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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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露,秋雨刷刷的下个不停。胤礼侧头看看睡在身边的蓉蓉,暗红的百鸟朝凤锦被严严实实的裹着她。白皙的面孔泛着一夜熟睡后的淡红,鼻翼微微的翕动着。
    胤礼悄悄的从自己的被子底下探出手去,钻过蓉蓉的被子,准确的找到另一只娇小微腴的手,轻轻的握住。蓉蓉哼了一声,抖抖眼睫毛,嘴里嘟囔了一句:“该起了?”胤礼轻轻的说:“还没,再睡会儿!”嗯,蓉蓉吧嗒一下嘴巴,又睡着了。
    和乔志轩谈过之后,胤礼兴冲冲的跑回大屋,一心想着自己只需实话实说,蓉蓉便会还他一个放心的笑容。想不到,蓉蓉只说了句:“多谢王爷了。如果将来素素那里有什么事情,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胤礼吃了一个软钉子,又羞又恼,心里比不说还堵得慌。
    正好金环派人过来请,说是娘娘有什么吩咐。胤礼心头正处发火,猛抬头,突然顿住,想了想对来人说道:“知道了,一会儿过去。”看看蓉蓉,很敏锐的抓住她眼中的一丝异样,心头掠过一抹得意,笑着说:“福晋,不如我们一起去?”
    蓉蓉摇了摇头,“贝子爷请。娘娘的钧喻不是谁都可以听的,妾身就此候着便是。”
    胤礼从蓉蓉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什么,万分的失望。蓉蓉已经起身相送,他竟是连多留的理由都没有,只好怏怏的走了。
    想到那天的事儿,胤礼叹了口气。索性侧过身,把两手两脚都伸了进去。面对蓉蓉的四平八稳,除了无赖,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蓉蓉扯了扯眼皮,含糊不清的抱怨:“嗯,又冷了?”轻轻抬手做了个掀被子的动作。胤礼犹豫了一下,麻溜的钻了进去。
    蓉蓉一直是裸睡。不仅如此,胤礼还发现,若是穿衣睡觉,蓉蓉必会做梦。有几夜他耗着不睡,总算听清了蓉蓉的梦中呓语,只是一个称呼——“教主”!
    一扇窗户隐隐约约的出现在胤礼的面前,他却不敢推开……
    蓉蓉被他闹得有点清醒,说道:“昨天,给音画单独划了一个院子,都怀孕三个月了,要不是我无意中听到,还不知道呢。怎么说也是你的第一个,总要精细些。”
    胤礼从方才的思绪里跳出来,听了这些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那天,从蓉蓉那儿出来,打发赵成过去,胤礼一个人漫无目的的闲逛。无意中走到了平日里根本不到的耳房旁边,被隔墙传来的谈话吸引:
    “虽说福晋不能生,可是音画怀孕了,看来金环想当侧福晋是没什么指望了。”
    “那可不一定!你当金环就那么好欺负?知道吗,之所以一直没给音画分院子,是因为金环压着没告诉福晋!没人照顾,有个闪失可是保不齐的。万一哪天……”
    “呦,这样一来,万一音画的孩子掉了,福晋可是头一个挨骂呀!这要是出事了,可是一石二鸟啊!看贝子爷最近好像不太待见福晋,闹大了后果可是……”
    “可不是嘛!我看现在她们闹归闹,这冤大头还得让福晋顶着。您别说金环算计她,就连音画这小蹄子心思都大着呢!前两天,我亲耳在厨房听见她得意洋洋的说什么,这一胎若是个小阿哥,就凭贝子爷对她的宠爱绝对不会亏待她们母子,不光是名分,还要给个大名分!这不摆明了瞅着嫡福晋的位子嘛!”
    “这要说家世,音画虽然比不上福晋家里,可也算个世家,不是没有可能啊!我看福晋也就等着挨宰吧,谁让她肚皮不争气呢!就算琴心每天大包大包的煮药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会下蛋的母鸡还养着干嘛!我看音画不吭声,八成是怕分了院子就见不到贝子爷,万一被金环或者南月分了宠可就糟糕了。”
    “嗯,我看也是。金环这次可算错了。”
    “不过,贝子爷已经两个月没招过别的女人了。虽说不和福晋讲话,可平日里还是同吃同住,你说,贝子爷这心里……”
    “嗨,你就别瞎操心了。别说这府里,满京城也找不出比福晋更美的女人来,那贝子爷能不动心嘛!不过,光有长相有什么用,还得有心计。上次,福晋明明是给贝子准备食材出门一会儿,也不知道音画怎么说得,贝子爷当众扇了福晋一个大耳刮子。”
    “呦,原来是她在挑事儿啊!我说那阵子,贝子爷和福晋明明好的蜜里调油似的,怎么突然就掰了呢!”
