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夜半梦醒人不知 第11章 蜗牛(改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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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看破就别张开眼睛……不能够离开就不要接近
——from《忘记》周传雄(《Transfer》
怎么会严重了呢?
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全身都疼,像筛了糠一样的疼。
周身仿佛被三味真火煎烤着,烧得我口干舌燥。然而身上所有的毛孔又似乎都被堵塞住了,热气由内向外拱,到了皮肤却都被挡了回去。整个人就像被煮熟的虾子,脸上泛着潮红,呼吸困难。
“别害怕!病情反复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医生安慰道。
想挤出微笑,但是长时间的高烧使我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只得勉强扯了扯嘴角。
然而她误会了我的意思,忙道,“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呀!之前的只是保守治疗,一会儿我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若是渗出的积液没有办法被身体吸收,我会联络你的家人,尽快给你做胸腔穿刺,把积液抽出来就没事了。”
“不要紧。”咬着牙强挤出三个字,用尽力气露出个和哭差不多的微笑。
江医生还是不放心,又跟护士交待了一些需要特殊注意的事项,方才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
哪怕我对她心存芥蒂,却仍旧无法对她心生厌恨。只怕,杜睿添更是如此吧。
江医生,不管是单纯的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或是什么,至少她关心我。也不吝啬让我知道到她的关心。
如果爸爸可以分一点关注给我,哪怕仅仅是一句要不要紧,或是露出担心的表情,就算要再我病倒十次八次,我也是愿意的。
这样想着,慢慢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隐隐约约两个人在病房内低声交谈。
“情况不太妙,积液比预想中的还多。”女子的声音。低沉,温柔。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且完全没有吸收的迹象。”
“那该怎么办?”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担忧,听着有些耳熟。
“必须尽早进行胸腔穿刺。她胸腔里的积液太多了,高烧还一直不退,现在的情况是必须要先退烧。穿刺抽液的话,一次恐怕抽不干净,至少要两三次才行。”叹了口气,女子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对方并没有接话,两人很快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过了很久,男子道,“拜托你了!请尽快医好她。”
女子的声音听来颇有些幽怨,“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吧!”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又是一阵沉默。
苦笑一声,女子道,“从你走进病房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就是她。没错吧?看到她,我也猜到几分了。”
“她并不知情。”男子淡淡地说着。
……
断断续续地又有些旁的对话,然而我终究是被高烧折磨到浑浑噩噩。在陷入梦乡的前一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那个听起来耳熟的男声,应该是杜睿添呢!
当年的那个孩子?说的是我吗?什么意思?
等到再想仔细辨认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却敌不过睡神的召唤,复又沉沉睡去。
过了一日,高烧的症状没有缓解,呼吸却越来越困难。
九点钟一过,江医生过来给我量体温,然后带我去做超声波检查。可能情况不是太好,她的脸上一直没什么笑意。
难得杜睿添没有去公司,一大早就在医院守着。无言的看了看他,慢慢垂下眼。
向院方借了轮椅,他推着我到院子里晒太阳。
今天的天气很好,没有风,阳光却很足。
闭着眼享受着日光浴,不一会儿,一双手扶住我的肩膀,杜睿添定定的看着我,道,“这么多年了,你跟鸿叔闹别扭也好,生气也好,自我伤害也好——无论你做什么,要什么,我都在旁边守着。能给你的我都替你拿到了;能帮你解决的都帮你解决了;不能解决的也尽可量的帮你分担了。但是,”他的眼睛亮晶晶,“你要是存心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谁也帮不了你!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勉力笑笑,我说,“哥哥,我没事。”
他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四目相对,我看到他眼中的坚持。
缓缓避过,我笑笑,说,“哥哥,我想喝水。橙汁。”
他亦笑了,帮我盖好身上的毛毯,说,“等我一下。”
追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住院部的大楼里,收回目光,近处走来一个不速之客。
蓝光在他耳边闪烁,恶魔双手环胸,语带揶揄,“冰美人变成病美人了?”
看着他英俊的脸上包着块碍眼的纱布,我端着面孔冷笑,“彼此彼此。您这样子也高贵不到哪去!”
他笑,有些炫目又有些轻佻,说不出的妖邪魅惑。令我不由自主想起那日洗手间里见到的火辣一幕。
思及此,唇角带了轻蔑,我说,“麻烦您让一让,挡住光了。”
凌大少挑了挑眉,唇上带着招牌笑容,却坏笑着贴近身前,“你要是存心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谁也帮不了你!”
他故意学着杜睿添说话,“蓂子,你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怒视。
脸皮比城墙厚的凌大少无若其实的继续表演着——“哥哥,我没事——这是钓凯子的新招式吗?”他挑衅的道。
“无耻!”紧咬的牙齿恶狠狠挤出两个字。
“承蒙夸奖!”他眯着眼,露出唇红齿白,笑靥如花。
忍不住怒气上扬,手才抬起来就被他掳住。坏坏的笑着,他道,“冰美人,想要投怀送抱,养好身体才行啊!”
潇洒的抛了飞吻,凌大少大摇大摆离去。拧着眉,心里仍不能平复因他而起的怒气。他脑上缠着的纱布明显异常,也刺眼异常。忍不住又狠狠剜了他一眼算罢。
又过了一日。
我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但还有些低热。
江医生说如果烧退了,两日之内就可以动手术。
公司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杜睿添这两日都是很晚匆匆来看我一眼,不到十分钟就急着走。连祥叔也是,好几天不见踪影。
我隐隐觉得心慌,但无论怎么问,祥叔和杜睿添都以一句“没事没事,好好养病”打发了我。
爸爸还是没来看我。
我也懒怠再去听他们千篇一律“事情没忙完,实在没法赶回来”的拙劣借口。
亲情这玩意,大概天生跟我叶?子绝缘。
终于,在我住进医院的第十一天,江医生说,体温控制住了,可以动手术了。
我就这样被推上了手术台。
做了局麻,人还是清醒的。一贯温柔的江医生表情异常严肃,我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对我动刀动枪,索性闭了眼,任人宰割。
江医生用一种全新的方法在我的胸腔上接了一个细管,再用引流瓶将胸腔内的积液引出。这样不用反复穿刺抽取,就能把积液取干净,最大限度的减少了我的痛苦。
但是,人分男女,事有两面。
痛苦减少了,不便就增多了——这根管子要片刻不离的我身上待满五天,或者更长时间。
至此,我完完全全的成了生活不能自理,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除了睡,还是睡……
迷迷糊糊的又是一觉,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我全身都像是散了一样。
床前不声不响地坐着一个人,似乎在等我醒来,看轮廓,似是杜睿添。
“哥哥,帮我把床摇起来一点。”边揉揉惺忪的睡眼,我说。
那人上前一步,利落地将床摇至适合靠着的角度。
“嗨!睡美人,睡的好吗?”他说。
我的嘴巴不自觉地咧了起来,不可思议的叫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