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31、病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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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吴郡到京城,水路最为便捷。
北方冬季严寒,到了十一月河道就会冰封,来年二月才能解冻。
为了参加明年三月的会试,李玄同顾浅君商议九月底就进京,早些抵京,也好早些安顿,早日备考。
白乐天自从辞官离京就将那里的财产处理了,仅剩东城一处一进的小宅,刚好给应考的李玄住。有李重跟着照顾,他很放心。
刚过了九月上旬,白乐天就催促李玄做出行准备。冬天的衣服被褥鞋袜,干果糕点调料,出行船只,路引考试凭证资格证明,都要一一备好。
李玄带着李重连着忙了几天,才做好准备。
这回出行,储物袋的优势发挥无疑。
等到上船的日子,李玄才惊觉时间到了月底。
拜别师父及孟村长,李玄与顾浅君一道离开了吴郡,向着京城进发。
顾浅君见李玄带着一个藕色的袋子,会心一笑,拍拍自己的腰部。
李玄微笑颔首,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尽管多数行李装在了储物袋里,两人都各自带了个包袱做样子。
天气温度适宜,顺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北行,坐在船头,微风拂面,十分舒适。
李玄多数时间都呆在舱外,饱览两岸景色。
旅程时间宽裕,李玄一早与顾浅君商量好要好好了解两岸各个郡县的风物世情,施政水平及民风。
航程平稳轻快,不到五日就到了登瀛。
登瀛原来是片滩涂,形成了有数千年,因为靠海,被历代朝廷作为晒盐煮盐之所,居民多为入罪被罚的盐户,人口不多。前朝太祖时迁临安府、吴郡的失地流民到此定居,才设立了盐城。又因为传说仙人从这处入海口返回仙山瀛洲,民间又称登瀛。
下了船,走出码头百来步,李玄忽然听到草丛后有人呻吟。
他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确实是人的呻吟声。
挡在顾浅君身前,让李重断后,李玄一步一步走到半人高的蓬草前。
伸手扯开草丛,一片荆棘后面的地上趴伏着一只丹顶鹤。
那鹤低着头,双翅垂地,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李玄仔细一看,鹤右翅关节生疮溃烂、无法移动,毛也脱光了,看得出这让它痛苦不堪。
他正想蹲下身体,帮丹顶鹤上药,就见一个穿着素衣、头缠襥头、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过来。
他对李玄说:“书生也可怜这只病鹤吗?”
李玄点点头。
老人于是道:“只有用人血涂在这鹤关节处的伤口,才能愈合。”
李玄觉得奇怪,却也打算试试,就卷起衣袖,准备弄破手臂滴血救鹤。
老人忙阻止道:“需要三世为人的血才有效,您上辈子恐怕不是人。”
李玄瞬间懵逼了,他上辈子明明是生长在红旗下的优秀少先队员,怎么不是人了?鬼话连篇吧?他心下犹疑不喜。
老人还以为他在为不能救助丹顶鹤而自责。
顾浅君走上前道:“我的血行吗?”
李重也高声道:“还有我!”
老人很欣慰,摇头道:“不行,你们都不是三世为人的人。”
李玄问道:“那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
老人捋捋胡子道:“吴郡松陵镇白鹤笙的血能用。”
李玄道:“白鹤笙?同松鹤楼的白鹤笙是一个人吗?”
老人只是说:“去松陵镇上白府看看吧。”
李玄点头,与顾浅君相约船上见,就折回吴郡去了。他一路运转功法,到白府不过四个时辰,尚不到星子闪耀的时候。
敲响白府的大门,门房报备后,引着他进了客堂,一个头戴镶红宝石玉冠、身穿银白锦袍、脚蹬步云靴的二十几岁青年正等在那里。
李玄越看越面熟,迟疑地道:“您就是白鹤笙?我们是不是见过?”
白鹤笙心里气坏了,阴阳怪气地道:“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李太玄,就是见过我这种小人物,不也记不起吗?”
李玄暗想:这人倒是自来熟,脸皮之厚不逊于我啊。
白鹤笙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懒得跟他计较,就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你找我什么事?”
