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残玉簟秋  第九回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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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琴儿自侍在宋端病床几日后竟有了身孕。那日琴儿回了房,懒着身儿瘫躺在软榻上,楚谨走了进来,握过琴儿的酥手,语气软柔“这几日辛苦琴儿的,你久待病榻旁的,请个大夫开点药调理调理身子罢”。琴儿自觉浑身沉沉昏昏的,甚迟钝,思了一大截时段觉得有这个必要,半晌才缓点了一点头,道了声“好”。等那大夫来了一瞧,回禀说有一个月份的身子了,琴儿又惊又喜。惊的是自个儿竟如此的大意,有了身子竟不知还往病榻旁凑,幸得孩子无事,喜的是,久盼的到底是来了。苏嬷嬷也解说,“是端哥儿阳气旺,二夫人近伴其身旁沾染了了一二便有了身孕,更许是个小少爷,也未可知。”,苏嬷嬷也只私下地称琴儿“二太太”,琴儿闻了越发欢喜,打赏了苏嬷嬷一袋子散银子,等这日往周府去,在门口乘轿,见了宋端越发亲热。
    “闻说琴姨娘有身子了”上轿时如酥在耳碎了一嘴。宋端先是“嗯”了一声响应她证明自己听到了,等上轿坐定,才回过神来,有些惊喜:“到底真不真?”,如酥正张口要说,轿口又进了一个人,宋端扯住如酥的衣摆示意她噤口。“玉哥哥好”宋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楚成玉,楚成玉略点点头,也不看他。宋端想适才的话估计他听了去了,到底不是胞弟,估计他不怎么期待,甚希望没这个同父的兄弟。
    宋端看到跟着楚成玉进轿的不是贴身丫头,而是个小子,看着面善,留神多瞧了两眼。“好些没?”楚成玉突然把目光向他来,他有些窘迫,快速收回目光还是被逮个正着,低着头说了声“好”。
    “他是白山”车行了一程,楚成玉淡淡说。倒显得有些突兀,宋端半晌没缓过来,想了一想才回过味“嗳”了一声,然后抬头向白山点了一头,再无话。
    周府同楚府隔了秣陵的几条街道,甚远。一路杨柳多,青青依依的,白飞絮漫空的,秣陵街道傍着条条交织的水道,人工凿出的长渠,贯穿城内,流水淙淙的。
    在车内能听到外头的叫卖声,集市鼎沸着,勾起心底的趣儿。
    “夏日的庙会,秋日的灯会秣陵城到时好看,”楚成玉忽然开口,宋端闻听侧目去看他,又听到他口吻柔和,“到时候带你出来逛一逛,你定是喜欢的。”,宋端愣了一愣,心里想,他又没说要和对面这个人逛,还是径点了头。
    车轿行进一条大街,登时安静下来,竟有些不适应。宋端下了轿,领着如酥在楚成玉不注意的时分悄悄行到了荣老太太身旁。老太太看着他,摸了摸他衣裳,问了句:“可冷可热?”,宋端着的是件青色缎子长衫,缎面刺青是白蓝丝刺出的大朵硕硕盛开的荷花,又有素色的坎肩儿,其实有点热,可宋端直笑,瞧着他外祖母摆摆手,道“不热不冷,适合的”。
    荣老太太方笑笑,又转过目光打量了一会子如酥,笑意问:“丫头叫什么名儿?”,“如酥”如酥答说,又补了一嘴,“少爷赐的名。”,“人同名儿,沁心脾的好,瞧着也贴心”荣老太太一面说着一面转向秋嬷嬷寻求赞同,秋嬷嬷只笑笑点头,荣老太太又道,“好生跟着你家少爷罢,他年有你的名头儿。”。
    如酥闻了“名头儿”三字,脸忽地臊红,低着头福了一福身子,也没说话。一旁的宋端晓得其中之意,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左右为了难了,也径低头,忽联想起烟雨和楚舟瑞的事,脸也羞涩起来。荣老太太见如此,只笑着摇头,半晌方说,快些进去了罢。
    一行人随了家仆进了二房,周鼎雄带了管家并着几个公子忙匆匆迎了过来,荣老太太走在最前头,瞧着周鼎雄奔了过来了,只笑着拿眼睥睨他,取笑说:“你个混小子,竟这么老了,许些年头不见了罢”,“当真是许些年头不见,不过老祖宗倒越发的精神了,气色也润,瞧着甚慈蔼的。”,当下人闻听他两个这番儿的对话,只像掀开一幕一幕的白纱帐,彼时还感慨年华似水去,此刻却是笑成一片了。
