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篇 第二十章 我,当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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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这个叫小忧的孩子抱回殇王府,侍卫本来还要阻止的,月无殇却深深看了小忧一眼,又看了我一下,眸里仿若划过一丝光亮。他摆摆手,侍卫退下了。
我本来就意兴阑珊,当下更没有心思在街上闲逛,拉了拉墨虎,问他我们是否可以先行回府。一心想为这孩子诊治,倒犯了一个大错!
人家老大就杵在这里,我居然无视、跑去问一个小喽?!
月无殇转过头来,灯火下那对堪比“雷达”的桃花眼阴狠地瞪着我——拉着墨虎袖子的那只手,仿佛只要我继续拉着不放的话,他随时都会化身刀剑把我的那只手剁下来?!
呃~~吓得我一哆嗦!赶紧放下手,转而紧紧抱住昏迷的小忧!
月无殇眼里似是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又一记眼刀刮过来,见我抖了抖,才冷哼一声:“回府!”
临上前还往墨虎粗壮的手臂狠掐了一把!疼得墨虎哇哇乱叫!
看着那两人,我只觉得背后生冷~~
脑子里一丝亮光划过,等我想追寻时,已无踪影!
月无殇没让我跟着回落殇院继续执行“男仆”的分内事,我大喜,头也不回地抱着小忧快步冲向桐霄院,因而也未发现身后那一声幽长的叹息……
司卯(暗卫丙)——现在是我“爹”,一见我回来赶紧迎上来,我连忙让他帮忙准备热水跟干净的白布。
我把小忧放在床上,刚一放下,他立刻哭嚷起来:“我不是杂种!我不是!我不是……娘!娘!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爹,爹,好疼,好疼……”珍珠般的泪水哗哗从闭着的眼睛里溢出,带着令人心碎的光亮投入凌乱的发际。
我只好重新抱起他,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抚他,他渐渐安静下来,间夹杂着啐语,一声声“娘”啊,“爹”啊,听得人揪心!
司卯端着热水跟白布进来,将白布弄湿递给我,我轻轻地擦拭着这张泪迹未干的脸,掀开那一身残破的薄衫,顿时潸然泪下!只见小小的身子上遍布伤痕,胸口还有几个淤黑的印子,应该是刚才那几个少年的杰作!紫黑的鞭痕落在青白的皮肤上,交织成丑恶的网,破溃的伤口因感染泛着淡黄的脓光,细弱的大腿尽是红紫的掐痕,凝固的血迹斑斑点点地分布在全身上下,仔细一看,我倒吸一口气,竟都是细小的针孔!右踝成一诡异的角度耷拉着,我检查了一下,脱臼了!
天哪!他才不过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啊!是谁那么狠毒居然把他伤成这样?!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见到这样的伤势,饶是司卯这样的老江湖也不禁侧目,双拳紧握!他凑过来,低声对我说:“小姐,要不要我叫人去教训一下那些人?”
我摇摇头,小心地擦拭、复位、上药,轻轻地抚摸着小忧的脸:“这是他的事,他会想自己去解决的。是不是,小忧?”那孩子似乎听见我的话,浅浅地笑了。
因为月无殇的毒已经解了,身体并没大碍,听绿婀姐姐说他不是上早朝就是在书房看奏折之类的。他没叫我,我自然不会把自己送上门去让他消遣找罪受。于是就一直待在桐霄院照顾小忧。
小忧的伤势看起来挺严重的,那天夜里给他处理了伤口,半夜就发起高烧,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后来醒了一会,还是哭闹,见谁都是惊恐不安的样子,只除了我——汗,这孩子不会是烧坏脑袋了吧?抓着我的手直喊:“爹!好疼!爹!好疼!”
好不容易哄他喝了药,沉沉睡去,还是不放开我的手,眼角又掉金豆豆,看得我心肝一抽一抽的,巴不得把那痛都转移到我身上来!
这一睡,他又睡了两天两夜,我估摸着他也是时候醒过来,就下楼去熬了田七鸡粥。将田七磨成粉,跟乌鸡块一起放进粳米慢火熬了一个时辰,不用放油,只须加上一点盐调味即可,有活血化瘀、补气健身之效用。
待我把粥端上楼,进了房间,发现那小人儿果然醒了,却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缩在床帏角落,泫然欲泣的样子。
一见我走近,立刻两眼汪汪地拖着右脚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的脖子,还是叫爹!
黑线!!
