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烟笼寒水 第4章 情重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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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您又偷偷跑出去了?”还是在这种天气……等门的瑶琴很是焦急,另一个主子在清欢楼都快发飙了。
水盈不禁失笑:“你这丫头,把我当小贼不成?”
扬州的雨季来了,最近一连N天都在下雨,她觉得自己在屋子里快要发霉。好不容易逮着今天上午,沈擎风出门了,雨也暂停了,想着去浩然楼跟千墨拿上次定做的玉坠子……谁知天色阴沉片刻,雨还是下了起来。
瑶琴还没答话,大门里面传出一个清朗调侃的声音:“哟!我们家的小贼回来了,不容易呵……”
话音刚落,白衫自门后闪出,来人容华灿烂,一下照亮了这阴沉的雨幕之景。水盈晃了晃神,纵然是亲密枕边人,她仍会为他某个时刻的风采所迷。就像现在,沈擎风一身白衣出尘,弧度优美的唇边扬着淡淡的笑意,眼中那抹幽黯却说明,他好像是有点生气……
见下人们都侧过身去偷笑,水盈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我……”
嘴巴真笨!连撒个娇都不会……沈擎风心里觉得好笑,伸手握住爱妻交握在身前的柔荑。那绞缠的纤指霎时松开,他微微一怔,竟感觉有块温润的小物落入掌中。
是个精致的白玉坠子!形状是小巧的扇形,上面刻了贝壳样的花纹,每一道纹路都非常细腻生动,足见深刻的手艺功夫。坠上还系着宝蓝色的流苏,编了同心结……沈擎风心知这是男子的饰物,胸口不由得溢满柔情,早敛下了那点不满,只轻声问道:“给我的?”
水盈点头讨好地笑着:“自然是给你的。”
富可敌国的沈家少爷什么珍宝没见过,可水盈却可轻易用一块小小的玉坠收买了他。夫妻二人相携回了闺房,自是一番旖旎。不过,沈擎风仍然察觉了,她有心事……
“怎么?浩然楼不好吗?”
水盈回过头,把半边脸都埋进他怀里,长长叹了口气:“的确不好。相公,我们在汴京的别苑能不能让沉烟住一段时间?”
“她若喜欢,住多久都没问题。”沈擎风的心思显然不在妻子的话里,他只是慵懒地拥着佳人,享受这等待多时的温情。
水盈听出他心不在焉,惩罚性地伸手轻轻掐了下他的腰侧:“你都不问问她为何要去汴京。”
“好吧……那你说说看,我仔细听着。”稍稍挑了下剑眉,出口仍是那种懒懒的语调。
不知是被他影响,还是怀着身孕的缘故,水盈觉得有些乏累,头脑昏昏然,却仍忧心此事,想也没想便说出来了,早把沉烟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
“千墨成年,可能很快要娶亲了,沉烟感到自己不适合留在浩然楼,故而想另外寻个去处。”
沈擎风目光一闪,终于听出了端倪。跟着,思绪运转,蓦地想起了什么,他不禁多问了一句:“你是说……她要离开扬州?”
“她希望尽快动身,估计短期内不会回来。”
“尽快是何时?”
水盈也感到他有些不对劲了,他方才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相公,你也有事瞒着我呐?”
沈擎风低眉接上她询问的目光,脸色凝重起来:“前几天钰明来信了,说他不日便会抵达扬州。”
“钰明?那是好事啊……”
想想几年前那场悲剧,至今心有余悸。钰明无奈了断他与沉烟的缘分,带着一身情伤黯然离开。水盈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跟沈家有什么联系了,可现在看来不大可能。毕竟是血亲之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一别四年,不知他过得怎样?
