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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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小小的奉京府尹,小官小吏平民百姓尚可,一个信阳侯,他再大的胆子,也不能把人怎么样。”回宫的路上,云晏对殷涉说。
“我知。”殷涉顿了下,说:“只是既然被我遇上了,那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是啊,殷涉是太子,太子下的令,奉京府尹哪里敢不从命?只是那对象是信阳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了——看来,这次殷涉给人弄了个大难题。
云晏没有猜错,殷涉的这一下令真的让奉京府尹一个头两个大,他这个职位,在朝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可是这要问罪的不是别人,是信阳侯啊……在信阳侯面前,哪有他造次的机会……偏偏这次是太子直接下的令——世人皆知太子和信阳侯不和,谁也不想在他们两人中当炮灰,但是这次他却撞上了,而且他还推诿不掉……
奉京府尹硬着头皮带着人去了信阳侯府,恭恭敬敬地把姿态放得特别低,不像是去问罪的,倒像是去请罪的了——
“哦?本侯府中的马车?”白虔逗着挂在檐下的鸟,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是侯爷府上的马车……今日在闹市中奔驰……差……差点伤了人……”奉京府尹越说声音越轻,躬身弯腰道。
“闹市……”白虔道:“很多人看见了?”
“是的,侯爷,传话的人说……那马车上有侯爷府的徽记,所以小臣来请教侯爷……确认是否真的有这么一辆马车……”奉京府尹斟酌着自己的话:“倘若不是侯爷府上的,那小臣必定严查敢冒充侯府……”
这时,有侍从匆匆过来,信阳侯一摆手让奉京府尹噤声。那侍从走到信阳侯身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只见原本一脸慵懒的信阳侯皱了皱眉,但很快隐去了神色,让那侍从退下去了。
奉京府尹一直垂首立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声。
信阳侯才正眼看了那奉京府尹,然后哈哈笑了:“你倒是胆子不小,敢来我侯府问责。”
“不不不,侯爷,小臣并非来问责,只是来……来……”奉京府尹腿软,差点跪下,嘴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连贯的话来。
“呵呵,你是奉京府尹,京中治安是你分内之事,我也知晓你的立场。”白虔慢悠悠道。
“是,是,”奉京府尹悄悄擦了擦汗:“多谢侯爷体恤小臣……”
“既然是我侯爷府的人不守规矩,犯了禁制,那自然也要施以应有的惩罚。”白虔道:“你稍候一下,我会让人随你回去领罚。”
奉京府尹本不抱希望,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心里喜不自胜,忙道:“谢、谢侯爷,小臣感激不尽……”
白虔没那耐性听他说那些恭维和奉承的话,摆摆手道:“本侯也不是那等徇私之人。对了,今日之事可有伤到什么人?”
奉京府尹忙回道:“倒也没伤着什么人,只是太子殿下……”
“太子?”白虔声音扬起来:“这里头还有太子什么事?”
奉京府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大嘴巴,也不敢再欺瞒,磕磕巴巴道:“今日太子殿下微服私访,正好撞上侯爷府上的马车……”
白虔很快明白过来,他冷笑一声:“这么说,是太子让你来本侯这里问罪的?”他本来还想着这向来圆滑的奉京府尹竟敢上他们侯爷府来找不自在,莫不是转了性子——却原来是背后有人啊……
奉京府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好嗫喏道:“太子殿下差人告知于小臣,小臣才斗胆来请教侯爷的,小臣……小臣……”
白虔冷哼一声,道:“好了,你回去吧!”
奉京府尹见白虔一下子翻了脸,后背都汗湿了:“侯爷,那人……”
“人?”白虔扫了他一眼:“本侯府上的人,本侯自个儿会处置,还轮不到外人来指点。”
奉京府尹真是想撞死的心都有了,他苦着一张脸:“侯爷……小臣……”
“如若太子来问你话,”白虔道:“你便说让他自己来问我吧。”
奉京府尹知道自己再多一句话就要遭罪了,只得行礼:“那、那小臣告退……”
“去吧。”
等到奉京府尹带人离去以后,白虔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
他转身便出了厅堂,疾步往前走,一直走到了一个叫月映苑的院子,那院中的下人看见他忙行礼,白虔沉着脸越过他们就直接推门进了那卧房——
刚进去便觉一股冷香袭人,而里面也是繁复华美,极尽奢侈之能事,便是比之宫廷内殿也丝毫不逊色。
在那卧室的窗边,摆了一张琴桌,而琴桌后面坐着一人,他着一身浅碧色长袍,宽松的衣袍衬得他身形清瘦纤细,露在外面的肌肤如白瓷一般无瑕,如墨般的长发披在肩上,更添慵懒之态,而那副容貌更是雌雄难辨、美丽绝伦,让人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他本在抚琴,听到声响,抬头看到白虔,一脸惊喜,忙不迭起身:“侯爷,您怎么来了……”
白虔走到他面前,并未被他那动人的姿容所惑,依旧维持着冷冰冰的神情:“谁准你出府的?”
