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艾，你还不出来吗？”
    我轻笑一声，打开隔着的帘子，笑盈盈的走了进去，学着刚才那个宫女的模样朝他福了福，温柔道，“陛下。”
    桓格致哈哈一笑，松了肩膀，往身后的卧榻上侧身睡下，单手支额，雅致的面容微微一笑，一身金色龙袍熨帖得整齐，丝毫不乱，金冠束发，看上去威严而高贵。
    他朝我招招手，“朕的好艾儿，还不过来让朕瞧瞧？”
    我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没动，悠然答道，“好陛下，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何必还要这么说呢？”
    他微微眯起了眼，幽幽笑了，冷清而华贵，“朕以为你是因为思念而来。”
    我扑哧一笑，“难道是因为思念你？”
    那张与然尽完全一致的脸庞上挂上邪肆的笑容，低声问道，“朕就不值得想念吗？”
    虽然仍旧无法适应他的这种表情，但我还是回应道，“不是不值得想念，而是怕想念你会让我活不长久。”
    “折寿？”
    没等我回答，他便下了榻来，玄色的靴子稳稳的踩着，不消片刻便近在眼前，抿着嘴笑，接着却叹了口气，丝毫不以为意，“到底是长时间不见了，竟然和我这么生分。”
    “陛下，就在刚才你还自称‘朕’，这叫我如何敢与你放肆？”我面不改色的说。
    桓格致却忽然轻轻一笑，在我意识到前，抱起我就往榻上一翻，稳当的将我放在榻里，半趴在我身上。
    “桓格致？”我皱起眉头问他，“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轻嗤一声，撩起我肩头一绺头发丝，缠绕在指尖，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嗅，望着我的眼睛道，“为什么我后宫那些女人始终洗不出这么香的头发？”
    “桓格致你偏题了！”
    “告诉我为什么？”他放重了力道，压得我有点喘不上气，只得恨恨调过头去，没好气道，“这我怎么晓得？”
    “错了错了，如果你回答不出来，那你猜，我会不会用你来代替那些嫔妃？”
    我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不会这么无聊吧？！”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一直就很无聊啊！如今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我有什么好愁的？”他拱拱我的腰，冲我眨眨眼，一脸坏笑，“所以要找些乐子。”
    “我有正经事要和你谈，快些放开我。”我推他。
    桓格致纹丝不动，“对我而言，这就是正经事。”
    “让我教你的嫔妃如何将头发打理得香喷喷的，然后来讨你欢心？”我冷笑一声，“你真有意思。”
    “艾儿，我也觉得自己很有意思，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桓格致凑到我耳边叹气，“喜欢我甚至及不上喜欢桓鹤。”
    他这话说得哀怨无比，若不是我了解他，定然以为他说真的。
    身子一僵，“不要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对吧？”我平静下来，问道，“告诉我，那些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你不信任我，还是你想除掉我？”
    桓格致却不可遏止的笑了起来，脑袋埋在我颈项边，热气一直往我脖子里散，熏得耳朵有些发红。
    他忽然停了下来，在我耳垂上轻轻一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挣扎着要起来，桓格致却坚决的按着。
    “你懂的，不要和我装糊涂。”
    “作为所有臣民的陛下，我哪有那么多的空去管你的事？虽然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很关心你。”他掰过我的脸来，正对着他。
    这张脸让人无法抗拒，因为某些他知，我知的原因。
    桓格致确实有操控人心的本事，他知道我没法对着这张脸发火。幽深的眸子像是要看到人心里去，自己却不投入半分感情。
    “不如你说给我听听呢！”他轻轻说道。
    我气得不轻，咬着牙细眯起眼看他。
    他朝我靠近了些，吐呐都近在咫尺，鼻尖贴着鼻尖，轻轻笑，“再不说我就亲下去了。”
    “你为什么要让人杀了绿衣公子？”
    桓格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他离开了些距离，却不放弃压制着我，“你怀疑是我做的？”
    我不答。
    “好歹他也算是我皇弟的人，我会去动他？”他不屑的轻嗤。
    “桓格致，骗我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会为了绿衣报仇？”
    “骗你确实没意义。”他贴着我面颊，想了想，道，“所以就骗你吧！”
    “果然是你。”
    他单挑起唇角，微微笑了，眼神残忍而嗜血，“是我又如何，就像你说的，你还会为他报仇？”片刻他又说道，“还是我皇弟会为他报仇？”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他离我这么近，这一刻我却感受不到他心脏的跳动。我开始为绿衣感到悲哀。
