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游 30、奇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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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卿之兴匆匆地来望亭村找李玄,一进大门,就大声嚷嚷道:“太玄,快看,我刚得到一副奇画,来找你一同品鉴品鉴。”
李玄一瞧,果然,他手里一个圆筒,正宝贝的双手捧着。而他身后跟着的顾浅君,也拿着一个圆筒。
见李玄看过去,顾浅君扬了扬手里的圆筒道,“还有我。”
李玄忙将他们请进书房,并吩咐李重上茶。
王卿之顾不上喝茶,一进书房,就冲到书案边,将画从画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书案上徐徐展开。
李玄与顾浅君对视一笑,走过去,微微弯腰,看着那幅画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王卿之抹了把额上的汗,扭头笑道:“这是一幅会弈图,里面有些玄妙,你们能不能找出来?”
李玄看他笑的神秘,好奇心大盛,就低头认真察看:
画面中央是两人相坐对弈,两人并排坐着观棋。右边有个婢女伺立在旁,靠墙榻上放着食盒。左边放案桌,上有投壶,里面已经射中几支,桌上还躺着两支。
观棋二人身后放着一个很大的屏风,屏风上画着一个躺在床上的男子,边上有妻妾服侍。
卧床男子房间的墙上贴着一幅江山图,那江山图是横幅长卷,几乎有一面墙宽那么长。
“这是画得三重空间?”李玄道。
王卿之道:“不错。还有呢?”
李玄看他促狭的样子,挑挑眉毛,“还有什么玄妙不成?”又将目光转向顾浅君,眼带疑问。
顾浅君只微笑不语。
王卿之道:“太玄兄,你再仔细看看。”
李玄又看了看,道:“莫非还有时间的变化?你瞧,下棋是现在,左边的投壶是过去,右面的食盒是未来。那屏风里的男子现在睡觉,过去在读书,未来是梦中?”
“啪啪啪!”王卿之拍手叫好,道:“我就知道难不倒太玄兄!”
顾浅君也微笑颔首。
李玄顺随手抄起边上的玉兰头镂雕青竹折扇,轻轻敲了王卿之一下,道:“原来在考我啊。”
王卿之捂着头道:“不敢不敢。一得到这画,我就邀顾兄来找你了,这样的画多稀奇啊。”说着,还拉顾浅君作证。
顾浅君道:“不错,王师弟知道你爱画,就想拿来给你欣赏。其实这画据说画得是前朝太-祖及其三个兄弟。你看,这个南面挟册正坐的,即是前朝太-祖;并榻坐稍偏左向的,是晋王景遂;二人别榻隅坐对弈的,是齐王景达、江王景逿。”
李玄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太-祖与晋王并榻而坐?似乎不合尊卑之礼。”
顾浅君道:“前朝建立的时候,晋王手掌军权,有很大势力,太-祖不仅封他为并肩王,还下了兄终弟及的遗诏。这就是太宗不是太-祖儿子而是兄弟的缘故。”
李玄点头,不就是原时空北宋的赵匡胤与赵光胤吗?
王卿之拍手道:“其实这画还有个地方有人有不同理解。你瞧,这棋盘上的黑白子一边是北斗星,一边是独子,都被包围。就有人认为这是杀机迸发的暗示,毕竟北斗隐指破军、杀伐。不少人推断太宗也就是晋王是杀了太-祖登上皇位的。那时太-祖不过刚过不惑,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会猝死呢?尤其晋王登基没几年,太-祖的成年儿子接二连三的亡故,说没有猫腻谁信!”
三人又是一阵嗟叹。
李玄看向顾浅君,问道:“顾师弟拿来的又是什么画?”
王卿之忙道:“对啊,顾兄,快拿出你的画来,让我们一饱眼福。”
顾浅君并不推诿,取出画来,同样展开来,摊在书案上。
他道:“这幅画被称为骷髅幻戏图。”
李玄两人走上前去,低着头,微弯着腰,目光炯炯地看着那画。
画面中央是一个衣冠整齐的成年男子骷髅蹲坐在塞着草席、雨伞等生活用品的担子边,拉扯手里的丝线控制一个幼儿骷髅。右边一个看护婴孩的妇人正伸开手臂,似乎要阻止那婴孩去逗弄幼儿骷髅。妇人较小,或许是表达她年龄小或者距离远。
男子骷髅身后偏左同样有个簪花妇人,正给怀里的婴儿喂奶。
王卿之道:“这也是前朝的画吧?据说前朝十分流行傀儡戏,那小骷髅分明是大骷髅控制的傀儡。莫非男子骷髅是傀儡戏艺人?”
