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乱 第六章 比剑·错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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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数日,苏颀在苏护的指点下剑术突飞猛进,剑法也渐趋圆润成熟,即使和苏全孝单打独斗,也能撑得片刻。但他生性要强,百折不挠,此时一颗心又尽皆在练剑上,就连夜晚做梦都是与两位哥哥对剑,好几次因用力过猛,摔下床来。
苏护见苏颀天资过人,犹不胜喜,当下直接将损剑道倾囊相授。
损剑道,突破云道雨道,还存有一“空道”,空道者,乃气剑也。它突破于有形,陷敌于无形,堪称剑道中的精髓。一旦使出,若江若海,似风幻风,势不可当。就算手中无剑,也能破阵杀敌。只可惜苏颀内功不深,只得其法,却不得要领。苏护也明白道理,说到空道,简略带过,苏颀也不在意,依旧学得用心。
一月期限转瞬即逝,这日苏颀独自练剑,突然苏全忠、苏全孝双双齐来,后者提剑远远站立,嘿然道:“小颀,一月期限已至,今日是考验你剑法的日子,你可准备好了?”
苏颀剑尖一转,遥指苏全孝,淡然道:“颀儿早就恭候哥哥大驾。”苏全忠拍手笑道:“小颀越发像个剑道家,二弟你可要小心了。”苏全孝瞧了瞧苏颀,见他一脸肃然,果真有几分高手风范,当下随手斜刺,正色道:“请!”
谁知话音方落,苏颀手中寒光一闪,青铜剑顺手而出,犹如脱弦利箭般直击苏全孝手背。
二人这番交手,不同以往。因为每其授剑,想独当一面者,必须要胜过指剑者,这是数百年来苏家流传下来的规矩。任谁都无从例外。
苏颀剑走雨道,出剑甚快,意在与苏全孝抢攻,只见两人身法渐快,徐徐幻化成两团灰影,纵上窜下,斗得不亦乐乎。突然苏颀剑势一变,转入云道,犀利的狂攻瞬止,苏全孝得其空隙,一改退避之势,剑走四方,直刺苏颀肩胛。
苏颀自知内力修为不及苏全孝一个零头,如此想要赢得此局,须得出人意表。所以一开场便主动与他以攻对攻,抢攻至上。待他习惯,又反出雨道,剑走云道,云雨两道本就不相上下,但在猛烈程度上却是过犹不及。
苏全孝只道苏颀抢攻不成,无奈下改为防守,当下也不疑他,“落月式”如从天降,在半空中急打了个转,直取苏颀手心要害。苏颀嘿然一笑,“回舞式”如幻使出,一沾苏全孝剑身便走,宛如轻风柔拂。
“回舞式”苏全孝见多了,但如此奇怪的“回舞式”却是首次得见,就连场外观看的苏全忠也是一脸茫然。苏颀不理他俩诧异的表情,得势再进,剑走“回空式”,青铜剑左右摇摆,守中带攻,攻中带守,瞬时便将苏全孝全身包裹得严实。
苏全孝心中疑惑,手中出剑也慢了少许,不出十招,已被苏颀逼得束手束脚,再也使不出雨剑道。苏颀占得上风,心中欣喜,不由脱口叫道:“哥哥,颀儿赢了!”苏全孝如梦初醒,却见苏颀全身旋转,瞬间化为一把人剑,气势磅礴地朝自己电射而来。
这一吓非同小可,苏全孝忙收摄心神,剑势陡变,“落月飞雪”如雪花飘飘,横空破出,直撞苏颀凌厉一击。
“当”的一声,气浪飞舞,苏颀内力不足,虽靠旋转之力勉强抗住“落月飞雪”,虎口仍感麻痹。而苏全孝则长剑掉地,显然已败。这一结果实是出人意料,三人一时反应不及,怔怔愣神,却听门口苏护拍掌笑道:“好一场比剑,当真精彩!”