    “如果是我杀了你皇弟，那你会为他报仇吗？”
    桓格致转过脸来，“这个假设没有成立的理由。”
    “在你杀绿衣公子之前，杀绿衣公子这件事同样没有成立的理由，可事实上它却发生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平静的告诉他。
    桓格致一声冷笑，“难道有人想杀了皇弟为他报仇不成？我不记得江湖上的绿衣公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人缘。”
    我避而不答，“那你为什么要杀他？绿衣除了性格蛮横些，并无冒犯你的地方。”
    “我记得在盟主选举的时候，你还是厌恶着绿衣公子的，如今这是怎么了？”桓格致冲着我笑，“忽然发现绿衣还是值得人喜欢的？”
    “我想我们还是换个姿势谈比较轻松。”我示意他现在的状态。
    桓格致伸手抱住我的腰，懒懒道，“果然是温香软玉抱满怀，江湖上的女人比起后宫那些要更加的有吸引力，尤其是你。”
    嘴上这么说着，桓格致还是很快放开了我，理了理被蹭乱的衣裳，靠着榻斜眼看着我。
    “谬赞了。”我淡淡道，“说吧，你的理由。”
    他啧啧了两声，道，“艾儿，你越来越不可爱了，这才离开我多久，已经变得这么冷淡。”
    我打量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向他靠了靠，抱住他的腰问道，“需要这样吗？”
    桓格致仿佛很享受的闭上眼，任我抱着他，“自然。这才是我们之间该有的相处状态，就像是在盟主选举期间，你我同榻而眠。”他朝我暧昧的眨眨眼。
    我冷冷的松开，站到他宽大的书桌边道，“陛下，或许在几天前，你还想着借别人之手除掉这个曾经与你同榻而眠的人，是吧？”
    他敛了脸上的笑意，端正坐好，“望艾，你果然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陛下你做得太明显了。”
    “鞭笞那绿衣公子是因为我想让他知道何为分寸，至于结果怎么会变成那样，一切不可知。”他轻松的说，随手翻着桌上的折子，拿着朱红的笔在上面批着，甚至没有抬头。
    “他不知道分寸，你派的那些人就何曾知道？”我将手腕递到他面前，露出一圈又一圈金色的鞭子，“我力气不够大，所以也是使鞭子的，这点你没忘记吧？要将一个人鞭笞至死，你认为这是一鞭两鞭的事吗？”
    桓格致看了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波澜不惊，“碧水宫宫主武功就是了得，这皇宫大内来去自如，视我那批侍卫如无物，甚至还携带着武器，你是想要刺杀朕吗？”
    “不要讲这些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还是怎么的，你想在这儿和我动手？”
    他将笔在砚台上舔了舔，却又搁下，静静的看着我，“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和你动手？”
    “陛下想否认吗？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场大火？又发生了多少宗命案，哪一宗不是你命人做的？当天下人都以为这一切是碧水宫这个邪较所为时，你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可笑的是，他们难道不是你的臣民吗？堂堂一国之君又什么时候将自己臣民的性命放在眼里过？”
    他冷笑一声，“你好象忘了一件事，艾儿。”
    我示意他说下去。
    桓格致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你答应过我，统一这肮脏愚蠢的江湖。”
    “不错，我是答应过，可难道我没有努力吗？”
    “你知道为什么一开始的势头很好，到了如今却有了下降的趋势？他托起我的下巴，笑得温和，“因为现在有一件什么事情与之相冲突了，让你分了神。”
    不等我回答便道，“你开始留恋爱情。”
    “这和你的要求有什么关系？”我打开他的手，“我也记得，当初我们之所以能够达成协议就是建立在那几颗药的基础上。”
    “你到是记得清楚。那我问你，你有多久不曾去好好做这件事了？不要告诉我你天性善良，不忍心。”
    我别过头去。
    “朕容忍你的存在是有理由的。”他坐回位置上，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是一男一女的事，阴阳调和才是天地正道。我无法忍受皇弟的夫人是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只是个替代品的存在，皇家的脸面还是要顾的，我不认为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对。我桓氏的江山不是仁慈能守住的，我桓氏的家族也不是宽容能支撑的。”他严肃的说，“杀了他，是最好的选择。”
    “桓格致，你果然是皇帝。”我拍掌。
    他抿唇一笑，“怎么，不称我为陛下了？”
    “好陛下，那再请问你，需要我做到什么程度才能留住我一条贱命？”
    他眉毛一挑，“再简单不过。”他轻轻一笑，“两个男人不能相爱，这是一条天理，另外一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