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昇出了筒子楼，走到巷口，发现他的车身一道很深的划痕，应该是三轮车刮的。他叹了口气，有些糟心地打开车门，坐在车里开始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一个慵懒的男声：“宝贝。”
    濂昇眉头拧在一起，说：“你还好吗？”
    “快死了，有事？说。”故朗坐在阳台吹着游泳池荡过来的风，腿上趴着的白色长毛波斯猫被撸着毛舒服地打着呼噜；操着陕西口音的保姆阿姨在给他做着按摩，惬意得快要睡着了，一看是好久没见的好基友，本来心底是很热情的，话一到嘴里却显得不咸不淡。
    “小智的爸爸天天打他……”濂昇手握方向盘不停用掌心摩挲着皮革上的手工线缝。
    “什么？”故朗听得云里雾里，想确认那头的人是否喝了酒。
    “那天晚上，我眼睁睁看着他在垃圾桶里捡食物……我……”濂昇哽了哽，“我……”他呼吸有些急促，半天也没说出来。
    “哈哈哈，良心，发，发现？”故朗听得着急，这人怎么比自己还结巴。
    濂昇苦笑一声，伏在方向盘上：“我也是小智爸爸那样的混蛋。可是我一想到他杀了瑞阳，我就控制不住……”
    “也许，该，听……”故朗也半天说不出话，舌头在口腔里直打转，吃力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保姆在一旁轻抚着他的肩膀，递了杯水给他，小声说：“先生不要着急。”
    “我不敢对他心软，我怕瑞阳会恨我。”濂昇深吸一口气坐起身瘫软地靠在椅背上，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镇静地像在召开新闻发布会，“我约了詹姆斯教授，在下个月，不过我已经提前给他用药了。”
    疯了，疯了！故朗转动着电动轮椅，急切地说：“解释！你，他，给个机会！”
    “只要瑞阳回到我身边，他也就解脱了。”濂昇不等那边给个完整的句子就挂掉了电话。故朗一开始就不赞成他这么做，他不是要征求故朗的意见，只是告知他，或者说类似于向神父坦白自己的罪孽。
    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是故朗：
    【你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要急着宣判！】
    【不要变成可怕的人，你会后悔的！】
    濂昇冷冷地轻笑一声，这个男人自从摘除脑子里的肿瘤后就不太能正常说话了，只有打字的时候才这么流畅。
    他开了冷气，使自己更加平静，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答应了韩奶奶一定要带韩瑞阳回来，那韩瑞阳就必须回来！至于乐伶逍……
    他还没回复，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你折磨他的时候，你开心吗？】
    他看着那条消息，像在一遍遍问自己：开心吗？手指敲下几个字回复故朗：我会在他最后的日子补偿给他。
    想想又删了。
    一脚油门开出去，他要去一趟花鸟市场，再把车开去修理店。
    回到住处天色还早，庄园门口却破天荒地不见乐伶逍的影子。
    “哥！”大门敞开着，濂昇一进屋就唤了一声。
    “阿卿今天这么早。”乐伶逍跪在厨房的地上有些慌乱地在擦地。
    “怎么了？”濂昇换了拖鞋往厨房走。
    乐伶逍缩着脖子，捏紧了毛巾说道：“我，我想着给阿卿做饭的，可是……锅翻了。”
    乐伶逍已经做好了被濂昇训斥一通的准备，他怯怯地缩着脖子不敢看他。
    “烫到没有？”濂昇蹲下身拉着乐伶逍的手左右看看。
    乐伶逍惊愕地抬起头，眼里有泪光闪过。
    “烫到哪里了？”濂昇一脸焦急地又问了一遍。
    “没。”乐伶逍把手缩回去，“我，我会把这里收拾好的。”
    濂昇抬眼一看，厨房乱糟糟的，地上和灶台上都有油渍，锅也翻倒在地，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煎蛋碎片。
    “别擦了。”
    “我，我很快就好了。”乐伶逍手上的动作不敢停，毛巾用力摩擦着地板，仿佛要把地搓穿露出一个洞来。
    “我说别擦了！”濂昇的语气听起来严厉了几分，乐伶逍才不舍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