那人愣了下,一腔热情被冷水浇灭,抿了抿唇,露出委屈之态:“我……我只是想去取一些山泉水……我想……侯爷之前说了山泉水泡茶喝更好,便想……”
“这些事我自会让人去做,用不着你。”白虔冷声道:“伴月,我从前就说过,不许你出府半步,你竟然违背我的命令?”
伴月闻言,弯腰跪在了白虔脚边,“侯爷……伴月只是想要见您……想要讨好您……您已经许久没来看伴月了……”
白虔并没有因为伴月的软语而心软,他背脊挺直,瞟了他一眼:“你不从我令,罚你禁足两月不准出卧房一步,你院中的下人罚三月银钱,放你出门的守卫罚二月银钱,再领二十大板。”
两行清泪从伴月的美目中淌下来,他心里虽然懊悔,可更多的是委屈:“侯爷,伴月真的知错了……”
“伴月,如果你连听话都做不到,便没有用处了。”白虔语气决然,转身便走,走到门口之时,他又道:“还有,把房内的香换回原来的,不准用其他的香。”
“……是。”
待白虔离去,卧房的门合上,伴月身体发软,趴在了地上,他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侯爷,你竟如此无情……当日的温柔甜蜜竟如一场春梦,转眼间就没了……你明明曾说最爱我这般,难道你已经移情别恋了吗……
……
……
“他是这么说的?”殷涉问道。
“那奉京府尹回话,说信阳侯就是这么说的,他不交人,如果殿下要问就让殿下自己去问他。”陈年回道。
殷涉点头,让陈年退下去了。
坐在一旁吃点心的云晏笑道:“我说那奉京府尹怎么这么蠢?他难道不知你和白虔不对付,还搬出你的名号来,那白虔会交人才怪呢。”
“我本也不指望他能解决这件事。”殷涉道。
云晏嘻嘻一笑:“那你真的会去和白虔交涉吗?”
殷涉看着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会。”云晏道:“虽然说是他的人犯错在先,可是这到底是小事,你犯不着与他计较,就算计较了,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还是少一事吧。”
“不,你错了。”殷涉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我明日会写一道折子递给父皇,就写信阳侯纵容下奴闹市驰马,还包庇下奴,公然违背大昭法律。”
云晏一脸疑惑:“殷涉,你从前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啊,这次怎么和白虔过不去了?”
“你觉得我针对他?”
“也不是……就是本来这次也没人受伤,要罚也就是几板子的事,你还专门写一道折子,那么明显地针对白虔,别说其他朝臣了,就是你父皇也会觉得你借机给白虔下绊子吧?而且白虔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要坑他,他难道就不会反击吗?到时候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云晏就是觉得殷涉这么做,好像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啊。
“你说得对,”殷涉点头:“我这么做,确实显得小题大做了,也会给他人我与信阳侯争锋相对之感。”
“是啊是啊。”
殷涉见云晏睁着一双圆圆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表情无比认真,心内一软,忍住笑意,道:“可我想要的便是如此。”
“啊?”云晏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你要这样……”
殷涉伸手摸了摸云晏的头,话锋一转,道:“你觉得殷溶走到今日这地步,全是他一人之过?”
“不然是……”
“他并非储君,也非嫡出,背后又无外戚扶持,他能被那么多人拥护,除了他本身的能力,最主要的还是父皇对他的宠信,是父皇一步步把他捧到高位的,这才给了他还有其他人一种错觉,觉得他可以登上那个位子。”殷涉缓缓道。
云晏想了想,“你是说,是你父皇……故意的……”
殷涉只是道:“父皇需要一种平衡。”
云晏明白了——是啊,帝王春秋鼎盛,储君却已成年当事,帝王也会有威胁感啊,所以他需要做些事去制衡储君日益强盛的权力……如果说这就是皇帝宠爱二皇子的原因,那二皇子该多可悲啊,竟被当成了棋子,当久了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帅,结果只是个小卒,最后满盘皆输……
“那现在……”
殷涉浅浅一笑:“那就让父皇看到另一种平衡吧。”
云晏张了张嘴:是啊,没了殷溶,可以有白虔……只要太子不是一方独大,只要太子有人制衡就可以了……
云晏突然有些看不懂殷涉了——他太聪明了,比起自己,他真的适合当一个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