    ……
    “诶,你怎么啦?”蓉蓉捅捅走神的胤礼,“想什么呢?”
    胤礼下意识的摸摸蓉蓉的脸,“疼吗?”
    蓉蓉一愣,“不,不疼啊!”睡得挺好的,大早晨起来的,又没受风又没着凉,疼什么呀!
    胤礼在蓉蓉的肩膀上辗转。心里翻滚着那些事儿,乔志轩的话不期然的浮上心头——“本心”?什么是“本心”?或许坦诚才是取得信任的第一步?我即要求蓉蓉信我,自然要先取信于蓉蓉!
    蓉蓉下意识的抚着胤礼的背,心思飞了出去。早就觉出胤礼的心不在焉,事实上,这一阵子胤礼都很奇怪。也不知道乔志轩都和他说了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发呆。两人各想各的心事,屋子里静悄悄的。
    胤礼突然抬头说道:“蓉蓉,我,上次,上次我误信人言,委屈你了!”话一出口,没有想像中的难为情,反倒轻松起来。蓉蓉没想到他下了半天决心,竟是为了那么大点的一件事,只好笑着应付:“爷说什么呢!不大点儿的事记这么久做什么。以后这些事都交给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胤礼却道:“不用了,我喜欢吃你亲自买来的东西。”顿了顿,才说:“实际上,以前吃饭,都是让别人先吃了,我才吃的。若是你亲自采买把关,我也不用吃那些剩菜了。”
    蓉蓉愣住了。胤礼说得轻松,话里却沉甸甸的。这分明是……
    立冬后,音画流产了,太医说是动了胎气。
    蓉蓉给胤礼送饭回来,还未歇气儿,就被叫进宫里,金环已经在那里了。
    显然,勤嫔对音画三个月头上才给派人照顾这件事儿非常生气,认为蓉蓉自己不能生也见不得别人有。连哭带骂,让蓉蓉在抚辰阁的小院里跪了两个时辰。蓉蓉心里想着别的事,没有争辩,只想早些回去。虽然她并不介意,但是以胤礼目前的身体状况,音画这胎根本就生不出来。但是,她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勤嫔知道她懂药材会医术?是音画,还是金环?抑或,背后有别人?
    兵部事多,胤礼知道的时候蓉蓉已经返回府邸。
    “回十七爷,”赵成随着胤礼的脚步说道,“福晋什么也没说。奴才眼拙,也没看出福晋是不是生气。不过,福晋的贴身丫头琴心姑娘好像挺生气的,说要教训金环姑姑。”
    “哦?”胤礼立住脚步,“福晋怎么说?”
    赵成保持半步的距离,抬抬眼皮,小心的说:“福晋说,不值当。”说完,腰弯的更低了。
    胤礼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说:“不值当?哼,我当然不值当了。她从来没把我当回事!”
    胤礼憋了一肚子火,转了个弯儿,去找乔志轩。说话,喝酒,随便什么都好。
    “十七爷息怒!”乔志轩笑嘻嘻的给胤礼到了一杯茶。
    胤礼呵呵一笑:“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女人嘛。逗着开心,谁会没事儿闹这心!对了,你们家剑语呢?”
    “哦,我这不是刚绣好一块缎子嘛。她说给琴心拿去,蒙信二嫂生了。”
    “哼,主子奴才都一样。没个女人样儿!”看乔志轩拉长的脸,胤礼突然警觉,连忙补充道,“咳咳。不过剑语似乎不太象她们。都是景止教导有方啊!”
    乔志轩晓得是一时之气,摇了摇头,一撩衣襟,优雅之极的坐下。胤礼知道,别看他今日彬彬有礼,明天兴致来了,就可能东床坦腹,大梦酣眠。剑语那个古板的女人怎么会看上这个怪物?
