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树霍然大惊，头皮炸开，猛地睁开眼来，只见一头黑卷毛。
    “啊！”
    黑毛吓了一跳，脑袋抬起，砸在门框上。
    “你瞎叫什么！”肖潇揉着头顶。
    张嘉树低头一看，身上盖了件外套，那花里胡哨的风格，是肖潇的。
    天已经亮了，车外的风景是背街小巷清晨的繁忙。不远处飘来白色的蒸汽，里头掺杂着包子的香味，中年夫妻正将桌椅板凳摆到人行道上来。
    “吴天呢？”张嘉树问。
    肖潇对着车后排扬了扬下巴。
    张嘉树扭头，少年蜷缩在后排座椅上，趴着睡觉。
    他将身上的外套拿下来，递回给肖潇，下了车。看看时间，早上七点不到。
    “你怎么也来了？”张嘉树问。
    肖潇边穿衣服边说：“我去给你争取了一套学区房名额，对你有用的。”
    张嘉树愣了一下，笑道：“大半夜的，你上哪儿争取的？”
    “地产项目部欠了我好多人情了，让他们还一个给我还得挑时间不成。”
    肖潇这话说得潇洒，但张嘉树明白，沈氏地产的房子，又是学区房，能销售的早就销售一空，留下的，不外乎是给领导们备用，要拿来给沈氏做人情的。这一个名额要过来，哪儿有这么简单。
    “你这样，我可是欠了你好大个人情。”张嘉树笑得明媚。
    肖潇眨眨眼，半晌不知道怎么回他这话。一阵香气扑鼻，他扭头指着那包子摊说：“那就请我吃个早餐呗。”
    张嘉树望向那包子摊，想了想，竖起俩食指，一左一右，并在一起，“我包你11个月的早餐吧。”
    说完，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肖潇看着那瘦削了很多的背影，眼波阵阵，11个月，为何是11个月？答案呼之欲出，却被他生生拿盖子盖住，不想去看。
    张嘉树要了两屉包子，本来是顾及肖潇胃口大，可真上口了，却是他自己单枪匹马地干掉了大半。
    吃饱喝足抬起头来，发现肖潇夹着半个包子，嘴角带笑的瞧着他。
    “你看着我干嘛，我又不顶饱。”张嘉树面上有些红。
    肖潇将半个包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嚼，似笑非笑道：“你别说，还真顶饱。”
    “你还吃不吃了？！”
    “我不说了么，饱了。”
    张嘉树别他一眼，叫来老板买单。付钱的时候顺道问了一嘴，“请问沙雨路162号怎么走啊？”
    老板指了北边，五十米开外有一块醒目的招牌，“小丽超市”。
    张老伯的大儿媳妇，叫赵晓丽。
    此时，超市还没开门。张嘉树又要了一碗粥，慢条斯理的喝着，磨蹭光阴。
    正当餐点，来吃早饭的人络绎不绝，张嘉树和肖潇俩人守着一碗粥，干占着俩位置，没多会儿，老板便又来了，态度殷切，“你们找小丽有什么事吧？我有她电话。”
    言下之意，是你两位赶紧吃完，有啥事忙啥事吧，别挡着生意。
    张嘉树对这言下之意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欣喜，吃个早饭，竟然吃出了个便利。
    从老板那儿得了电话，张嘉树就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阵儿，女人才接了起来，语气很急，“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沈氏集团文旅项目部总监，张……”
    张嘉树话刚起头，手机就被边儿上的狮子一爪子夺走了。
    “莱西古寺周边拆迁，你公公的房子也在拆迁范围内，但是他现在不配合，你如果肯出面协调，沈氏可以为你提供一套学区房的名额，并且按照市场价销售给你。有兴趣吗？”肖潇一口气说完，没有一个迟疑。
    对方说了什么，肖潇又道：“那就今天尽早到沈氏集团总部来一趟，晚了上面的决策说不定又会有变动。”
    张嘉树傻乎乎地保持着举手机的姿势，直到肖潇把手机重新放回他手里，才动了一动。
    肖潇瞧着张嘉树那呆样儿，闷笑道：“就你这说法，再多一句，她肯定以为你是骗子，直接给你挂了。你要再打过去，我估计随你说什么，她都不得信你。”
    “为什么不直接找她，都到门口了，让她再去公司，那多浪费时间。”张嘉树不明所以。
    肖潇推着张嘉树往车走，说：“上门找她，那是我们求她，她来上门，就是她求我们了。这点时间，不算浪费。你就看着吧，她指定来得可快了。”
    张嘉树反应过来，觉得相当有理，但又纳闷儿，“你都打定主意了，干嘛不早说。我和小天就直接回公司了，公司还有沙发躺。”
    肖潇奸笑，“早说哪能吃上你请的早饭啊。”
    张嘉树气得干瞪眼，要不是路上行人多，他都想扇他，“行了，赶紧去开你的车吧，马上就是早高峰了，一会儿堵路上更闹心。”
    肖潇的车就停在另一条岔路上，却摊手道：“我没开车，坐地铁来的。”
    “那正好，你开车，让小天多睡会。”张嘉树没多想。
    车行上路，张嘉树觉得自己是乌鸦嘴了，没开多远就开始堵车，从窗口探头望去，前方后方堵成条长虫。
    “你就睡吧，干着急也没用。”肖潇从兜里掏出个墨镜给张嘉树戴上。
    眼前顿时蒙了一层黑，张嘉树心更躁了，“这都什么天气了，你还带这东西。”
    “还不是拜某些人所赐，我这俩黑眼圈啊，跟盖的戳一样，不搞点东西遮一下，出门都影响市容。”
    张嘉树拨下墨镜，撩起眼皮瞧了瞧，肖潇那眼圈果然跟国宝有得一拼，顿时有些尴尬，“那个……你的红参还够吗？”
    肖潇咬牙切齿，“你就不能装作虚情假意的关心一下我么。”
    “……”张嘉树憋了半晌，舔舔嘴唇道：“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浑身哪儿都不舒服。”
    “……那你要多休息。”
    肖潇瞪圆了俩大眼，死死地盯着张嘉树。
    瞪了好一会儿，肖潇忍不住笑了，骂道：“真他妈缺心眼。”
    张嘉树也噗嗤一笑，“你才缺心眼儿。”
    “我就是骂我自己呢，赶紧歇好吧您，省得我发傻再冲你问点什么。”
    张嘉树嘴角含笑，靠到脖枕上，闭了眼。
    肖潇侧目看着那张清隽的脸，只觉橘红色的朝阳冉冉，眼前的人神态安逸，阳光在水墨染的发丝上流动着一脉一脉的光纹，说不出的温润清朗。
    他看得有点傻了，傻愣之时，竟然还感觉得到心疼。
    如此心细如丝的人，被他三言两语就糊弄了过去，到底是心里装的事情太多了。但他却无法不撒谎，难不成要直接告诉这人，他心乱如麻了一整晚，整颗心都放不下，慌里慌张地就跑来找人，直到见了，脑子才清醒了些，突然想起，该让那个女人主动找上门来。
    肖潇自嘲的一笑，他若是真这样说，恐怕这人从此就要与他陌路了吧，毕竟是这样明目张胆、超出情谊的牵挂。
    一串愤怒的喇叭声传来，肖潇猛地回神，正眼一看，前面辆车子已经开出老远了，他赶紧驱车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