三人回过神来,见是苏护,忙施礼道:“爹爹!”苏护抚摸苏颀头道:“小颀剑招轻妙灵动,已有七分火候,只可惜劲道不足,所以剑招虽华丽,也无法完全发挥其精髓。之所以反败为胜,全靠最后的回转之势,而全孝则败在轻敌托大,实是不该啊!”说完似笑非笑得望向苏全孝,苏全孝脸皮一红,羞愧道:“爹爹教训得是,全孝以后定当谨记。”
苏颀将剑一横,朝苏全孝抱拳道:“颀儿方有得罪之处,还望哥哥见谅。”苏全孝笑道:“小颀说得哪里话,下次有瑕再行比过,不过在此之前…恭喜小颀习剑完胜!”言罢四人开怀大笑起来。
“对了,明日是你们姬伯伯的大儿子伯邑考来冀州的欢庆日子,你们也该去准备准备,可别到时丢了苏家的脸。”突然苏护将话题一转,直接进入正题。苏颀听得这话,欢喜之色顿时烟消云散,隐隐得却有一股淡淡杀气。
苏全忠奇道:“伯邑考大哥?他来冀州做甚?”苏全孝也是一脸茫然。唯有苏颀双目生恨,完全没了一个孩童的天真无邪。苏护不觉,正色道:“他是来迎娶你们的妹妹妲己的。”
“迎娶妹妹!?”这一吓着实不轻,苏全孝忙道:“那这事妹妹知道了吗?她意下如何?”苏护摇头叹道:“妲己生性倔强,她死都不肯答应这门亲事,你们身为哥哥,也该帮忙劝劝。”苏全忠恍然大悟:“难怪这几日见到她总是闷闷不乐,我问她又不说,还以为是为了费仁一事,敢情是这么回事。”于是道:“不过爹爹,既然妹妹不愿,您又何必强求呢?”
苏全孝也道:“是啊,再则妹妹又没见过伯邑考大哥,就这样把她嫁了,是否草率了点?”苏护苦笑道:“如若不然,妲己便得嫁进宫去侍奉大王。你们说她是嫁给大王好还是伯邑考好?”
“这…”两子惘然,大王选妃一事已闹得全国皆知,选到绝色妲己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虽说嫁给大王能享尽荣华富贵,但全倾虚名之后又将是怎样的寂寞无奈?可是嫁给伯邑考就能得到幸福么?
没人知晓,这或许就是女人的命。
“哎,小颀呢?”苏全忠回过神来,却发现苏颀没了人影。苏护笑道:“不用找了,怕是去见他姐姐了,这孩子从小就和他姐姐亲。”说完衣袖一拂,大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两个茫然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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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苏颀几乎破门而入,转遍了整个枫心阁,依旧没发现苏妲己的身影。
“姐姐这是去哪了?”苏颀心急如焚,重新搜索了一阵,仍没多大发现。此时正好一个奴婢经过,当下被苏颀抓住,急道:“你有没有看见姐姐?”奴婢被他抓痛,但见他着急模样,只得道:“小姐去筑月小湖散心了。”话音方落,苏颀便如箭飞出。
筑月小湖位于枫心阁南边,是当年苏权为取悦兰氏而人工挖造,后来规模渐长,先后引进黄河之水,碧波荡漾,光彩四溢,宛如一颗璀璨的珍珠,点缀着小巧玲珑的枫心阁。
湖心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错落似翡翠般玲珑剔透,偶开的荷花亭亭玉立,点缀其中若隐若现,宛似羞涩的舞娘轻歌曼舞,莲步其上。
苏妲己倚靠栏杆,愁眉不展,望着粼粼的湖面,心复难平。淡淡的阳光照在她轮廓分明的脸上,清清冷冷,似乎也变成了月光。突然她睫毛轻颤,一颗泪珠顺倘而下,正巧滴落湖中,发出“叮咚”的入水声。
“情丝截,不愿回忆伤心切,伤心切,心如蛇蝎,心似碎屑。梦魇打出同心结,心中血泪不停泻,不停泻,酒池之外,枯风残月…”
苏颀在转角处将一切瞧在眼中,痛在心里。好一会才整理情绪强装欢笑地大叫了声:“姐姐,原来你在这,累得颀儿好找,颀儿有件喜事要和你说!”边喊边往苏妲己身边跑去。苏妲己娇躯一颤,匆匆拭去眼泪,回眸展颜道:“是小颀啊,何事令你如此开心?”
苏颀拉住她手,笑道:“颀儿今天打败了孝哥哥,以后就是个独当一面的剑道家了。”苏妲己喜道:“小颀说得可是真话?”苏颀道:“真话。”
苏妲己感慨道:“小颀终于也长大懂事,如此姐姐走了才会放心。”苏颀闻言一惊,大声道:“难道姐姐放弃希望,要委屈嫁给伯邑考?”
苏妲己幽幽叹气,如轻烟薄雾般虚弱飘渺,缓缓道:“日落燕终回,妾身却飘萍。我的命已身不由己,哪还有任我飞的天地?”苏颀闻言双手紧握,指甲深陷入肉,似乎在抉择甚重大事,苏妲己见他模样古怪,关心道:“怎么啦小颀?哪里不舒服么?”孰料苏颀一把拥苏妲己入怀,动容道:“姐姐,颀儿愿和你远走高飞,躲到一个谁也找不着咱俩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么?”