李玄道:“边上还有字:没半点皮和肉,有一担苦和愁。傀儡儿还将丝线抽。弄一个小样子把冤家逗。识破也羞那不羞。呆你兀自五里已单堠。”
顾浅君道:“这不是画家题的字,是某一任收藏者题的,不能将其作为画家作画的涵义。”
李玄道:“以骷髅入画古往今来少之又少。”就是现代也不多啊。
顾浅君点头道:“骷髅,常常隐喻虚幻、无常、幻灭。这样主题的画作少,就是诗文也少。”
李玄赞同道:“不错,只有佛教劝人向佛的壁画最常见骷髅这种题材。”
王卿之道:“这画是什么意思?傀儡戏不该是骷髅戏吧?”
李玄道:“莫非想表达被人操纵的傀儡是行尸走肉?”
顾浅君道:“这操纵傀儡的似乎并不仅仅指流浪艺人,也可能指被天道、被世俗、被皇权操纵的芸芸众生。”
王卿之瞪大眼睛道:“顾兄,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看就是流浪艺人带着妻儿家当表演傀儡戏谋生。”
“那怎么解释骷髅呢?”顾浅君问。
“生活的傀儡?行尸走肉?”王卿之道。
李玄道:“你看那哺乳妇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流浪艺人的妻子,倒像是出身富贵。还有男子骷髅的衣冠,像是流浪艺人那样穷困的打扮吗?”
顾浅君与王卿之又看了看,齐齐摇头。
“所以,这画有隐喻藏着。”李玄道。
两人齐声问:“什么隐喻?”
李玄摇头晃脑道:“大骷髅操纵小骷髅,也可以指官场中大官操纵小官。不过不管哪个品级的官员,政治不清明的时候,都是骷髅般的行尸走肉。”
两人“喔”了一声,叹道:“太玄兄想得也很深入啊。”
李玄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理解,千人千面,这才是这幅画吸引一代代人收藏的原因吧。”
顾浅君道:“不错。或许不同年龄段的理解也不同,我父亲就和我想得不同。他和太玄兄的理解有相似之处。”
李玄笑笑,道:“我师父也收藏了一幅画,是本朝太-祖九皇子所作的瑞鹤图,上面画了百余只飞翔的鹤,全都姿态各异,没有一只相同。哪天有暇,我拿给你们鉴赏。”
顾浅君道:“原来是那位的作品。”
王卿之疑惑的道:“哪位?”
李玄与顾浅君齐声道:“诸事能为,独不能为君耳!”
王卿之道:“是他?不过幸好他生了个好儿子,才让本朝延续至今。”
顾浅君点头道:“不错,算得上力挽狂澜。”
李玄想,这人与宋徽宗赵佶的最大差别就是儿子给力。
这时,顾浅君道:“我发现太玄兄特别喜欢鹤。”
王卿之好奇地问道:“是因为鹤代表长寿、福瑞吗?”
李玄道:“没有原因吧,就是喜欢。看见鹤的形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或许上辈子我就是一只鹤吧。不过顾师弟怎么看出我喜欢鹤的?平时我似乎并没有显露过。”
王卿之也道:“就是,我都没有发现呢。我们相处的时间可比你们多多了。”
顾浅君道:“书院莲池边上有两只鹤,我经常看到太玄去逗弄,还时不时投喂,想来是很喜欢吧。”
王卿之道:“太玄这么喜欢鹤,说不定将来能用到鹤形的补子,做到一品官呢。”
顾浅君点头道:“不错,这个预兆好。”
李玄摇摇头道:“莫要打趣我了,我可没有在仕途搏杀的野心。”他又道,“莲池里有野鸭,你们知道吗?其实我不是每次都看鹤,更多的时候是想抓只野鸭炖汤。扁尖野鸭煲,十分美味。”
王卿之听到他这么说,哈哈笑道:“太玄,你可真会煞风景。”
李玄用折扇支着下巴,故作沉思状,语气深沉道:“或许我喜欢鹤是因为它肤白貌美还有一双大长腿?”
话音刚落,顾浅君就“噗嗤”笑出声来,他可是很难被逗笑的。更不要提王卿之了,他已经笑得前张后仰,幅度极是夸张。
李玄看他笑得这么夸张,无奈地叹口气,道:“我知道自己很幽默,却不知道能逗你笑成这个样子。卿之啊,你笑点真是太低了。”
王卿之一边“呼嗤呼嗤”大喘气,一边道:“你讲的太好笑了,我忍不住,不信,你问顾兄。”
顾浅君连连点头。
李玄伸伸懒腰道:“好吧,看来不能经常给你们讲笑话,免得透不过气。”
看看外面的日头,三人才发现已近未时,好在李重已经准备好了午膳,正叫他们去厅堂用餐。
李玄帮着两人将画收好,才一起离开书房去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