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夜半梦醒人不知  第10章 心井(改后)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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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要看过几次爱凋谢,才甘心在孤独里冬眠
    ——from《假如》信乐团(《挑衅》)
    江医生,我的主治医生,是个心地善良,非常讲求原则,但又有些?嗦的女人。
    哪怕我脸上从来都闪着“生人勿近”的漠然,她仍旧固执的将她作为主治医生的一切权力贯彻始终。
    “这段时间不要乱吃东西,凉的辣的硬的,通通都不能吃。”毫不留情的没收唐糖临走前“偷渡”给我的最后一包川辣牛肉干,江医生温和的脸上写满坚持,“还有,没有我的许可,任何零食都不能吃!”
    扬扬眉,无可无不可的垂下眼。脸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并没有丝毫的不快。
    像是贯来哄孩子的幼稚园阿姨,她总是打个巴掌给颗甜枣,“让家里人给你准备些有营养的东西吃!营养跟得上,病才会好得快!”唇上带着亲切的笑,眼里飞过俏皮,她道,“到时想吃什么都不会有人?嗦你了!”
    笑笑,将腋下的体温计递过去。
    原本含笑的眼睛顷刻恢复专业干练,微微皱着眉,她道,“还是有些低烧,”
    “好好休息吧!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人食五谷杂粮,生病是在所难免的。”微笑着站起来,一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睡一觉,也许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呢!”
    笑着转身,她的身形突然一滞,笑容凝结在脸上,表情从意外——吃惊——狼狈,最终转为沉寂——
    “你,你好!”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从她姣美的侧脸上看到失魂落魄,“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杜睿添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然而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淡定。淡定的让人看不出端倪。
    “我…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吧。”转头看我,她的神情里带着狼狈。
    “再见。”扔下两个字,绕过杜睿添,江医生踉踉跄跄地冲出去。
    杜睿添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略一迟疑,慢慢把门关上。松手,转身,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
    “你的主治医生?”他问。漫不经心的。我却发现他的眼睛里有异于平常的光芒闪过。
    点头。“认识?”心里有莫名的情绪涌动,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点头之交。”他惜字如金。
    一边唇角翘起,喃喃重复道,“点头之交?”
    他一惊,在床边坐下来,斥道,“别胡思乱想!”
    挑眉,唇角笑意更浓。不理他的躲闪,意有所指的笑着道,“潘小姐。江医生。哥哥,你似乎欠了不少债啊!小心下辈子有报应呢——负人者人恒负之!总是让别人伤心,以后有人加倍让你伤心的!”
    他不语,只顾低头帮我掖好被子。等到再起抬头时,看着我的眼睛居然黑亮了几分。唇边露出似苦微甜的笑,他道,“不用等到下辈子了,现在就已经是了。”
    怔怔的看着他,杜睿添不再言语,一时间,两人皆无话。
    入院第二天,祥叔带了我最喜欢的红豆莲子百合粥和鸡翅尖过来。
    医院的食物卖相还算不错,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吃起来总觉得满嘴的消毒水味,因此一尝二试之后,我完全失去第三次尝试的勇气。
    祥叔的到来无异于酷夏里的一场及时雨,捧着粥碗吃了个底朝天,拿纸巾擦了嘴角,端端正正的把碗放在柜子上。
    “谢谢祥叔。”我说。心满意足的。“我吃饱了。”
    祥叔端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不声不响的看我,眼光一直在我被烫伤的左手上打转,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好歹也算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的脾气摸的不是百分之百透彻,至少也有七八分了解。起身,将碗筷收进随身带来的纸袋里。就着床边坐下来,他说,“别跟你爸怄气,这么多年了,他也不容易。”
    有些心疼地托起我的左手,祥叔道,“好好的姑娘家,留下疤就不好看了。”
    眼眶一热,趁眼泪没有流出来,迅速的转过头去。
    祥叔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自顾自地道,“你爸不是不心疼你。这么多年了,不论多少腥风血雨他都走过来了。哪怕出再大事儿,他也扛过来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给你扛起一片天,让你过上安生日子吗!他就你这么一个种,不疼你,疼谁啊!你总不能让一个大男人天天像个娘们似的:心肝,宝贝儿的哄着你吧!”