“我看未必……”沈擎风低低自语,他总有些预感,这两人偏偏都选在这个时候,一个要走,一个要来,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吧?他私心里是希望他们别再碰上的,可若是钰明无法忘情,他又觉得似乎应该全了表弟的心愿。
水盈没那么多的心思,按她猜测,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沉烟定然不可能与钰明再有什么纠葛。她轻轻推开沈擎风,旋身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随手便拿了搁放在小几上的桑子放入口中。酸!她最近总忍不住吃酸的,可是又对酸味的刺激反应敏感,故而吃酸果的时候表情特别精彩。沈擎风已经看过好多次,却仍是忍不住笑意。方才的忧虑也随这一笑悄然消散,别人的幸福还是让他们自己去管吧,他只要她在身边,一直都是这样的……
古诗有云,烟花三月下扬州……虽未明说三月扬州是何等美景,却留了极大的遐想空间。三月,花雨烂漫。好不容易等到天放晴,绚丽春光更是教人看闪了眼。堤岸烟柳轻摇,杏花飞舞,竟自妖娆。极目春水湛碧,湖中点缀三两画舫渔船,偶尔,还可瞥见船上招展的红巾翠袖。
沉烟信步走在翠微湖畔,悠然赏着美景春风,完全不觉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美景。她今日难得穿了身嫩黄色的雪纺纱裙,里衬却是纯粹的雪白,远远看去,玉人衣袂飘飘,体态姣美,像是开在和风里的春花。二十四岁……她的模样没变,心却老了。
记得当年中秋之夜,也是在这湖边画舫,她第一次见到了小越,第一次见到了浩然想要喜欢的那个人。五年?抑或是六年?她茫然,竟有些记不清了。这样活着,这样飘荡,何处才是归程?也许,她该学那沈凤华,在清风观出家修道,自此青灯孤影伴余生。然而,她却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
想想世事真是奇之又奇!在浩然去世后的第三年,疯了十几年的沈凤华终于清醒了。慈航师太的确妙手回春,却怎么也无法挽回这对痴情人心中的遗憾。所幸,时隔十年,沈凤华心力用尽,早已看破红尘。她无知无觉十年,那人痛苦煎熬了十年,如果知道这份爱会带给他如此深重的苦难,她情愿从来都没有遇上过浩然。荒野孤坟,无处话凄凉,她几乎要哭瞎了眼睛。多日不言不语,也不知她何时就悟了道……反正到最后,沈凤华不顾家人劝阻,束起青丝,毅然拜入了清风观门下。
“姐姐,你可想清楚了?”
沈凤华对着两位女子微微一笑,自然答道:“他等我十年,我陪他一世又何妨?”
沉烟心底涌起了淡淡的惆怅,的确,站在这里的三个人之中,沈凤华最有资格陪那人一生一世。小越另有所爱,另有责任,虽然她什么都不说,想念毕竟仍是想念。而她,从来都不是浩然心上的人……
“凤华已经死过一次,如今万事看淡,道门清静,合该是最好的去处。二位妹妹不必替我伤怀。”沈凤华说着,轻轻握住了水盈的手,“你也该去将我那傻弟弟找回来了吧?妹妹不想他,我还想他呢……”
水盈不防她突然将话锋引到自己身上,眼底掠过一抹黯然的伤痛,点头应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那她呢?沉烟该何去何从?
清风徐来,吹散了湖边的杏花。那娇艳的花瓣坠入水里,又随着流水去了,最终也没个落脚的地方。
怅惘间,耳中渐渐听得木浆击水的声音,一下,两下……她不禁展眉望去,待看清舟上摇橹之人,整个人都呆怔了!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见千墨,也没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船头的少年身形修长,面容清朗。他摇着浆,自烟水中徐徐走来,整个人都染了一层淡淡的墨色,如湖山里的一块墨玉,目光明澈,青衫如水。
沉烟有好一会儿都无法有任何反应,她只是痴痴地望着他,任由这副画面触动那段遥远的记忆。太像了……然而又有些不同。若说楚浩然是云中无暇的白玉,优雅如仙人;那千墨则是染了山林幽翠的墨玉,清澈纯净,不沾一丝尘埃。
“姐姐,上船来吧。”千墨靠了岸,微笑着朝沉烟伸出手来。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力量,本能地握住那只手。暖意流动,两人俱是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