呃~~我就当他饿迷糊认错人了,把他放在床上,放下托盘,拿起粥喂他。黑葡萄似的眼睛漾着水光,一直紧紧地锁住我,眼也不肯眨,就生怕一个不留神我会跑了一样!
唉,这倒霉孩子!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小忧的伤势差不多好了,小孩子的复原能力就是好啊!我又特地配了生肌活血的雪肌膏给他擦,总算把那些疤痕给消匿了。
就是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一直喊我“爹”!难道我这张假面容跟他老爹一模一样?!不是吧!
问他姓名祖籍之类的,他一概摇头不知,只知道认准我喊爹!
真是郁闷!
跟他说了几百次我是女的,不是他爹,他还是照叫不误。
情急之下,我打发司卯偷偷给我找了套女装,用盐水脱下脸上的假容,站到他面前,他居然抱着我的腿大声说:“爹,爹,你穿上娘的衣服还是爹啊!我不会嫌弃你的!”
天啊!我扶着脑袋长叹!司卯在一旁憋笑憋得泪光闪闪,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肩膀,找了个借口出去,刚踏出门口就听到他如雷的笑声了!
我哀怨地看着脸盆里水里的陌生的倒影,朱砂痣还是红的,眉还是挺细长的,眼睛还是圆圆的,鼻子还算挺的,嘴唇形状也是美美的,可是组成的五官比起一般闺女愣是多了那么一点点英气,整个人看起来,唉~~我垂下肩膀,完全就是少年版的外公嘛!只不过比起外公棱角分明的脸多了三分阴柔,和加上眉间那颗魅惑的朱砂而已!
隔代遗传的神迹啊!
如果我是男的话,苍天啊,我会更加钦佩你的!
小忧好奇的拿起那张假皮,这里捏捏那里揉揉,问:“爹,这是干吗的?”
我苦闷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唉~~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忘记过去还是像我一样——开始带起“假面皮”,也许是自我保护的需要,但我还是宁愿是前者。
司卯暗地给这里的天归楼分楼送了信息要他们帮忙调查这个孩子,当我看到那一张写了百余字的黄纸时,我只是希望,我能给这孩子带来温暖,哪怕只是一丝一缕。
“千山临溪县釜山应家村应无忧,五岁。父,应双,秀才,六年前于釜山下救一女子范氏,后二人结为夫妻。两年前范氏下落不明,据闻其原为楼砂户部尚书萧亦之宠妾。应双携子于尚书府理论,范氏已育有萧亦第五女,不认该父子。应双于萧亦范氏前殴打致死,应无忧亲见父死娘叛,后遭萧氏一门虐打,一月前弃于昌南大街筷子巷……”
我摸着无忧的软软的头发,暗叹:应无忧吗?这世间谁能无忧?
看着这乖巧的孩子,无奈,好吧,小鬼!我认了!如果你坚持,我就当你“爹”吧!
“嗯,这个啊,玩游戏用的。来,爹考考你,你叫什么名字?答对了爹就陪你玩游戏!答错了,爹可要搭你的小屁股喔!”应该是这样说的吧?要是爹在就好了,他肯定有大把育儿经!
他歪着小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苦着脸投进我怀里:“爹,我有名字吗?我想不起来了!爹最疼我了,不会打我吧?”
“你这狡猾的小东西!”我刮了他的小鼻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说:“你啊,你叫‘忘忧’,对,叫‘忘忧’!记住了吗?”既然没办法活得“无忧”,那就尽量忘记吧!忘记那些远去的痛苦,忘记那些忧伤的往事,忘记那些残忍的人和伤害,快快乐乐地,做我的小忘忧。。。
“忘…忧、忘忧!我叫忘忧!我有名字了!”他笑了,雀跃不已。
只是,我依然从这孩子眼中读到那一闪而过的悲伤与仇恨。
五岁,只是五岁的孩子。
当我五岁的时候,我在做什么?上辈子,还在幼儿园里跟小朋友们吵吵闹闹吧,没有烦恼的五岁;这辈子,我的五岁又是什么样子?是了,围在后花园榕树下跟哥哥们讲我梦中的故事,那千奇百怪的历险游记、一人一猴一猪一僧一马走天涯……我跟他们的秘密童年,依旧无忧。
迎着夕阳,我把忘忧拥在怀里,说起那古老的故事。。。
谁都没有发现,窗外,一抹金色的身影,手里握着香囊,驻足,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