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酒瓶“咣”地撞一起，撸串、啤酒外加幸灾乐祸。
    陈望搭着汪成的肩，连闷三瓶：“老魏几个这回栽狠了，赶着乱劲咱联手干一票如何”？
    “行啊”。成子吹了个底朝天：“靠铺面上的死钱没法过日子”。
    李周点开手机相册，一张连东南西北都没标注的手绘图，随意写着“塔克拉玛干”、“鬼湖”、“胡杨林”、只有写意形态的昆仑山脉稍稍靠谱。
    未等李先生开口，成子先乐了：“就凭这地图？咱怕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去”。
    陈望掏出俩古钱币搁他手心里，成子掂量几下，一枚银币、一枚是金币：“波斯萨珊晚期的金银币，哪整的”？
    李周点点手机屏上的截图：“据说胡杨林附近有座被沙漠掩埋的故城，故城边缘有一大片墓地。春季刮东北风时，故城和墓地才会显露真容，其余季节，只有一望无际的沙丘。沙子底下，铺满了金银币”。
    “我去，真的假的？那么发财的事，是谁嚷嚷出来的”？成子难以置信地笑道：“胡杨林在塔克拉玛干可不是稀罕物，咱一个树林子一个树林子找过去”？
    陈望大笑道：“图上不还有个鬼湖，找着鬼湖边的胡杨林，就离那片地不远了”。
    “鬼湖在哪，谁都说不准”。李周倒是实事求，周立和陈望不便亲自出马，他和成子这对出头鸟，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丑话说头里是必须的。
    “谁给的地图”？成子皱眉道：“那可是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死亡之海，至少得有个大致方向吧”。
    “我估摸着在喀什到和田之间的区域”。李周犹豫道：“陈哥，能不能延后一个月，眼下正是塔克拉玛干沙尘暴最肆虐的时节”。
    “要去就得立马走人，鬼湖是个季节湖，只在春季出现，一旦沙漠白天气温超过二十五度，它就会彻底消失无踪”。成子冲李周举起酒瓶，俩干了一个：“钱叔说的，以前当故事听，想不到还真遇上了”。
    “咱得好好斟酌一番行程”。李周按下怨气，好在合伙人是成子，这丫做事稳当，否则以周扒皮的性子，断不会雇佣自己做掮客，高薪拉拢汪成。跟老钱混了不过两年多，成子已颇具老钱当年低调沉稳的做事风格。
    “两边的人，我来挑，您哥俩指定的不超过四个，否则周哥另找人去”。成子看似说得随意，语气却不容反驳。
    周立点头应了，老大多了撑翻船的事常有，汪成的要求并不离谱。
    “你说了算，李周听你的”。陈望随即表态：“信不过你俩，我和老周就没人可信了”。招呼小妹数签子结账：“咱换个清净地喝茶去”。
    在省博修文物的秦安忙忙碌碌、兢兢业业。电话里，成子急得火烧眉毛，她跟师傅请了半天假，赶去约定的茶楼。
    见李周在场，秦安跟汪成对眼，问他：“你要的不是安定，我得找人现配，最快后天中午才行”。
    “我赶时间，等不了那么久”。
    “就一天，有啥等不了的，咱不赶着找死”。李周替秦安要了壶小青柑：“我算是看透了，狗屁不如的兄弟”。
    “人是老板，咱是活计”。成子笑道：“就那几双贼眼还掀不起风浪，不翻船才能安心找东西”。
    李周跟汪成原先并不熟，不过饭局上打声招呼的交情。周立暗中关注汪成，却不敢挖钱伯农的墙角。钱伯农这一去不复返，他立马花钱找李周做掮客，收拢汪成。此人不仅办事沉稳，据传他还继承了钱伯农的很多秘密，那些秘密大都跟墓葬有关，李周对此心知肚明。
    成子一口回绝去西藏淘宝，让周立气闷了好些天，私底下说了一箩筐酸话。幸亏那四根霉签，在郑涛和老魏几个身上应验了。
    李周很感激汪成，毕竟他也是容易挨枪子的出头鸟，一旦犯事，陈望不过出点钱替他养家，牢饭还得他亲自啃。拖家带口的男人，现如今只求活得体面安稳，不想让儿女们丢脸、嫌弃。
    成子倒是笃定得很，虽然对他所说的包治百病的安眠药秉持怀疑态度，但卖地图给陈望的家伙是千真万确地死翘翘了，据说头风发作，死状很悲催。
    李周最忌讳死人这茬事，盘算着跟成子私聊，转悠几天应付了事。
    开拔前一刻，成子才如愿拿到安眠药。李周翻来覆去地摆弄那一大瓶绿豆样的药丸子，被成子劈手夺回：“想做下一个蔡东明的，尽管折腾”。
    “汪哥怎么知道老蔡的事”？司机曲磊脚抖得差点追尾，他是老板指定的跟班之一，是周立拐了几道弯的远亲，绝对的亲信。
    “常在河边走，总有脚滑的时候。你们有虾路，我自有蟹路，我不会笨得挖坑把自个埋了”。
    “道上都说汪哥做事靠谱”。曲磊谄媚地冲副驾座的汪成低声笑道：“我听汪哥的，绝对不会乱说话”。
    “我跟钱叔一个调调，不挣要命钱，大不了一拍两散不在这行当里混饭吃”。汪成无所谓笑应。
    “你这话实在”。李周一拍大腿：“我儿子才大一，就混成了预备党员，可丢不起脸。老婆的猪场忙不过来，我打算干完这票，帮老婆侍候二师兄去。成子，过年别买猪肉，我给你送半扇自家养的茯苓中药野猪”。
    一车仨笑出猪叫。
    “汪哥，虽说兄弟跟您不熟，但知道您实诚。现如今咱上了一条船，有两件事我就不瞒着您了”。曲磊点着烟，开启絮叨模式：“俩位是没瞧见蔡东明鼻孔往外喷血的惨样，从上救护车到医院，不到两小时就咽了气。医生们都害怕，穿着隔离服给套的尸袋”。眼梢瞄定汪成：“汪哥、李哥，车里没旁人，我实话实说哈，兄弟打小没妈，不想闺女小小年纪就跟着后爹。李哥，您家的猪场不是缺人手么？让我入一成股，我出钱出力，年底随便给点红利分成啥的”。
    “小心我在你表叔跟前告密”。李周乐呵地喷回他，都是老江湖，说出口的话，几分真假自个都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