    乔志轩笑道:“教导谈不上,充其量是引导而已。”
    引导?除了“本心”,还有什么“引导”?
    乔志轩却不再多谈,本来嘛,夫妻间的事情何必向外人讲太多。可是,见胤礼好奇的样子,心里有些痒痒,极想炫耀一下。别看你是皇子阿哥,在这方面嫩了些。
    乔志轩光得意了,当初剑语把他教训的半夜骑墙的事就全忘了。尤其是在胤礼面前,更加不愿想起。
    胤礼虽然好奇,却也发现乔志轩眼里的得意,微微有些恼火。索性不问,自己家媳妇自己家管,不稀罕外人操心。把自己的初衷抛了个一干二净。
    晚上,胤礼心情复杂的踏进小院,蓉蓉刚刚探访音画回来。见面都是一愣。
    “那个,嗯,你还好吧?今天委屈你了。金环……”
    “没事。”蓉蓉打断他的话,边笑边把胤礼往里面让,“额娘说得对,我是粗心了些。原本该罚。贝子爷有时间去看看音画吧。今后我也会留心的。”
    胤礼看着言笑晏晏的蓉蓉,神态恭谨平和,和京城里其他的贵妇一般无二。突然想起别人向他描述过的天晤崖一战。那样的蓉蓉如彩虹仙子一般出现的在众人眼前,冰冷而任性的嘲笑着一干豪杰,肆无忌惮的爱着周天启,还有最后那惊世骇俗的诀别。
    这两个人,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都是?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引导”?周天启的背叛引导出蓉蓉的邪魅,王府的虚伪引导出蓉蓉的面具,可是这些都不是他看到的蓉蓉啊!
    胤礼一愣。自己看到什么样的蓉蓉?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胤礼没理会蓉蓉的话,下意识的走了进去。
    蓉蓉瞄了一眼越来越奇怪的胤礼,转头对跟在身后的金环说,“都下去吧。把我这个月的月例分五成出来,给音画补养。琴心,传晚膳!”
    “小姐!”琴心看看里面睡着的胤礼,压低声音怒冲冲的对蓉蓉说,“这就算了?您就这么忍了?她们以为自己是老几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想当初,谁要是敢这样算计咱们,早就把她卖到苗地去了。”
    蓉蓉坐在小炕上,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喃喃的说:“若是云四娘怀了阿启的孩子呢?”不等琴心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道,“幸好没有嫁过去。若真是共事一夫,恐怕今天是真的要下药了。素素杀了那一家子,内疚的天天找死,又不敢死。真不敢想象,到时我会怎样!”
    琴心听得糊涂,只好拣着自己明白的问:“小姐,咱们几时这般好心了!别说堕胎了,杀个把人都不算个事!”
    蓉蓉嗔道:“是谁说我们已经远离江湖了?现在又打打杀杀的!”随即正色道:“琴心,你仔细想想,我们行事虽然被人不耻,可是都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江湖上,那些追名逐利之徒,各有业因,追杀之间,也是有头有主,最低也是为了自保。就算对素素的追杀,也不算全冤枉了她。只是象这种连自己亲生骨肉都可以利用的事——”说到这里,蓉蓉紧咬下唇,顿了一顿,方才继续说道,“和教主有什么差别!难道你也要我和这些人一样吗?”
    琴心默然,教主是小姐心里的一块疤。两人一时都陷入沉默中。
    半晌儿,琴心才说道:“小姐,咱们,咱们早点离开这里吧。她们比教主还龌龊!”
    蓉蓉站起身点点头,道:“会的,我们一定要离开!”
    琴心又问,“小姐,娘娘怎么知道您懂医术的事情?十七爷和她们讲的?”
    蓉蓉道:“十七爷虽然怜香惜玉,心里却没把女人放进去。兵部里的事情就够他忙的了,哪里有时间讲这些事情。何况,十七爷有心和后院保持距离,这些话一定不会说的。”
    两个人不再说话,想是陷入思考。胤礼在帐幔里断断续续的听,明白了七八分,心也跟着凉了一大半。什么本心,在这个地方,哪里能看见什么本心!蓉蓉不会给,别人也不会让她给!
    只是蓉蓉为什么会关心是谁告诉额娘她懂医术的事情?她看到什么?胤礼心里打了个突。蓉蓉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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