李玄就赶快和他说了一遍。
白鹤笙听完,尽管脸色奇怪不已,最后还是道:“你等着。”说完,进了内室。
李玄等在那里,口渴不已,见桌上有茶具,拿起茶壶倒满茶杯,连喝了好几杯。那茶水入口甘甜,舌底生津,将他一身疲劳涤荡一清。
等白鹤笙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木盒,道:“你将盒子给那老人,他知道怎么做。”
李玄很高兴,起身告辞,明早还要继续乘船赴京,不能耽搁。
白鹤笙知道他着急,让仆人给他准备了夹着酱肉的饭团并两个拳头大的西瓜,就打发他离开了。他实在不想看李玄那张不停道谢的蠢脸。
李玄顾不上吃东西,一路驰行,返回登瀛的时候已经到了丑时。顾浅君与李重正等着他,并没有返回船上休息。
他将木盒交给老人,并将白鹤笙的话转告给他。
老人打开盒子,内有一指头大的小瓷瓶。他将瓷瓶拿出,拔掉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病鹤的患处。效果立竿见影,不过瞬间,伤口就愈合了,还长出不少绒毛。
丹顶鹤叫了两声,声音十分愉悦。
老人高兴地说:“多谢书生相助。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到寒舍一坐,好让小老儿一表谢意。”
李玄看看顾浅君及李重,两人都很好奇。他于是同意了。
跟着老人,走了一会,约莫一刻钟,就到了一处竹篱小院。院子里杂草丛生,看得出没怎么打理。
老人将他们带入房中,陈设十分简单。
李玄连着跑了数个时辰,又累又饿又渴,就要水喝。
老人指着房屋一角道:“那里有个石龛,里面有些石乳,你们三人分着喝掉吧。”
李玄走过去,果然,那石龛顶部有个杏核形状拳头大的石头正往下滴着乳白色的液体。底下的石坑里已经积了数捧。
他找到一个瓷碗,满满盛上,递给顾浅君及李重,让他们先喝。
二人不肯,非让李玄先饮,说他忙了一天,最辛苦。
李玄推脱不过,就端起来一饮而尽。
石乳味道如同杏仁露,还很解渴饱腹。
顾浅君问:“如何?”
李玄又盛一碗,笑着递给他。
顾浅君细细品了品,也将其饮尽。随后站起身来去洗了洗碗,才又盛了一碗递给李重。
李重同样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三人相视而笑。
老人双手搭在拐杖龙头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道:“虽然这石乳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却可以让人无病无痛、长命百岁。”
三人连忙道谢。
天色已经亮了,晨曦洒满小院。三人还要赶去乘船,不好多坐,就要告辞。
老人将他们送出院子,从几近拖地的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封好的信封。他将信封递给李玄道:“听说赵范阳前段时间回京城了,我知道你和他认识,就麻烦将这封信捎给他吧,我是他的老朋友了。”
李玄接过信,收好,就挥手道别了。
三人回到船上,尽管一夜没睡,却并不困倦,都猜测是石乳的作用。
李玄拿出那封信,颠来倒去看了又看,很想拆开瞧瞧里面的内容。
顾浅君很不赞同,李重表示他保持中立。
李玄嘿嘿一笑,正要拆开信封,就见信封四个角突然变成四条伸着红红信子的毒蛇。李玄吓了一跳,又尝试了几次,都没法拆开信封,只好放弃了。
白鹤笙左手支着腮,想到贺之郢自作聪明的做法,忍不住大怒。
既然不服管束,脱离了松鹤楼,跑去大丰建立势力,就不要指望会得到帮助。这李玄还是一副爱管闲事的烂好心样子,真是换了皮囊都改不了。
说什么需要三世为人的血,却指定要他的,要说没有企图谁信?
不管怎么样,给了姓贺的一些紫蜜,也算对得起他往年的贡献了,希望他以后好自为之,少惹些麻烦吧。
只是利用李玄,逼着他不得不答应相救还真是让人非常不爽,还得找个法子给个教训,好让他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被当傻子耍,白白利用的。
希望李玄这次没有白忙,能得些好处。
脑中思绪万千,最后归于一点,到底让谁去教训一下贺之郢呢?他右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翘着二郎腿想。
贺之郢送走了李玄三人,站在篱笆院里,仰头哈哈大笑:
“任你白鹤笙奸猾似鬼,不也让我达到了目的?”
想到这数百年的岁月里,总算赢了白鹤笙一回,他心花怒放,得意不已。
看看茅屋竹篱,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里不能住了。利用了白鹤笙的老姘头,他一定不肯善罢甘休,要出门躲躲。”说着,就抱着那病鹤匆匆离去。
贺之郢刚走不过盏茶工夫,就见一个一身白色短打,梳着高高马尾,英气逼人的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见没人在家,就等了一天,仍不见人,就知道人跑了。
英气女子道:“哼,好你个贺之郢,想从我手里逃脱就是做梦,等着瞧。”
说着狠狠握了握拳,跃起朝着半空挥了几下,破空声传来,而底下的茅屋竹篱被产生的气浪掀翻在地,变得一片狼藉。
女子伸了伸舌头,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