顿时如寒冰至顶,面色瞬间苍白了下来,身体微微颤抖,终于还是将掌心的那只手握紧,头也不回地牵着新嫁娘进了王府。
陆咏几乎将嗓子喊哑,怀中的孩子哭声更甚,她看到陈闵面色有异,心中先是欢喜,又见他头也不回,瞬间如至地狱,他的名字堵在喉头,却再也喊不出来了。
人群忽然又骚动起来,陆咏隐隐听到有人大喊:“就是她,抓住她!”心中想也不想,抱紧了孩子一使轻功,瞬间让人无处可寻。
在陈闵决然回头的那一刻,陆咏心中便已经有数了,他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明明也为之有所动容,可事实是,他选择了别人。陆咏彻底认清了自己,一切还是因为她太过自负,愧对白霆的教诲。
轻声哄着孩子入睡,那枚金灿灿的铃铛清脆作响,陆咏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将这金铃铛为孩子留下。
时光荏苒,十载匆匆。
越凝坐在窗边给白昕缝补衣物,白昕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越凝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坐不住了,笑道:“又想偷懒啦?”
白昕跟她撒娇:“娘,我想玩一会儿。”
越凝道:“你就只会跟我闹,等你爹回来发现你不好好用功,又要责罚你。”
“娘替我求情!”白昕扯着她的袖子闹个不停,又问她:“爹什么时候回来呢?”
“快了吧。”越凝用牙咬断多余的线,对他道:“换上看看。”
白昕很高兴地换了这件新衣,问她:“好不好看?”
越凝点头:“好看,我的昕儿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白昕美滋滋地对她笑,也哄她道:“娘,你也是,穿什么都好看。”
越凝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油腔滑调啊?莫非这就想娶媳妇了?”
“我明明说的都是实话。”白昕道,“难道不对吗?”
“你乖乖听话,别惹你爹生气。”越凝摸摸他的头,“他喜欢听话的孩子。”
白昕狡辩道:“我很听话的,他每次来的时候我都在好好看书。”
越凝一弹他的额头:“你那惕书醒文阵还想来骗我吗?你看看你从小气走了多少先生!以后可不许对传文先生不敬。”
白昕不满道:“他总爱管着我,我不喜欢他。”
“胡说!传文先生那是为你好,你如今还小,长大以后自然就明白了。”越凝说着便起身,白昕知她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去祠堂礼佛,便乖乖地捡了书去看,不再吵她。
白芾这次回来,脸上郁结的神情很直白地说明了他心中有事。越凝知而不问,自十年前温王娶妃后,他便一直如此,虽然她心中清楚白芾是因为牵挂陆咏而如此,可每每表面上,她总是欺骗自己,努力说服自己,他只是因为同门之谊。
白昕出生的第一年,她每日都对白芾尽心尽力,后来白霆过世,陆咏又下落不明,她心中对白芾渐渐带了失望,此后数年,她便与白芾分房而居,每日在祠堂礼佛,除了白昕以外,不再过问他事。
“娘!娘!”白昕一大早就来问安,道:“我看爹昨日回来之后一直不说话,后来听到他与阿伯说起阿咏,娘,阿咏是谁啊?”
越凝道:“那是你陆师叔,是你阿伯和你爹的师妹,是我的师姐。”这么多年不曾听到陆咏的消息,越凝心中也有几分挂念,问他道:“你爹与你阿伯都说了什么?”
白昕想了想,道:“爹说此番前去姑苏访客,好像寻到了陆师叔的踪影。”
越凝手一抖,一杯热茶洒了一裙子。白昕慌着问她:“娘,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日子依旧如初,白氏兄弟二人轮流下山,偶尔也借走镖之意,四处查询陆咏的下落。又是两年而过,依旧杳无音信。
这日,白昤与妻秦氏从山下回来,为白璋求了一道长命符。下午吃饭的时候,白昕便问起江宁城中可否有什么新鲜事。
秦氏道:“说起新鲜事,倒还真遇着一遭。那安国寺是皇家寺庙,听说香火也是最准的,每月只逢初一与十五才让普通百姓进去烧香。今儿可不就正好初一?我们本欲去安国寺为璋儿求符的,到了门口才知道温王丧子,寺中正在为那小公子做法事,我们只好换了庆圆寺去求符。”说完又问白昤道:“是温王丧子吧?”