    刀疤的脸上现出慈祥的笑意,“你爸嘴上不说,可是他心里有!这不就比什么都强,是吧?”带着老茧的手,小心的婆娑着我受伤的手,他手上的温度,沿着指尖,一直温暖到我心底,缓缓的,轻轻的,宛若清泉。
    祥叔站起来,走到窗前立住。然后,他话锋一转,“?子,你也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情你得理解你爸。”停下来,意有所指的看着我,“你妈也死了这么多年了,你爸才正当壮年……”
    “祥叔,我明白。”打断他,脸上现出复杂的笑,我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祥叔笑着说,“以后可不准再做这种傻事了!多让人心疼!”抬了抬下巴,指着我的左手。我立刻心虚的避开他的眼,一个劲儿的解释说这个是不小心弄的。
    爸爸,爸爸?
    我该怎么办呢?
    杜睿添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
    除了留下值班的,大部分的医生护士都已下班。捧着厚厚一叠文件,他悄悄的进病房来。
    “江医生已经下班了,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我说。
    “又胡说!”警觉地看着我,他转移了话头,“今天好些了吗?”走过来摸我的头,“还是有点热。打退烧针了吗?”
    “打过了。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整天要侧身躺着很不舒服。”不以为意地道。
    “学校的假已经请好了。”他说,边拉了椅子坐在床边,摊开手边的文件夹,一心二用。“好好休息,过几天就没事了。”
    “很忙?”我问。
    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下周有个新店开张。”抱歉的笑笑,“等我一下,很快就弄好了。”
    于是他埋头奋笔疾书。
    看着他精致的侧脸,耳机里响着熊天平的老歌“我都在乎”,陷入不可名状的思绪。
    “忘记千辛万苦用力挣来的幸福
    记住我们以为不能承受的孤独
    频频回顾
    不是怀念不要眷顾
    忘记那天那夜那么单纯的付出
    记住此时此刻如此丰富的背负
    快乐痛苦
    我都想在乎……”
    这首歌听过很多遍了,每次听心情都会变得分外低落。我都在乎,我都在乎?我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呢?
    深深叹口气,胸痛让我彻底回过神来。
    杜睿添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文件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深邃,像看不到彼岸的深海。
    “我爸呢?”我问。
    “出了点事儿,鸿叔去了外地,还没赶回来。”下意识的避开与我对视的目光。“他一回来就会过来的。”他说。
    努力忽略他眼中闪躲的神色,耸耸肩,不置可否。
    不一会悃意涌起,我沉沉睡去。
    黑暗中似乎有人握着我的手说些什么,却是半个字都记不起。
    第三天,祥叔照样带了红豆粥过来,外带我从小爱吃的抹茶蛋糕。
    笑眯眯的看着我狼吞虎咽狂扫了大半食物,祥叔递过我最喜欢的蜜桃果汁。
    待到江医生来做例行查诊,她说我恢复得很快,胸腔内的积液已经开始慢慢被吸收,再有一个星期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道了谢。我说,这是江医生的医术好,否则不能好这么快。
    她的脸在瞬间变得绯红,单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因为杜睿添的关系,这几天我总在暗中观察她:这个江医生既单纯,又善良,常常会为了别人一两句的赞美而飞红了脸。跟我平日里以为的医生严肃,古板的形象完全不符。
    如果上次那位潘小姐并不是杜睿添喜爱的类型,江医生呢?是他喜欢的型吗?
    这样想着直到晚上。
    夜里,又是杜睿添一个人走进来。
    有些抱歉的看着我,他说,“事情还没处理完,鸿叔实在走不开……”
    淡淡的看着他,我突然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第四天,祥叔仍旧带来红豆粥。开胃的点心变成了杏仁蛋糕。
    本都是我极爱吃的东西,但今天胃口却不甚好。只吃了小半碗粥,蛋糕连碰都没碰。
    懊恼的埋怨自己老糊涂了。祥叔说,天天吃一样的东西,任谁都会吃不下。
    想着祥叔的一番好意,勉强又吃了半碗。让他把蛋糕放留下,说是留着晚上吃,他才笑着收了东西回去,一脸的成就感。
    目送他出了门,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哇哇地吐了起来……
    夜里,仍是杜睿添一个人,无声无息的走进病房。
    第五天.
    祥叔带来一锅新鲜的鱼汤,和红小豆焖的米饭。
    恹恹的躺在床上,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动,舌头上结了厚厚的舌苔,喝水都觉得苦。
    祥叔劝了又劝,只微微抿了两口汤,摇了摇头,我说,真的吃不下……
    第六天.
    ……
    到了第七天,我突然发起高烧来。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冷汗一阵接着一阵,最后连被子都被汗水浸湿了。护士赶忙跑去换了一床新的,没过多久,又湿了个透。
    后来江医生也被请来了,检查好久,她眉心打结,反反复复只说了一句:明明都好转了,怎么会严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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