    周府的几个公子少爷上前见了礼,宋端遂又同了楚成玉几个回了礼。周家三个公子,分别作周均风、周远山、周文雍的,宋端恍眼一一瞧了他们几个,自觉周文雍像其父周鼎雄,周远山秀气了些,周均风眉目有周鼎雄的影儿,可面目生得英气倒和周鼎雄的富态大相径庭。略略又彼此言了几句,漫完路径行至一片花间里的阔院中,遥遥就瞧到庭院里摆了席桌,桌上已满了人。一行人同周鼎雄来到阁楼上,雅致的二层阁楼里也设了席桌,菜肴仿是刚摆好,悠悠飘着白雾。
    从二层阁楼上,可以览尽庭院外的风光,这才明了,原是于花园里筑的一列屋舍,春光嫣然。
    “此园可谓了‘百春园’,”宋端感叹,想了一想,又觉得颇俗气了些,摇摇头,改道,“诗有‘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自觉百春去而返,且春盛夏荣,配得起‘依旧’二字,作‘林依旧’更显得好”。
    一语末了,顿响一阵掌声伴着声声叫好,周鼎雄先语的:“小公子起的名字好着哩,正巧此院并无名儿,取了小公子的用了甚好”,荣老太太闻了,只在一旁绷笑叱怨:“你可别抬举端小子,他成日胡乱念了几句歪诗,又不着功名的,只作玩意儿,没个正经。”。
    日头西移,宋端午休起来,如酥绞来白帕子给他抹脸。兴许是才起来还没醒透觉的缘故,宋端昏昏沉沉地憨坐在床边,望着外头脉脉的火烧云,半晌,才悠悠哉哉问如酥“何时了?”。“刚过了申时”如酥声音悄悄的,宋端遂问:“外祖母还未醒?”,如酥点了一点头。
    “适才柔姑娘来找过少爷”如酥轻言轻语,宋端望向她:“她找我何事?”。如酥用眼睛指了指桌上的一摊鲜红欲滴的樱桃,向宋端道:“说是琴姨娘让她送过来的,给老夫人尝尝,却往少爷屋子里来。兴许觉得老夫人在里屋不好叨扰?”,如酥最后一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宋端也没在意,只说:“既是送来的东西便要好好享用,想来这一摊外祖母定吃不消的,你匀一些给玉哥哥玦弟弟送去,他们在旁儿屋,我拿些给瑞哥哥送去。”,如酥闻完,点一点头。
    楚舟瑞的房间是在一楼的一个偏角,外头是翠叶青条刺藤攀缘缠绕着的,开着粉红大红的朵朵盛灿的花,越走近越嗅到浓浓的花香,却丝毫不腻,淡淡的香,裹着风兜面刮来最爽快。
    宋端步伐轻盈,心儿欢快,双手提着衣襟两角,艳红色的颗颗红樱桃在里头彼此磨攘宕撞着。待他还没至门口时,就闻里面传出着些幽幽的声儿,心里一滞,有些惊。他又近了一两步,听得清晰了些,是低沉沉的嘶哑女孩儿的声音,自觉秽亵,被刺了一刺,心下彻凉。青天白日的。
    宋端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跑掉的,回过味儿来,才想起樱桃,自己已经跑在旁边阁楼二楼的长廊上了,趴在红漆的美人靠上,眼睛偏生瞧得到适才自己立在楚舟瑞门口的地方,那地面,樱桃被踩得红汁一地,像血液一样鲜红,青天白日的。
    那日的火烧云金灿灿的,天穹闪眼的很,天黑下来,起了很大的风,待天幕黢黑终下起了雨。
    宋端失神地倚坐在美人靠上,只听得哗啦啦哗啦啦的雨声,手脚冰凉。
    如酥给他宽衣时,瞧着他脸色煞白,伸出手背靠了一靠他的额头,只觉得湿凉一片,再抓到他的手,也是凉透了的,吓得如酥面容失色。宋端只想着下午的场景,不禁起了反应,一双眼添了人事之色,忽地搂住如酥,只觉清香扑面,越发用力起来。如酥一时未反应过来,回过神只管着执拗着不肯,只攘他推他,宋端急得抓耳挠腮,一面口内央求“好姐姐,好姐姐,你且依了我罢”,一面两手钳住如酥的手腕,身体压上去。
    如酥想起荣老太太的话来,心里慢慢妥协下了,只是眼内生出了清泪,眼眶爬满红色。而那方,当如酥当真允了他了,他身体压下去,却竟没了兴致,如被泼了一桶冰水,身体陡然降温冷却了。他忽地心底生了怕,有些慌不择路,起身瘫坐在床边地下。
    “好姐姐,我糊涂了”宋端埋着头,瓮声瓮气。这边,如酥只当宋端恢了常性生了愧意,自己本身惊魂甫定,却佯装无恙,镇静然地从床上站起,抹掉清泪,整理好衣裳,蹲在宋端旁边将宋端扶起。“好姐姐,端儿唐突了”宋端呆坐在床边,有些失魂。
    “且睡下了吧”,如酥淡淡说。
    那夜里宋端生了个春梦,竟是同白衣相公行了一番巫山云雨。翌日天明,如酥来替他更衣,见他遮掩,有些不解,直到宋端犹豫地撩开被子给她看了一看两股之处的白裤湿成一片的粘黏在肉上,她才明了,然她是知得人事的,遂并无大惊小怪,照常替宋端更了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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