白昤道:“人人都这样说,那就应当是了。听闻这温王连生六子,如今只一个女儿尚且在世,其他的最多都没活过五岁。”
白芾几人皆是不语,只听他们几个小辈在那里自顾自说,白昕一时来了兴趣:“这还真是个新鲜事!”
白昤又道:“听说这次夭折的是个儿子,刚刚出生不过三天。我听他们说,早几年的时候,温王领了一个孤女入门,想娶她作正室,可他母亲死活不同意,连生下的那个儿子也一起赶走了。”
白曦摇摇头:“怕是报应来了。”
秦氏道:“可不是嘛,如今温王已经纳了三、四个侧室,唯有一个姓阮的侧室生下的女儿还在,如今也有八九岁了,可日日都是用药养着,金贵得不行。正妃尹氏这几年一直没有生养,便认了温王旁支中的一子为义子,若是日后温王仍是无子,此义子便要承袭这爵位了。”
越凝忽然问道:“那温王如何?”
几人见越凝似乎对此事也有兴趣,便谈论得更大声了,白昤道:“温王对此并不伤感,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似的,只那老王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越凝闻之望了白芾白茂一眼,白茂故意咳嗽一声:“行了,若是吃好了,就早些散了吧。”
待他们几个小辈走后,前厅便只余了越凝、白芾、白茂三人。白芾先道:“苍天有眼,终是报应。”
白茂轻轻叹气,并不反驳,只道:“旁人之事,与我们又有何干?当下,找到阿咏才是正经。”
越凝道:“可师姐的脾气最是执拗,她若不想让我们找到,我们便永远找不到,托了那么多江湖朋友,如今也没半个消息。”
三人又是沉默而对,各自无言。
陆宣看至此处,一时除了怅惘,好像也无他言可表心中情绪。他问白曦道:“所以,其实并非是我爹不要我和娘,而是因为祖母不喜?”
白曦点头:“应是如此,可陆师叔脾气固执,她认定了是温王不要你们,便接受不了其他说辞。她一直不送你回温王府,怕是不想让你被皇家禁锢,江湖之大,比那森严的皇家要好上太多。”
陆宣这才明白母亲的苦心,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越凝三人一筹莫展,忽然听到白昤的声音由远及近:“叔父!有您的信,是将军府的人送来的。”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他们与将军府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往来了,今日怎会突然来了书信?白芾在疑惑之中拆了信,才看了两行便满脸阴郁,匆匆扫完后将信递给兄长。白茂看完之后,亦是沉默。
越凝刚刚跟着扫了几眼,觉得此事自己也做不了主,便也不做声,只是时不时将目光放在白芾身上。
白昤不太懂这三人的意思,信中究竟写了什么?竟让三位长辈如此为难?半天后才听到白茂对他道:“你先回去吧,帮你媳妇照顾璋儿去。”待他走远后,才问弟弟、弟媳道:“他怕是也想打探阿咏的消息,心中倒也是挂念,不如去一趟吧。”
白芾的脸色并不好看,只是兄长既然发了话,他即便是不愿,也只能走一遭看看,对越凝道:“阿凝,不如你与我同去吧。”
越凝倒没有料到他会邀自己同行,惊讶之余还是点头道:“好。”
作者闲话:
这段往事大致是以越凝的视觉来写的,我个人觉得很平淡,因此写得很痛苦,氮素没办法,设定的不是轰轰烈烈,亲们将就着看,后面新副本就来了
最后预告一下,父母爱情回忆杀还有最后一章,新副本上线倒计时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