“小颀…”听得这话,苏妲己凄侧感动,不余言状,双手也环抱于肩,温言道:“小颀,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可天下之大,何处又是我苏妲己的容身之所呢?”苏颀哀求道:“姐姐,你不尝试又怎会知道?只要我们走,一定会有这么一个地方的。”
“是么?”苏妲己松开苏颀,帮他轻轻拭去眼泪,但见他脸上深情无限,不由心中动摇,对日后如何竟已全无主见,叹气道:“罢了罢了,姐姐就随你去吧。”苏颀大喜,动容道:“姐姐说得可是真话?”
苏妲己低头不语,心中却如万针齐扎,突然她手起袖落,苏颀还未明白何事,便觉双眼一黑,兀自昏了过去。
“对不起,小颀,姐姐不能把你拖累,况且姐姐根本不是你心中的所爱。”苏妲己虽为女儿身,却也学过皮毛,手法拿捏倒也正确。其实她早知苏颀对自己的情愫,原以为只是单纯的弟弟对姐姐的依赖,却不知苏颀情根深中,竟真爱上了自己。
面对这不伦之恋,她曾迷茫害怕过,也曾逃避自责过。可苏颀在她眼前越久,她越是难以割舍。当时她独自凝思,扪心自问,自己是否也对他有情?可思来想去,仍是杂乱无章,石沉大海。方才听他不顾一切要带自己离开,她崩溃了,瓦解了,她的心在那一刻再也不受控制,只觉他一言一行,一喜一怒,无不牵动着自己。
好在苏妲己决非凡女,心知姐弟相恋,大乖伦常,更是害了苏颀一生。她反复思量许久,终觉自己是个不祥之人,眼下若无一时之忍,日后定会后悔终身。于是看着昏睡的苏颀,柔肠百转,凄惶不胜。素手轻轻滑过脸庞,终是银牙一咬,忍痛转身去了。
孰不知她自己也是初涉人世,哪懂爱情,她对苏颀只有关爱溺爱,绝无男女之爱。只可惜却因一时意气,乱了心绪,以至思虑不周,误以为爱上苏颀,蒙生逃婚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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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颀梦魇无数,幻象纷飞,半睡半醒间,忽见前方迷雾四起,徐徐现出一个人影,身姿绰绰,白衣胜雪,竟是姐姐苏妲己。只见她眼角含笑,轻轻颔首,齐眉投案间似有离去之意,苏颀心尖一颤,叫道:“姐姐,你去哪?等等颀儿啊…”伸手去拉,却怎也够拉不到。突然狂风卷过,烟消雾散,苏妲己早已不知所踪,苏颀心急,终是忍受不住,一声惊喝醒转过来。但见月光清冷,湖面蒙蒙,竟已到了晚上。
“这…这里是?”苏颀神智昏乱,一时所想未及,转头望去,却见转角处倩影一闪,似有女子隐藏。苏颀心中瞬明,方才之事也尽皆想起,当下失声道:“姐姐,不要走!…”弹地掠起,直奔那处。
“啊”那身影轻轻颤抖,还未及反应,就被苏颀抱个正着,只听他动情道:“姐姐,颀儿喜欢你,你不要丢下颀儿一人好吗?不管伯邑考还是大王,颀儿都会保护姐姐的。”女子娇躯猛然一颤,如遭雷击,徐徐转过头来,映射冷月光华,哪是苏妲己,分明竟是寒雪怡。
苏颀“啊”的一声,尴尬至极,匆忙松开环抱之手,慌乱道:“寒姐姐…颀儿…”寒雪怡神情恍惚,眼角还微挂几滴泪珠,漠然道:“苏公子,小女子今日算是看清你了,原来你是这种人!”
苏颀心神一震,自知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又见她冷言冷语,忙解释道:“寒姐姐,不是那样的,你听颀儿给你解释…”寒雪怡冷笑打断道:“话已至此,还有何好解释,本以为小女子找到了一个相知之人,可…从今往后,苏公子与小女子再无瓜葛!”说到最后一句,寒雪怡胸口剧痛,好似火烧火燎,恨不得大哭一场,以抒心中莫名伤痛。
苏颀见她眼神决然,心头也是一痛,颤声道:“此话当真?”寒雪怡泪光盈盈,险些落下泪来,蓦得掉转身去,凄然道:“花飘水自流,心死人哀莫?汝心非吾愿,徒增不了情。”长笑一声,向着远方走去。
“寒姐姐…”苏颀望着寒雪怡萧索的背影渐渐没入夜色,心如刀绞,那首诗依旧回荡在耳畔,直击在心灵。忽然晚风袭身而过,寒意顿生,苏颀神智陡然清醒,大叫道:“是了,姐姐…”一声长啸,发足狂奔。
整个枫心阁尽皆寻遍,仍是不见苏妲己身影,望着空荡的闺房,苏颀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难道真如梦境所示,姐姐不告而别?”越想越是如此,苏颀再也忍耐不住,奔出枫心阁,朝大堂飞奔而去。